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劍一看那羣人的服飾就想說嘿你好嘿拜拜,可惜別人不領情,三步兩步衝上來揪住他的領子。
“就是他。”
其中一個人捏着他下巴端詳片刻,斬釘截鐵道:“他就是越崢新收的弟子,上次抓遠文師兄他們的時候他也在場。”
估計上次從輪迴陣裡飛出來的時候被看到了吧?
王小劍預感不妙,大叫道:“錯了錯了,我不是越崢的弟子!你們認錯人了!”
其中有人不確定,“遠風,你確定是這個人嗎?”
“他就是。”一個弟子笑道,“越崢還把他當寶貝抱着呢,看起來寵愛得很,沒想到是個不中用的,連自己的身份都不敢承認。”
王小劍是個沒臉皮的,小命爲大,此時依然道:“不不不,你們弄錯了,我真不是。”
衆人鄙視地看了他一眼,一揮手,“管他是不是,先揍一頓再說。”
王小劍想哇靠還真打啊。立即雙眼一瞪,擺出一副氣勢如虹的樣子,“越崢的人你們也敢打?小心他找你們算賬!”
幾個弟子愣了愣,面面相覷片刻,又橫眉怒目道:“你們害死了遠文師兄他們,我們還打不得你了?來啊!打就打!我不信他敢來西嶺把我們打死!”
王小劍終於摸清楚他們在義憤填膺什麼事了,大聲道:“喂喂喂,你們那個遠文師兄是你們副宗主殺的,關我們什麼事?冤有頭債有主,你們要報仇找你們副宗主去!”
“死到臨頭還狡辯!”幾個人怒了,“要不是你們遠文師兄怎麼會被抓?”
“對,兄弟們,打殘這個小白臉,爲遠文師兄他們報仇!”
“揍不了越崢揍他的小弟!”
一羣憤青義憤填膺,不畏強權地更加熱血沸騰起來,估計還覺得自己很偉大。
王小劍一看不妙,瞅準機會撒開腳丫子往原路狂奔,邊奔邊喊救命。後面的人邊追邊嘲笑,說越崢的弟子很沒用之類。
王小劍也恨越崢平時不教自己一招半式,關鍵時刻派不上用場,邊跑邊喘,恨不得長根翅膀飛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顯靈了,他這麼強烈地一想之後,脖子上的珠子忽然傳出一股溫暖的靈力,接着他便覺得身體飄了起來。突如其來的飄飄讓他嚇了一跳,接着腳步踩滑,腳一歪摔倒在地。
他剛要爬起來,忽然覺得胸口發燙,像是被火燎了一般刺痛,接着突然耳鳴了,嗡嗡嗡的什麼也聽不見,心臟猛地一跳,眼前一黑,活像心臟病驟發似的幾乎要緩不過氣來。
王小劍緩了口氣,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這時後面的人已經追到了,似乎有人一腳從身後踹了過來,王小劍覺得身子一晃,人已經不受控制地往前撲去,接着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特麼的什麼破珠子?!
暈的時候在想,要是這次掛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活回來,如果回不來,越崢怎麼辦?
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睜開眼睛,周圍是一片安靜的黑夜。
他發現自己站在一條石板路上,石板溼漉漉的,像是剛下過一場雨,空氣裡飄蕩着潮溼的水汽,涼絲絲的。路兩邊有很多白色的石頭燈塔,中心放着有很多燈籠,昏黃的火光投射在石板路上,倒映出破碎的光影。
路兩旁是漆黑的樹林,看不見任何建築。
非常安靜。
而正前方只有一個破破爛爛的寺廟。
王小劍怎麼看都覺得這地點很像《倩女幽魂》中的蘭若寺,頓時頭皮發麻,雞皮疙瘩直冒。
涼爽的風拂過。
蘭若寺裡面有幾縷透過軒窗的火光搖了搖,王小劍哆嗦了一下,還沒決定要不要走,身體卻有了自己意識般走了進去。
王小劍想驚叫,可惜喉嚨像是被封住了,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身體往寺廟內慢慢走去,推開吱呀作響的大門,進入內室。
裡面不是女鬼,而是個穿着黃色褂子的老和尚。
老和尚看不出多大年紀,眉毛鬍子全白了,長長地往下垂着。更神奇的是他的右眼還戴了個眼罩,活像個海盜似的。
他的手上捏着佛珠,看着王小劍片刻,道:“你決定好了?”
