約摸過了二十分鐘,綠營官兵都陸陸續續的回到了碼頭,互相分享着劫後餘生的喜悅,當然了,也不忘以最惡毒的語言咒罵吳健彰,喧鬧聲傳到江面,惠什與蘭伯特都不理解民盟軍爲何不埋設地雷,只有地雷爆炸他們才安心,不爆炸反而會胡亂猜疑,但天色已經愈發昏暗,最多再有一個小時,夜幕將降臨,已經等不起了。
蘭伯特轉頭道:“惠什先生,我們不必再疑神疑鬼了,我們應該相信眼前的現實,如果這一戰能活捉王楓,向他問清楚不就得了?請您下令上岸吧。”
惠什略一遲疑,向後招了招手:“艦炮警戒,全軍登陸!”
狹窄的碼頭區域,瞬間忙碌起來,一隊隊印度士兵,把一堆堆物資甚至還有火炮推到岸上,隨着登陸上岸的人員物資越來越多,陣勢也開始緩慢向前方和左右擴散,沒多久,開始有人踏入了雷區。
“咦?”藉着夕陽的餘輝,盛宣懷輕咦一聲:“我沒看錯吧?這是什麼人?怎麼那麼黑?”
“嗯!”楊水嬌也訝異萬分的點了點頭:“一看就是髒兮兮的,英國人不都是白乎乎的嗎?這麼會有這麼髒的人?還有人帶着裹成一團的白色高帽子,不嫌重嗎?”
王楓放下望遠鏡,呵呵笑道:“我說英國要全力爲克里米亞戰爭作準備,哪有能力派上幾萬人進攻我們,原來是三哥啊!”
楊水嬌連忙問道:“什麼是三哥?你幹嘛好好的叫人家哥?你怎麼總是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
王楓打着哈哈道:“三哥是印度人的呢稱,咱們私底下說說沒有什麼。但你記住,如果以後見到了正常來往的印度人。千萬不要當人家的面叫三哥,因爲印度人的心思比較單純。說不定他們會真把自己當作你的三哥!”
“噢!”楊水嬌與盛宣懷,甚至還有陸大有都交換了個似懂非懂的眼神,才點了點頭應下。
王楓則是沉吟了片刻,就轉頭道:“來人,速去蘇州,請洪副司令準備好石灰和白漆,再盡一切可能徵集黃牛,有多少要多少,另外根據黃牛角請工匠加工角套。長度要有一尺,對了,水牛也要一些,但不要太多。”
“是!”一名戰士向後跑去。
盛宣懷不解道:“王楓,你要牛做什麼?你該不會是突發奇想擺火牛陣吧?這都什麼時代,牛還沒衝過去早被槍炮打死了。”
楊水嬌也象個好奇寶寶一樣的問道:“你爲什麼黃牛是有多少要多少,水牛隻要一些呢?如果你真要擺火牛陣,應該全部用水牛,黃牛比水牛在體形上小很多。力氣也相應的小,那些石灰、白漆與角套又是做什麼用的?”
很多人會把水牛與黃牛搞混,其實在科學上,這是兩種動物。同科不同屬,奶牛就是由水牛演化而來,而黃牛的奶較少。力氣也小,最直接的用途是殺了吃肉。水牛由於長期從事重體力活導致肉質粗糙,不如黃牛肉好吃。因此在售價上遠不及黃牛肉。
王楓耐心解釋道:“黃牛是印度教中溼婆大神的坐騎,殺掉是對神的褻瀆,依印度人對宗教的虔誠,多半是不會殺的,只不過,溼婆大神騎的黃牛與我們中國的黃牛有些不同,它通體白色或是灰白,兩隻角又粗又長,所以我們需要給中國的土生黃牛做個化妝,至於水牛,雖然印度教徒殺水牛,但水牛的衝擊力的確比黃牛大,就讓水牛跟在黃牛後面好了,總之,試一試吧,即使不成功我們也只是損失些牛肉,全當是便宜英國佬了。”
每個人都覺得王楓有些異想天開,在生死關頭,難道任憑火牛陣衝來而不做抵抗?印度人再是對宗教虔誠也不會不顧生死吧,但王楓說的很有道理,成功了就是大捷,不成功無非是損失些牛,相對於在戰爭中損耗的炮彈、地雷水雷與火藥,乃至將來重建寶山的鉅額費用,些許牛錢根本不值一提。
“那....那我先祝你成功了。”楊水嬌嘟囔了句,把目光向着前方的碼頭投去,不多時,又道:“那幾名戰士怎麼還不把地雷引爆?已經可以炸到兩三千了,差不多了,他不會還在等吧?可別後路被斷,自己回不來呢!”
王楓無奈道:“人都是有些賭性的,賺了還想賺,也怪我,事先沒有特意叮囑,可這時已經沒法傳信了,唉~~”
王楓重重嘆了口氣,‘一百,兩百....’樹洞裡的那名戰士正默默數着,在他的角度,自然是恨不能一次炸死個一兩萬,可是緊接着,就兩眼一瞪,緊張的摒住了呼吸,他看到有一雙腳愈發接近,還是直奔樹根而來!
