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蓉蓉自然不是李智雲的小三,更不會有後世小三見到原配時的心虛和畏怯,她只是不想被面前這個少婦誤會,她很想說我纔看不上李智雲呢,卻在真實的曖昧之下難以啓齒。
她知道不論自己怎樣辯解對方都不會相信,對方那意味深長的眼神像是在說:我都看見了,你們倆還裝什麼?
而對於綠裙少婦表現出來的大度和寬容,她知道那絕對不是什麼寬容,綠裙少婦說的一定是反話。
雖然這個時代裡給人家當老婆的女人沒有權力干涉丈夫在外尋花問柳,但是天生善妒卻是女人無可更改的本性,哪有當妻子的願意把自己男人往別的女人身邊送的?
她想不出應該怎麼解釋,對方也沒有給她解釋的機會,因爲對方已經把目光看向了李智雲,再也不看她一眼。
在等候對方重新看過來的過程裡,她開始審視這個綠裙少婦,忽然發現對方居然也是美若天仙,而且似乎有一種不同於華夏美女的氣質,究竟是哪裡不同卻又說不上來,總之對方長得絕不比自己更差。
於是不禁暗暗稱奇,李智雲居然也能找到這樣美貌的妻子,或許自己剛纔對他的搶白有些過分了。
剛纔在只有他們兩人的時候,她曾經明確告訴李智雲不配與自己爲偶,理由就是以李智雲的才幹武功以及家庭背景不足以娶到自己這樣美貌的女人。
但是現在她發現自己錯了,一直都錯了,李智雲的妻子證明了他的價值,如此美貌的女子竟然肯嫁給他,那就說明他有這個實力。
羽裳在等候李智雲回答。沒錯,她說的就是反話。雖然她自認爲跟李智雲沒什麼感情,但是畢竟兩人有着夫妻的名分。
她自然也知道自己無權干涉李智雲在外面沾花惹草,但是隻要一想到自己在京城受的那些委屈,冒的那些風險,就不禁很生氣。
李智雲沒有接羽裳的話茬,什麼叫“你們繼續”啊?我們幹啥了就繼續?他有些反感羽裳的自以爲是,卻又懶得解釋,只是重新在曲橋的欄杆上坐好,繼續雕刻手中的雕像,過了好一會兒才問了一句:“你怎麼來了?”
李智雲的反應就是古代爲人夫者地位崇高的體現,正所謂夫爲妻綱、夫唱婦隨,不論說什麼話辦什麼事都得以丈夫爲主,丈夫想說就說,想問就問,不想說就可以不說,不想答就可以不答。
“我怎麼來了?”羽裳頓生委屈,“我再不來……你就只剩下兩個老婆了!”
聽這話的意思,李智雲居然有三個老婆麼?旁邊李蓉蓉很是吃驚。心想:不知道他另外兩個老婆長得如何,若是也像這綠衣少婦一般,那可是享盡人間豔福了。
李智雲也擡起了頭,看着羽裳問道:“聽你這意思,似乎曾有性命之危,怎麼回事?”
羽裳看了李蓉蓉一眼,不知道李智雲和這位一臉病容仿似西施的美女是什麼關係,只覺得既然李智雲問話不避諱對方,那麼自己也就無須避諱,說道:“還不是爲了你,你說不許我綠你,我答應過爲你嚴守貞潔,就得罪了晉王。”
李蓉蓉原本在聽到“貞潔”兩字時就想回避了,人家老婆的貞潔可是極度隱私的話題,這種事自己怎能旁聽?剛想舉步卻又聽見“晉王”兩字,不禁心頭一動,聽這話音,似乎李智雲的老婆惹了楊廣啊!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自己或許可以能跟李智雲結成同盟,即使李智雲不如羅成,卻也算是一個非凡人物,智謀過人、應變神速、辦法繁多等等優點都是他人無法企及的。
既然羅成那邊已經沒戲了,能跟李智雲結成同盟,自己的復仇大計就還有一線希望。
李智雲點了點頭,楊廣是什麼操行自己是知道的,不僅自己知道,後世的華夏人都知道,要說楊廣意圖染指他的乾女兒那是一點都不奇怪。
於是說道:“說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見羽裳把目光瞟向李蓉蓉,就又說道:“發生了什麼事你只管說就是了,她也是被楊廣害得家破人亡的,這事不必迴避她。”
李蓉蓉聽了這話就不禁吃驚,問道:“我一家老小不是被楊堅迫害的麼?怎麼你卻說是楊廣?”
