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城下的光頭們均是滿臉的不可思議之色,在他們眼裡,石勒是真的瘋了,有如一條瘋狗般四處亂咬,所謂冤有頭債有主,是誰滅了他的趙國?又是誰要取他的性命?
“哎~~”佛圖澄嘆了口氣,向雲峰施禮道:“貧道慚愧,未能勸得趙王回頭,請秦王下令罷。”
雲峰目含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擺擺手道:“石勒頑冥不靈,大和尚不必愧疚,盡了力便是心意,請先與諸位道人退向陣後,待有空閒,孤再與諸位談上一談。”
以佛圖澄爲首的衆僧均是心裡一喜,雲峰的話中透出了好商量的意味,看來這一趟,果然沒白來啊。
“無量壽佛!”佛圖澄連忙合什道:“若秦王不嫌礙事,我等願留於此處,如有將士不幸陣亡,也好爲之超度往生,或者療傷醫治亦無不可。”
說實話,超度有沒有效果,雲峰不清楚,但對活人來說,至少也是個安慰,於是點了點頭,應道:“也好,有勞諸位了!”接着,又把目光投向了城頭的石勒,臉面卻現出一絲掙扎,片刻之後,冷聲道:“石勒,若你放了宮中女子,孤可任你離去,明日日出之前,絕不追擊!孤可指天爲誓!”
這話一出,所有人均是大感愕然,全都看了過來,佛圖澄立刻揚聲稱讚:“秦王慈悲,中土豈能不興!”
而城頭上,更是嗡嗡聲不斷,無論是羯人還是被扣的女子。簡直都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了。尤其是被扣作人質的女子們。生的希望重新點燃,投向雲峰的目光中滿滿的全是感激!
在她們看來,自已這骯髒的身體、卑賤的性命,如何能與石勒,秦國的大敵作爲交換?自已沒那麼值錢啊?
即便石勒也是發了好一會兒的愣,鷹眼中射出驚疑不定之色,連連打量着雲峰!
城頭城下,瞬間陷入平靜當中。漸漸地,目光又全部轉向石勒,畢竟雲峰雖掌握着他的生死,但是生是死,還是由石勒來決定。
石勒的面色劇烈變幻,無數的念頭有如潮水般涌出,秦王究竟想做什麼?是真心與自已交換,還是哄騙自已放棄人質再行剿殺?
有關雲峰的往事被一條條的梳理,他必須小心再小心,能活着自然不願去死。儘管只有十二個時辰不到的逃跑時間,但總是一線生機。然而,石勒又害怕受騙,身爲曾經的統治階級,他明白,天底下最不可靠的便是諾言,一時之間,心裡委實難決。
雲峰不慌不忙,秦軍戰士也是一幅無所謂的模樣,只有最瞭解雲峰的庾文君,嘴角略微撇了撇,她一眼就看透了這人的心思,雲峰根本不會踐行承諾!
不得不說,庾文君的眼睛很毒,人向善很難,作惡卻很容易,人只要做過一件壞事、撒過一次謊、背過一次信,以後再有類似的行爲,會不自覺的拿以前的事做爲對照來說服自已,漸漸的也就心安理得。
雲峰也是個人,也有着七情六慾與人類所共有的劣根性,他也不例外。
之前已對拓跋氏失信,把他們誘入幷州滅殺,如今再對石勒失信又有何妨?總之,爲了民族大義,爲了除惡務盡,爲了給河北百姓與死於他手的冤魂一個交待,雲峰有失信的理由。
至於藉口,那好找的很,強者給弱者找茬,一找一個準!天下從沒有滴水不漏的佈置,有心找,總能找到毛病,如今的石勒,正是地地道道的弱者!
而且雲峰有信心,秦軍將士並不會對此有額外的看法,羯人根本不是人,而是禽獸,與禽獸何須講信義?就比如,人對豬、對狗說的承諾會兌現嗎?
面對着無數雙的目光,石勒的面孔越來越扭曲,猛然間,“哈哈哈哈~~”卻突然縱聲狂笑:“秦王好算計啊,寥寥數語,便亂我人心,當真是高!哼!你以爲孤會信你的鬼話?你拿什麼來保證?盟誓?許下大把不值錢的諾言?頂個屁用!
話又說回來,就算你能放孤離去,可河北已盡入你手,從襄國到漠北,最少也有迢迢三千里,孤帶着老弱病殘豈能逃脫?不過是陪你玩個貓捉老鼠的遊戲罷了!
再退一步說,孤領着族人成功逃出了河北,可之後有拓跋氏、有慕容氏、有高句麗、還有那殺千刀的宇文乞得龜與段匹磾,再遠一點,又有肅慎、夫餘、高車等層出不窮的蠻族,老子這幾萬老弱病殘,到了漠北也是個死!還不如現在痛痛快快的死!行了,閒話休提,秦王,想要老子的命來拿便是,老子候着!”
這一刻,出於統治者不相信任何人的本能,石勒放棄了出逃,他害怕沒有人陪葬會在心裡留下遺憾,也會死不瞑目。
沒能把他騙出來,雲峰暗暗道了聲可惜,但無論如何,至少也在天下人面前再一次證明了自已的“仁義!”同時,也算是對即將被波及而死的無辜女子們有個交待了。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來!石勒,你既然想死,好!孤成全你!”說完,雲峰單掌重重一壓!
“繃繃繃~~”兩千架弩箭式弩炮同時發射,射的都是踏蹶箭,由低到高,一排排的釘上了宮牆!
另有一部分直接射向望樓,土木結構的望樓根本抵不住踏蹶箭的轟擊,伴着一篷篷的鮮血與慘叫,沙石碎木夾着屍體肉塊滾滾落下,最終在轟隆隆聲中,諾大的建築轟然坍塌!
“城上的女人全都伏倒!”見到踏蹶箭釘成了成排的天然梯子,雲峰連忙吩咐一句,之後大手一揮:“上!”
雲峰身先士卒,向前猛衝,這是他第一次參與攻城,實在是石勒太可恨了,不親手活捉於他,心裡總是憋着口鬱氣!
“殺!”震耳欲聾的喊殺聲驟然爆響,密密麻麻的秦軍將士衝向宮城!
守軍雖然也在放箭,但建德宮方圓十里,面對發起全面進攻的洶涌秦軍,那麼點人手着實捉襟見肘的很。
秦軍前排都是擋箭車,不是太密集的箭矢射在上面,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擋箭車後面是弩手,一進入預定距離,立刻向城上發射,而後方的弩炮,趁着秦軍還未攀城,也在不間斷的向城頭射擊。
密集如雨的大小箭矢,壓的羯軍擡不起頭來,即使有人強行拽來女子當擋箭牌,可這個時候,秦軍戰士也只能硬起心腸了,他們明白,越快攻下建德宮,付出的代價也越小,如果束手束腳,只會讓更多的人質面臨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