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二章 對槍

這一場比鬥蘇倩倩贏得乾脆利落,而且沒有使用模仿對方的方式來取勝,更顯得高人一籌,當蘇倩倩迴歸姐妹中間,其餘三姐妹不禁欣喜萬分,拉着她的手問長問短,嘁嘁喳喳地說起了悄悄話。

尤翠翠說道:“倩倩姐果真好本事!剛纔都嚇死我了,本以爲已經輸定了,結果你贏得這麼順利!”

李蓉蓉問道:“你什麼時候學的這一手神功?跟誰學的?”

紅拂卻問道:“剛纔你做了個什麼夢?”

蘇倩倩低聲道:“我夢見咱們夫君了,就是在夢裡他傳了我這手指地成鋼,本來我也不信這是真的,可是施展出來卻是半點不假,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紅拂大驚道:“啊?夫君給你託夢了?他還好嗎?”

李蓉蓉卻道:“他好偏心,爲何只給你一個人託夢?”

尤翠翠高興道:“夫君除了傳你武功之外還說什麼了?”

蘇倩倩把聲音壓得更低:“他很好,而且他待會兒就來跟我們團聚,他讓我告訴你們不要相信辯機的話,那是個花和尚,你們千萬不要立即跟這廝算賬,夫君說了,會有人收拾他的,天吶,到現在我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其餘三女也不敢相信蘇倩倩這番話是真的,這也未免太過神奇了一些,但是事實擺在面前卻又不由得她們不信,因爲蘇倩倩的確做到了讓一塊豆腐變得比石頭還硬。

忽聽一聲斷喝:“你們四個說夠了沒有,說夠了就出來跟我比這第四場!”

說話的正是樊梨花,手中一杆丈八銀槍直指李蓉蓉:“說得就是你,我只跟你比第四場,無謂勝負,只決生死!”

四場比試已經結束三場,目前即使是按照第二場尤翠翠和秦懷玉平局來計算,也是四婦一方領先兩場,所以最後一場不論結果如何都是四婦贏了,按道理第四場已經無需再比,因爲哪怕就是樊梨花贏了也改變不了大局。

但是樊梨花堅持要比,則是因爲她覺得李蓉蓉提出的那個“彩頭”侮辱了她,所以她此時站出來搦戰並不是爲了最終的勝負,而只是爲了跟李蓉蓉決一生死,否則這口氣她咽不下。

李蓉蓉在聽蘇倩倩說起丈夫仍然活着之後本來心情極佳,已經不打算再跟對方比第四場了,反正已經贏了,再比有何意義?她甚至已經想好了,如果對方仍要比試,那就直接認輸,不做無謂之爭。

然而這一刻樊梨花的態度卻深深地刺激到了她,若是仍然直接認輸,旁觀衆人免不了會認爲是自己怕了樊梨花,而且聽樊梨花這意思,即使自己認輸也得打這一場,因爲人家要跟自己決的不是勝負,而是生死。

於是一股怒火油然而生,她從來都不是一個性格溫婉脾氣柔順的女子,縱然能夠理解樊梨花如此敵對的原因是因爲自己當初提出的彩頭,卻也接受不了對方如此叫囂地搦戰。

於是說道:“打就打!誰還怕你不成?看你手持銀槍,應該是在槍法上有所浸淫,也罷,我就用槍法來教你做人!”

槍戰!以槍對槍!旁觀衆人頓時精神一振,原本這些看客也以爲第四場不會再比了,正滿心失望少看了一場熱鬧,卻不料這一戰居然仍然存在,而且是以槍對槍的搏命之戰!這眼福上哪找去?

要知道如今樊梨花在大唐可是名聲極響,據說秦瓊在世之時曾經親口評價,認定樊梨花是大唐第一槍將!說她在銀槍上的造詣已經超越了昔日排名天下第五的伍雲召和排名第七的羅成!

然而這位曾經提出詭異彩頭的青衣婦人居然表明要用槍法與之對決,若不是這婦人不知道樊梨花的名頭,那就是這婦人本身也極爲擅長槍法。否則誰不知道武林高手爭勝都講究一個揚長避短?

