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六郎畢竟是元帥,這軍書戰報那是寫了太多太多了。一眼就看出了貓膩,
這戰報上,除了傷亡數字,每個字都是真的,偏偏要是這麼報上去,意思就大不一樣了。
楊宗保私調軍兵,成了他楊六郎的軍令,而這剩下的一萬七千多的百戰精兵,那就是他楊宗保的囊中之物了。
到時候他楊宗保一走,他楊六郎就真是光桿司令了。
當然兵還是有的,這大宋皇帝不會讓他楊六郎一個人鎮守邊關的,這不現實。
只是新來的兵將使用起來,到底不如老兵順手了。
而且,這楊宗保要這些兵馬乾什麼?造反嗎?
楊六郎也不生氣:“我需要你給我一個理由。”
楊宗保鬆了一口氣。這個便宜老爹到底不是個死板的。
“這邊關將士,跟了你三年了。大宋律,戍邊三年輪換一次。時間上可是到了多時。如今,可有調令?”
“沒有吧。你心裡清楚,這些個人,跟了你三年,身上早就有了楊家烙印。如今朝廷對我楊家的態度,別人不知道,你能不清楚?”
楊家將如今地位尷尬,楊六郎如何不知道?
這楊家將,已經是功高蓋主,封無可封,賞無可賞了。
歷代朝廷,對這樣的將帥之家,都是不太歡迎的。
說句不好聽的話,這樣的家庭,一旦天下太平,朝廷恨不得你馬上全家死光了纔好。但凡有所粘連的,也不可能有什麼好下場。
楊六郎沉吟不語。
“這些個兒郎將士,有什麼錯?憑什麼跟着我楊家遭難?”
“五萬將士,做着最危險的活,吃飯穿衣都要看人臉色。他們不該受這個罪的。”
“死了的,我沒法管了。這些個活着的,我不能不管。”
“嶽叔叔,孟叔叔,焦叔叔都不是外人,我當着他們問問你,爹,你打算讓他們就這樣,缺衣少穿的跟着你一直血戰到死嗎?”
“是,他們是軍人,戰死沙場,也是本分,但是,該受的罪受了,該有的待遇得有吧,這些個人,也有家人。無定河邊骨,尤是夢中人,這活着的,該讓他們回家看看啦。”
嶽盛在一邊黯然無語,不由得就是看向了楊六郎。
實話這個東西,最不容易反駁,也反駁不了。
孟良焦贊最是感性:“是呀,也該讓他們回家看看了。”
楊六郎忽然一把就揪住了楊宗保,柔聲道:“好兒子,你比老子強啊,比老子有擔當啊。你說的這些老子都懂,這些年老子活的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生怕說錯一個字,做錯一件事,就怕給咱們楊家招災惹禍,就是怕給了別人說三道四的把柄。”
片刻間就又勃然大怒:“你可倒好,當真是敢想敢幹,這欺君的勾當,你是說做就做。你可知道,一旦讓你做了,這潑天的大禍馬上就會從天而降,咱們楊家人不怕死,可是,累及家人,我到時候見了你爺爺,如何交代?”
楊宗保冷笑一聲:“嘿,於你來說,忠君報國當然是天經地義,人臣本色,可是老子你忘啦,咱打這天下的初心。爺爺當年帶着你們七個跟着他宋皇打天下,就是要這百姓安康,要這天下太平。”
“這些個棒小夥,都有家人,他們的家人也是百姓,讓他們跟着咱們受這個,不地道了。”
楊宗保說這話,脖子就是一耿:“我跟你不一樣,於我來說,這些個漢子跟着你吃苦受累,刀頭舔血,替你擋刀防箭,這些年,保了你個全須全尾,這才讓你在這裡底氣十足的教育我。你是爹,你說了算,打我罵我咱都得認。可是我這心裡就是不服氣。”
“你手下的兵,可不一定都懂你的道理,但是他們尊重你,願意和你一起戰死,這對我來說就夠了,他們拿你當大哥,我就拿他們當親人。”
楊六郎看着這個兒子,忽然又是笑了,他鬆開手:“看來你是下了決心了,你給老子說說,你具體想怎麼玩呢?”
這忽冷忽熱的作風,簡直就是個神經病,一驚一乍的,讓楊宗保也是很不適應。
楊六郎心緒不寧,楊宗保可是淡定的很。
這楊六郎,典型的嘴硬心軟,這樣的人,你給他來硬的,他是不怕的。但是他好名聲,講面子。
一旦你拿住了道理,要他是圓的他就是圓的,要他是扁的,他也能變成扁的。
跟這種人打交道,一定要咬住了自己的道理,沒理也要說出理來。幹暈了他,事情就好辦多了。
至於楊宗保,真有那麼好心?什麼天下太平,什麼百姓安康?扯淡呢?他坑錢的時候,哪裡有一丁點慈悲了?
說一千道一萬,這也是個見縫插針的混蛋。他是相重了這些個百戰老兵,這麼好的機會,那一定要弄到手的。
這些天來,他可是知道了手裡有兵的滋味。這楊家風雨飄搖,必須快速積攢實力,才能在未來的大風浪中有些抗爭本錢。否則,那就等着死吧。
這刻見楊六郎口風鬆動,趕緊說道:“爹,你看見我帶來的那些兵沒?”
“這些人,多半你都是認得的,不錯,他們就是火山軍的殘部。就剩下這一百來人啦。”
“你看看他們現在的裝備,看他們的氣色,就知道我對他們怎麼樣了。”
“楊六郎一點頭:“確實不錯,他們這身行頭,沒有兩千貫是下不來的,就是你嶽盛叔叔,也是羨慕的緊。”
“你要是把他們交給我,我保證,這一萬七千人,除了傷殘,個個都是如此裝備。”
“除此之外,每人一千貫賞錢,我給你算足額的三萬三千三,每人也是一千貫,你要不放心,由你負責交給其家人。”
楊六郎的眼睛就是越聽越大。這小子這是發了多大的才?眼睛不眨一下的五千萬貫就扔出去了。這還不算將來的裝備。
要知道,這些個當兵的,每個月軍餉也就三五貫錢。
於是,就連焦贊都動心了:“要不,叔叔也跟你混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