‘難道發現自己了?’樹洞中的兩隻眼晴眯成了一條縫,他已經做好了一旦被發現就引爆信號雷的準備。
僅僅幾個呼吸,這雙腳在距樹根一尺左右停了下來,然後又轉了過去。
‘還好,看來是湊巧路過的。’這名戰士剛剛鬆了口氣,卻是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一幕,他看到一隻黑黃顏色,乾瘦乾瘦的屁股對着眼睛蹲了下來。
‘真他娘倒黴!’事到如今,誰都知道接下來的劇情,果然不出所料,砰的一聲炸響,一大團黑黃色的稀糊糊物體噴出,這是噁心到了極點啊,縱使他以最快的速度摒住呼吸,卻仍是慢了一步,惡臭沿着兩隻小孔竄入了樹洞。
全無防備之下,“嘔~~”這名戰士忍不住乾嘔起來。
“呱啦呱啦~~”那名印度人聽到屁股後面居然有人的聲音,當即下意識的一跳,連褲子都不得提,提槍端向了樹洞。
“不好!”這名戰士知道自己暴露了,頓時猛一拉繩索!
“嘭!嘭!”大地連續發出了幾聲悶響,一般來說,炮彈爆炸的聲音與地雷爆炸的聲音有很大區別,炮彈帶有刺耳的破空聲,並且爆作的餘音很長,聲音沉悶,而地雷爆炸時,聲音短促,稍顯尖銳,這就是下達動手命令的信號。
當然了,如果英國不計炮彈的損耗轟擊荒地,從而引爆了地雷,那隻能自認倒黴了,但除非實力懸殊過大,勢均力敵的戰爭本身就不存在十拿九穩,往往是各種不確定的偶加因素疊加,才最終促成了戰爭的結果。
英軍捨不得拿昂貴的炮彈去轟擊荒地,而是選擇了以綠營兵勇探查地雷,這正是不確定因素之一。
霎時間,就像開花一樣,地雷以極快的速度依次爆炸,一片片分區炸開,凡是身處爆炸範圍之內,無一人能倖免,殘肢斷臂,碎石泥土漫天飛舞,場面甚爲壯觀!
“!”惠什氣的把菸斗都掰成了兩段,小心再小心,還是中了招,就像他不明白之前爲何沒有地雷爆炸一樣,此時依然不明白爲何地雷會突然炸開,但是他清清楚楚的看到,被炸翻的印度籍士兵加上少量的白人指揮官竟然多達兩千餘人!
雙方還未正式交鋒,就死了兩千多人,難怪文鹹會提醒自己,民盟軍首領王楓是個其極狡猾的人!
在惠什眼裡,黑旗幫、陳村與綠營不能算人,只能算作工具,有用招來,無用棄之,而印度籍士兵是攻打民盟軍的主力,可以勉強當作人看待。
只不過,如果把孟鬥班率領的六百名英法美聯軍踩進了地雷陣說成是不知情的話,那麼,明知道民盟軍會埋設地雷還挨炸,這隻能是愚蠢的表現了!
戰局發展至今,被炸沉了一艘護衛艦,被炸死了兩千多人,而民盟軍連臉都沒露,他深深的感覺到了民盟軍的可怕,就算在後面的直接交戰中獲勝,但倘若沒法勒索來鉅額資金,惠什唯一的結局便是被國會問責免職,甚至還有可能連累到東印度公司被英國政府解散。
東印度公司曾有一段時間風光無限,大約相當於英國海外藩王的地位,英國政府沒有實質上的管治權,可是隨着百年的發展,治下的殖民地起義不斷,鉅額軍費正在逐漸把這艘龐然鉅艦拖入深淵,而且內部滋生,財務狀況混亂,已經出現盛極而衰的趨勢了。
這一次前來攻打民盟軍,實際上可以看作是東印度公司對自身命運的一次反擊,假如不能通過對華戰爭獲得鉅額利潤,倫敦的政客們將會致力於推動解散東印度公司,因爲這可以賴掉鉅額債務,以及各個外國股東的股金!
比如東印度公司的大股東,十三行的伍家,如果東印度公司進入了破產清算程序,只需要虛構出一個大債主,就可以把資產順利轉移,即使伍家知道了也莫可奈何,他沒有實力,只能任人宰割。
當然了,東印度公司與惠什,蘭任特等人的利益息息相關,不到無路可走誰也不願意被解散,而阿村價值三百五十萬鎊,惠什出於本能向陳村的船隻看去,
“好!”陳村兄弟四人,興災樂禍的大聲叫好,包括陳村的所有戰士,人人大感解氣,甚至還有人樂的哈哈大笑!
爆炸也震驚了綠營,綠營官兵滿臉的心有餘悸,腳底下是真有地雷啊,就是不知道被民盟軍用什麼手段控制住沒炸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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