以及之長攻敵之短,纔是爭取勝利的正確思路,像青衣婦人這樣專挑對方強項來打的,要麼是自恃實力足以碾壓對方,要麼就是一個瘋子。

不過回頭想一想此婦先前提出的那種詭異的彩頭,說她是瘋子絕對有人相信,而且信的人很多。

鑑於先前三場上陣的三名民婦都有一手令人匪夷所思的神功,儘管人們覺得這青衣婦人很有可能是瘋癲發作,但終究不敢提前預測這一戰的結果,結果究竟如何,還是得看她們打過才知。

又有人忍不住發出嘆息:“可惜了啊,這樣一對妙人必須死掉一個。”

雖然李蓉蓉以紗巾蒙面,但是人們仍然能夠從她曼妙的身材上判斷出她是個絕色美女,而樊梨花的姿色也很不俗,不論誰死,這世上都是少了一個美人。

既是比槍,青衣婦人手裡就該有槍才行,人們便都等着她借槍,此間看客之中有一少半都是攜帶着各類兵器的武者,其中不乏槍矛之屬,只看她想問誰借,又有什麼人願意借槍給她。

然而李蓉蓉卻沒有按照人們的想法行事,她直接走到了場中揀起了剛剛薛丁山拋下的那柄鐵錘,衆人不禁詫異出聲,這是要用打鐵的錘子使槍法麼?

縱使世上武學並不是一味地呆板,槍法一定要由長槍使出,使用別的長兵器也能施展槍招出來,但是效果必定比不上長槍犀利,而且是遠遠不如。

就算你手中拿的是一杆槍都未必戰的過樊梨花,何況你用這樣一柄根本算不上武器的錘子?

沒等衆人發出質疑,李蓉蓉已經把錘頭從錘柄上卸了下來,而後用一雙素手把錘頭夾在掌心輕輕一搓,那錘頭就變成了一根粗粗的圓棍,此舉宛似醫聖張仲景發明的包餃子的手法——將麪糰揉成長條。

但問題這是鐵錘而非麪糰,在她那纖纖素手一揉之下立馬就變成了麪糰一樣的柔軟,這得是多麼強大的內力才能做到?

場間衆高手中不乏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但絕對做不到青衣婦人這樣輕描淡寫,只此一手,便即令人望而生畏了。

於是衆人發出一陣驚歎。驚歎聲中,李蓉蓉的手卻沒有停止動作,雙手揪住鐵棍的兩端輕輕一拉,竟如同抻面一般將一根如同擀麪杖一樣的鐵棍抻成了七尺多長的細鐵條。

鐵條如同鐵匠鋪裡的火筷一般粗細。然後她左手鬆開,只餘右手捏住了鐵條的一端輕輕一抖,這鐵條瞬間刺向樊梨花的銀槍槍尖,在距離銀槍槍尖不足三尺的地方凝滯不前。

視力敏銳的人們發現,在這黑色鐵條凝滯的一瞬間,鐵條對準槍尖的遠端竟然變成了槍頭形狀。

“好手段!”

人們再也忍不住喝彩,這是瞬間把一隻鐵錘塑成了一杆鐵槍啊,這手段太強了!

然後人們又不禁有些疑慮,這火筷粗細的鐵槍能敵得過樊梨花手中的銀槍麼?

樊梨花似乎是被對方抖棍成槍的指向激怒了,在鐵槍形成的一瞬間發動了攻擊。

女人打架通常不會像男人一樣講究一個誰先動手誰後動手,女人都是說打就打,甚至不說打就打,沒有什麼所謂的“言之不預”,我是女人,我天生就比男人弱,我先動手有問題嗎?

雖然此刻這一場對決是女人和女人之間的較量,但是樊梨花仍然不會像男人一樣講什麼規矩,在她看來,只需殺死對方就是勝利,別的哪有什麼規矩?

漫天槍影!

樊梨花的槍法叫做暴雨梨花槍,之所以叫做暴雨梨花槍,就是因爲出槍的速度極快,在瞬間形成無數槍式,如花如雨!梨花綻放,自有千萬花蕊,暴雨傾盆,雨點更是不計其數。

而在漫天槍影之前,更有道道白光從每一道槍影的槍尖綻放出來,高手們均知這是槍炁。

槍炁、劍芒以及刀芒都是武者內力練到極高境界之時的顯現,在與人對敵的過程中氣貫兵器,真氣便會在兵器表面上噴薄而出,形成有形有質的殺傷力。

只要是尋常武者,不用等到槍尖刀刃臨身,身軀便會被槍炁或刀芒絞得稀碎,因爲這種外放的真氣極難防禦,設若你擋住了一道槍炁或刀芒的某一點,刀芒的其它部分仍會襲向你的身體。

但這只是對尋常武者而言,在功力悉敵的兩個對戰人之間,彼此都能發出槍炁或刀芒,過招之時的攻防就另有一套辦法了,總之是水漲船高的格局。

眼見一道道雪亮的槍炁襲來,李蓉蓉並未招架,而是原地後退了一步,這一步後退誠可謂動若脫兔!時機拿捏的恰到好處,就在槍炁臨身的一瞬間退了開去,恰好免遭槍炁襲體。

陰鳳姬看懂了這一招後退,正是昔日李智雲教給自己的“倒行輕功”,名爲“急流勇退”,自己曾在長安的聚豐樓前用這招贏了二賢莊的單大小姐。

於是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從心底涌起,忍不住想:如果我還跟在李智雲身邊,是否能學到這些女人的神妙武功?