即使古往今來華夏社會一向有着“父債子償”的說法,但是這個說法還有另外一層意思,那就是如果債務人的父親健在人間,你就不能去找人家的兒子要錢。
天下皆知,下旨將李渾一家滿門三百餘口斬首示衆的皇帝楊堅,要報仇便應該去找楊堅,找他兒子楊廣作甚?不論是江湖還是武林都講究一個底線叫做“禍不及家人”,拿楊廣開刀就太不英雄仗義了,免不了遭人詬病。
而且就算一定要找楊堅的兒子算賬也該去找東宮太子楊勇,找楊廣又算是哪門子事呢?所以必須要問一問李智雲,因爲這件事是自己的家事。
說到這事上面,李智雲倒是有些不厭其煩,當下把李蓉蓉她爹李渾和宇文述如何結怨,又如何受到長安“童謠”的連累簡單地說了一遍。
正所謂天下烏鴉一般黑,天下官員又有幾個屁股底下是乾淨的?嚴格說起來李渾也不是什麼好鳥,通過巴結宇文述當上了高官之後,自己摟得盆滿鉢滿卻不履行之前的承諾——將每年一半俸祿孝敬宇文述,終於導致兩家失和,結果被宇文化及摟草打兔子給捎上了真不算冤。
“童謠”的原創作者是宇文化及,在朝堂上就此事煽風點火的卻是楊廣,所以說一大羣李姓官員遭到打壓迫害,究其罪魁禍首便只有三個人,分別是宇文化及、楊廣和楊素。
“原來是那宇文老賊和楊廣楊素!”李蓉蓉終於明白了冤頭債主,只恨得咬牙切齒,恨不能立即飛到長安給父親報仇。
要找楊堅報仇太難了,那需要顛覆一個國家,而且是當今世上最爲強大的國家,但是要找宇文化及報仇就容易多了,因爲對方僅僅是一個家族而已。
李蓉蓉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想了想,然後給李智雲施了個萬福:“多謝公子見告真相,不然小女子還真不知道該去找誰報仇!”
說罷轉身就走。
“站住,你去哪?”李智雲淡淡喝止,李蓉蓉戛然停步,回頭問道:“公子還有吩咐麼?”隨即會意到李智雲或許是想要施恩圖報,就搶在李智雲之前說道:“當然是去報仇了,公子放心,只要小女子還能活着回來,這身子就是你的了!”
李智雲給出的信息太珍貴了。她從小就被師父上門領走,一直跟隨師父在深山隱居習武,直到前些日子師父忽然說起自己一家被皇帝抄斬,並准許自己下山報仇,卻不知道這禍事是怎樣的來由,父親如何惹着皇帝了?
如果李智雲不說,這件事的真相就只能埋在宇文化及的肚子裡和李渾的墳墓中,即使世上還有人知道這事的來龍去脈也不會對李蓉蓉去說,怎麼?想跟宇文家族作對麼?想跟晉王和越國公作對麼?找死!
如果李智雲不說,那麼李蓉蓉這輩子就只能以楊堅作爲復仇對象,以一個女武者的身份對抗一個國家,根本就是蚍蜉撼樹一樣,毫無意義,非但無法給父母報仇,而且自己也將一生沉浸在這份悲慘的遭遇中無法自拔。
但是現在好了,仇人已經確定,殺起來也不是很難,只要能夠報得大仇,此生別無所求,嫁好嫁壞都不是什麼大事,別說是嫁給李智云爲妻,就算給他當個奴僕又有何妨?值了!
李智雲沒想到自己的一番科普竟然換來了李蓉蓉一顆芳心,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只因李蓉蓉這個承諾仍然無關愛情,反而像是一種交易,與當初紅拂、羽裳以及陰鳳姬嫁給自己的性質沒什麼兩樣。
前三個老婆當時無法拒絕,眼下的李蓉蓉卻是可以拒絕的,當即正色道:“你誤會了,我叫你不是爲了向你索取回報,而是我必須提醒你,你若是去找宇文化及報仇就是送死。”
李蓉蓉聽了這話就有些生氣,怎麼?瞧不起我啊?覺得我武功不行?也沒看見你有什麼高深武學,你憑啥小看我?