“決定好了。”王小劍聽到自己冷靜的聲音。
老和尚嘆了口氣,取下眼罩,露出一隻流光溢彩的眼睛,“我再幫你看看。”
在王小劍詫異的時候,那隻眼珠的光芒便不斷流轉起來,無數的花紋在瞳仁裡轉動,過了許久,那隻瞳孔裡的光彩驟然消退,變成了毫無生氣的全黑。老和尚捂住眼睛,疼得彎下腰。
王小劍的身體自己奔過去扶住他,不受控制地說:“大師,你沒事吧?”
“沒事。”老和尚搖搖頭,“只不過是用真實之眼的正常反應罷了。”
他像是緩過勁來,慢慢站直身體,對王小劍道:“我依然看不到你的未來,這個世界,找不到你。”
王小劍聽到自己低聲笑了笑,“看來是死了。”
“如此,你還要繼續拿走幻神劍嗎?”老和尚數着佛珠說,“現在還有機會選擇。”
王小劍感覺到自己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罷了,給我吧,我不去,誰去?”
老和尚微微一嘆,“既然如此,那請你堅持到底。”
他走到佛像前取下一個盒子,輕輕吹了吹上面的灰塵,爾後雙手捧着轉身,鄭重其事地走到王小劍面前,“拜託了。”
“小劍……小劍……”一個模糊的聲音在腦海裡迴盪,王小劍還想繼續看下去,忽然覺得身體輕飄飄的,視野開始變得模糊。他琢磨着這聲音怎麼這麼耳熟,是誰呢?
想着想着忽然就醒了。
他幾乎是痙攣着從牀上彈了起來,爾後長長喘了口氣,又軟了般躺回牀上。
旁邊的人一把抱住他,雙手像鉗子似的鉗住他,掐得他生疼,“你怎麼了?”
“我沒事……”王小劍虛弱地說着,緩緩地聚集自己的神智。
還沒搞清楚狀況,一隻手扣住他的後腦勺把他整張臉埋進一個胸膛裡,隨即那個胸膛壓過來,幾乎堵住了他所有的呼吸通道。
還有一隻手不斷地撫摸着他的背,像是在確認什麼一樣。
“你終於醒了……”熟悉的聲音呢喃着。
王小劍終於想起,這是越崢的聲音!
他剛要掙扎,熾熱的胸膛堵住他的口鼻,放佛那體熱也沿着口鼻傳入體內,泛起一股熱浪,竄進四肢百骸,竄進腦海深處,把神智也攪暈了。
明明知道是自尋死路,可身體卻下意識地緊貼過去,口鼻任由對方強力的手掌將自己按壓下去,幾乎要按壓進血肉。
窒息感來臨。
可那股強烈的熱浪和模糊而歡愉的神智卻沒有令身體逃開,相反飛蛾撲火般貼了過去。
上面的人終於鬆開了他。
新鮮的空氣涌進肺部,王小劍深深地吸了好大一口氣,腦袋漸漸清醒過來。他覺得身體發燙,下面已經不受控制地硬了。
他顫抖地說:“越崢?”
面前的男人沒有了往日的冷靜和淡漠,他一臉的惶恐和劫後餘生般的歡愉,眼裡盛滿了明顯的喜悅。像是情感之海將他澆了個溼透。
這是越崢?
王小劍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就連臉似乎也比平日要熱上幾分。
好像這人終於從石頭裡醒來,有了活氣、熱氣。
越崢抓住他的手,問:“你現在怎麼樣?”