李蓉蓉這招急流勇退施展得非常完美,比等閒輕功好手正向奔跑的速度還要驚人,退開一步之後說道:“且住!”

樊梨花槍勢一收,冷冷道:“怎麼?你害怕了?你手裡不是有槍麼?退什麼?”

李蓉蓉也冷冷說道:“我退,是因爲我認識你的槍法,你這暴雨梨花槍跟誰學的?”

李蓉蓉師從驪山老母,自然也學過這樣一路暴雨梨花槍,她更知道除了師父、自己和自己那個無所不能的丈夫李智雲之外,世上只要還有第四個人會使這路槍法,那就一定是師父新收的徒弟。

這十幾年她和紅拂等四女以及婆婆萬氏隱居山林,只在十年前曾經回去過一次驪山,發現師父仍未返回之後就再沒回去過,不料師父竟然又收了一個徒弟,而且這個徒弟居然要跟自己這個大師姐搏命,這可不行!

樊梨花哪知李蓉蓉是她師姐,驪山老母從蟠桃會上便已知道李蓉蓉嫁給了三界中誰都惹不起的李智雲,回到凡間之後不欲打擾李蓉蓉在婆家盡孝,所以便沒有傳信令弟子回山,收了樊梨花之後就更沒有對她說起先前還有什麼師兄師姐。

所以此刻樊梨花如何能夠實言相告?只說道:“你管我跟誰學的,打贏了我再問也不遲!”

李蓉蓉就很生氣,心說這個師妹也太不懂得尊敬師長了,師父是師,師姐就是長,你居然說讓我打贏了你再問,打贏了你你不就死了麼?我還怎麼問?真是蠻不講理!

火氣上來之後也就懶得理論了,先教訓對方一頓再說,於是倏然欺近,同樣一招暴雨梨花槍攻了出去,同樣的槍炁遍襲樊梨花周身要害,只是由雪亮變成了烏黑。

這下輪到了樊梨花大驚了,她可不會“急流勇退”,連忙以同樣一招槍法迎擊,只聽“叮叮叮叮……”綿密連續的碰撞聲響成一片,黑白兩色槍炁道道對衝,在兩人之間的空間裡撞出一個個黑色的小球。

下一瞬兩人的身形驟然分開,李蓉蓉站在原地未動,只上身晃了幾晃,而樊梨花卻是踉蹌倒退了十幾步之多,顯是內力不如對方。

她們的內功同出一源,但是驪山老母可沒有能力令徒弟的內力突飛猛進,只有李智雲有這個本事,再加上李蓉蓉本來就比樊梨花早入門二十多年,所以在內力上力壓樊梨花一頭是不成問題的。

“你怎麼也會我的槍法?”

樊梨花退後了十幾步反手用銀槍刺向身後地面,這才止住了身形,不等對方回答,緊接着恍然說道:“難怪剛剛秦夫人說你們偷學別人的武功,看來果真不假,你們偷學的還不止是一門一派的武功!”

李蓉蓉冷笑道:“打不過就是偷學是吧?你覺得這世上有誰能有這個本事,能潛入驪山的護山大陣去偷學武功?”

樊梨花聞言頓時傻眼,因爲對方說得沒錯,在她看來,對方的暴雨梨花槍若是偷學的,那就一定是在師父教自己的時候從旁邊窺視所得,但是師父教自己的時候都是在驪山腹地大陣之中,世人不論有多高的武功都不可能潛至附近。

既然如此,就說明這青衣婦人的槍法不是偷學的,可若不是偷學的,又是怎麼學的?難道是自己離開師門以後這幾年師父又收了青衣婦人這樣一個弟子?

於是問道:“莫非你是比我晚入門的師妹?”

李蓉蓉道:“誰是你師妹?沒大沒小的妮子,廢話少說,咱們槍法上見分曉!”

樊梨花聽對方說話很不客氣,便也產生了好勝之心,心說就算你是師妹又怎樣?你內力比我強,但是槍法未必比我精,當即喝道:“看槍!”復又殺向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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