在與李蓉蓉接觸的過程裡,李智雲施展過的手段都是極其隱秘的,不論是對付武家軍的“千金散盡”還是回敬淵蓋蘇文的那柄小李飛刀,前者是隻見漫天金銀不見揮金之人;後者是隻見敵酋重傷卻沒見到飛刀的影子。
所以李蓉蓉對李智雲的印象仍然停留在謀略過人、機智靈變方面,卻從不認爲他擁有什麼蓋世神功、超人絕技,她不知道這些,跟羅成等人刻意在羅藝面前隱瞞李智雲殺死來護兒有關。
她很想說幾句豪言壯語來反駁李智雲的輕視,但是轉念一想對方畢竟是自己的大恩人,就改口說道:“你放心,我又不傻,我會養好傷再去的。”
李智雲就笑了笑,搖頭笑道:“我沒說你傻,我只想說,就是你養好了傷再去也是送死。”
什麼?李蓉蓉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養好了傷也不行?那宇文化及能有什麼了不起的武功?他家裡又有什麼樣的高手在保護?難道還能比得上擁有以陰世師爲首的衆多高手護衛的皇帝麼?
還沒等她開口詢問,李智雲已經主動問起了她:“你是不是真的以爲你加上羅成就能打過陰世師?實話告訴你,兩個羅成加上兩個你都打不過陰世師。”
李蓉蓉的表情變得很難看,咬緊嘴脣說道:“陰世師有那麼強麼?我不信!”
李智雲笑道:“你可以想象一下一個人陷入一方沼澤地裡會怎樣?陰世師的掌力打出來時,被打的人就會出現這種感覺,周身四周全是淤泥,甚至比沼澤地裡的淤泥還要險惡,因爲這種掌力形成的淤泥時刻都在擠壓着你,會把你全身骨骼擠成齏粉,會把你的血肉擠成血沫!”
“啊?”李蓉蓉不禁驚懼道:“這豈不是快趕上我師父的水準了?”
李智雲沒有問她的師父是誰,這是剛來北平王府的時候羅藝都沒問出來的事情,自己又何必多問?
李蓉蓉卻在驚懼之後奇怪道:“就算陰世師有這個境界,又與宇文化及有什麼關係?陰世師是皇帝和太子的護衛和業師,他會全力保護宇文化及麼?”
李智雲道:“他當然不會全力保護宇文化及,我想要提醒你的其實是另一個人,這個人是宇文化及的二兒子宇文成都,此人或許要比陰世師還要厲害!”
在絕對的內力面前,一切招式都是浮雲。這是尋俠系統總結出來的金科玉律,或者把“內力”兩字改爲“力量”也無不可。
宇文成都擁有的內力太過強勁,李智雲曾經感受過陰世師的內力,也曾經親身感受過宇文成都的內力,那是加上了三手神丐莊四虎的降龍掌都無法匹敵的存在,單從內力而言,宇文成都已然勝過了陰世師。
或許陰世師對陣宇文成都會以武學招式以及經驗技巧取得勝利,但是自己和李蓉蓉這樣的就不用想了,絕對沒這個可能。
“這宇文成都多大年紀?你說的是真的?”李蓉蓉實在無法相信同齡人裡面會出現一個這樣的絕頂高手。
“大概十八歲左右吧?總之不超過二十歲。”一直在旁邊傾聽的羽裳插言回答,“我夫君說的是真的,四個你這樣的也打不過一個宇文成都。”
一個人說或許不足以取信,兩個人說就不一樣了,李蓉蓉頓時有些氣餒,弱弱地問李智雲:“那怎麼辦?”
這一問大有研究,這就等於是已經把自己當成了李智雲的女人了,女人在無助的時候總是要依靠一個男人,讓男人來解決問題,那個男人就是她的丈夫,此理古今相同。
李智雲又好氣又好笑,很想反問一句“怎麼我提醒你不要去送死還提醒錯了?還得負責替你報仇是咋的?你是我啥人啊?你問得着我麼?”
只是考慮到對方的悲慟心情,就擡手掐了掐太陽穴,有些頭疼地回道:“你問我怎麼辦?我怎麼知道怎麼辦?你先養你的傷吧,容我替你想個辦法。”
李蓉蓉無奈,就只有接受李智雲的安排,既然仇人的武功如此高強,那恐怕真的需要李智雲提供一個壞點子了。
李智雲繼續雕刻起手中的雕像,忽然說了句:“其實吧,如果你有淵蓋蘇文那樣的本領,倒是可以闖一闖宇文家族的龍潭虎穴,可惜你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