王小劍搖搖頭,“沒事了。”
“那就好。”越崢終於恢復了冷靜,好像那些情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他身上流走,只有一雙眼睛裡還殘存着溫熱。
王小劍很失望,他很想再看一次他失控、變熱的樣子,他也很眷念那樣的越崢,那讓他覺得對方觸手可及,不像仙人般遙不可測。
越崢起身去端了碗粥過來,“喝粥。”
王小劍剛要伸手去接,越崢卻用勺子舀起一勺遞到他嘴邊。
王小劍徹底呆住了,木然地張開嘴。那勺子被送進嘴裡,溫熱而柔軟的粥帶着絲絲甜味,王小劍下意識地嚥下去,卻沒有吃出滋味來。
又一勺送過來。
王小劍回過神,終於抓狂——啊啊啊!啊啊啊!男神在餵我喝粥啊啊啊!
回過神之後,奴性隨之也復甦了,王小劍幾乎是誠惶誠恐地奪過他手裡的粥,咕咚咕咚地三兩下喝完,對越崢道:“您、您太客氣了!”
越崢摸摸他的頭,“醒了就好。”
鼻血幾乎要飛出來。
王小劍覺着現在越崢給他一劍戳死他,估計自己也會乖乖地含笑九泉。
“我去叫秦長老,等我。”越崢拿過他的粥碗放下,起身離開了。
王小劍在牀上呆了一秒,繼而在上面啊啊尖叫着滾來滾去、滾來滾去。
不一會兒腳步聲從外面傳來,秦長老和越崢他們進來了,王小劍迅速躺好。那白鬍子的老頭兒過來仔細查看了王小劍的身體,經過多方驗證之後得出他活蹦亂跳的結論。
越崢不相信,“他真的沒問題?”
“沒有。”秦長老捋着鬍子,頗有些自豪地說,“我的藥還是不錯的。”
越崢眉頭鬆開,走到王小劍身邊凝視他片刻,對他道:“好好休息。”
王小劍被他迷得七暈八素,說什麼都拼命點頭,加之眩暈感又再度襲來,或者是藥物因素,他很快又昏昏沉沉過去。在他以爲又會看到那個夢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無法入睡,剛想睜開眼睛,忽然聽到越崢的壓低的聲音響起,“借一步說話。”
接着是兩人放輕的腳步聲。
王小劍微微詫異,不知道他們要說什麼,沒疑惑多久,兩人的聲音傳來。
“秦長老,他的真的沒有別的異常嗎?”
“難道你不相信我?”秦長老似乎不悅。
越崢道:“秦長老不要誤會,我這麼問是因爲秦長老還不瞭解一些事情。”
“哦?”
一片沉默。
王小劍緊張起來,他能感覺到越崢的猶豫。
“不知道秦長老聽過還陽的事情沒有?”
“你是說奪舍嗎?”
“我也不知。”越崢嘆了口氣,似乎有些苦惱,“其實我這位便是七日還陽醒來的。”
“七日還陽?那不可能,哪有人死了七日才奪舍的。”
“秦長老,我這位不簡單。”
“哦?”
王小劍感覺到一道銳利的視線射了過來。
“他叫王小劍,是我的劍靈。”
一片沉默。
王小劍很想睜開眼晴瞧瞧秦長老的表情,不過他依然堅強地挺着屍。
那邊越崢把王小劍的來歷大致說了一遍,從頭到尾秦長老都沒有說話,想必被這千轉百回的故事給震驚了。
過了好久,秦長老的聲音響起,“我明白了,只是此事匪夷所思,實在難以令人置信。”
越崢的聲音卻強勢而霸道,“你信不信不重要。現在我擔心的是他的身體會不會再出狀況,他修煉過修復術,在天柱峰上被揍狠了也能很快恢復,可偏偏這一次就出了事。”
越崢的聲音低了下去,王小劍微微一愣。
很快的,他的聲音又恢復了正常,“他不過被人踢了一腳就沉睡三天,我很難不會往壞的方向想,如果有一天他醒不過來怎麼辦?”
越崢的話冷冷淡淡的,一副就事論事的語調,完全沒有一副關切危重病人的語氣,可是王小劍卻被狠狠地戳了一刀,感動得差點飆眼淚。
“這……”秦長老似乎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他的身體和常人無異……”
“爲何這一次會睡這麼久?”
“這……”秦長老也被問住了。
王小劍再也穩不住,一骨碌地從牀上彈了起來,大聲道:“是這顆破珠子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