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發弄巧成拙,勸降不成反而激發了孟骨碌心裡的怨恨,再結合蜀漢政權對孟獲官職的安排,使雲峰立刻就想到史記載諸葛亮平南中,施恩懷柔,令當地百姓感恩戴德恐怕有言過飾非的嫌疑,或許過程中充滿着腥風血雨也不是沒有可能。
不過他也沒指望幾句好話就能把對方給勸過來,拋除歷史上的陳年舊賬不談,南蠻相助李雄,李雄必然付出了相當好處。南蠻再粗陋,但不是傻子,沒好處的事情不可能去做。.
既然談崩了,那就開打!
孟骨碌是抱着示威的目地,雲峰則打算見識下藤甲兵的戰力,爲後續作戰制定計劃。
趁着交談時間,投石機與牀弩均進入指定陣地,弩軍佈於陣前,雲峰依然以一千弩手射擊,其餘上弦裝矢,弩軍後方則牆盾高築,支支長矛豎於其間,兩翼騎兵爲姚益生的羌軍,羌軍騎射不如涼州騎兵,用於衝鋒陷陣最爲合適不過。
說實話,一萬羌軍數量確實有些少,衝鋒陷陣,拿涼州騎兵他捨不得,但是再向姚戈仲要人,雲峰覺得不大好意思開口,整個羌族一共才兩萬多名戰士,總不能把人家老底子都掏光?
孟骨碌看着兩裡外嚴陣以待的晉軍,再次喝罵道:“可敢出來與我軍一戰?怎麼?無人敢出?莫非均爲膽小鬼不成?”
但是沒人理他,雲峰軍中依然紋絲不動。更沒人開聲答話。
“哈哈哈哈!”孟骨碌一陣仰天狂笑:“未曾料堂堂晉軍,竟無人敢出面迎戰,實在笑死本王了!”接着又轉頭大笑道:“你們說,是不是?”
他身後的蠻兵頓時轟然出聲。狂笑聲、嘲諷聲、吹噓聲、自誇聲此起彼伏,漸漸地,聲音竟然趨於整齊,不可思議的匯成了一首詩:“晉豬晉豬,畏我如鼠,膽小如斯,面色如土!藤甲精兵,無敵天下。斬殺你等,易如屠豬......”
一萬人同時喊一首詩,會是什麼效果?
陽平關城頭守軍皆面面相覦,大眼瞪小眼。好半天,材官將軍李越喃喃道:“阿兄,這南蠻怎的如此驕狂?莫非當真以爲憑那樹藤做的甲冑便能取勝不成?”
李期搖搖頭道:“南蠻粗陋,稍有得意則忘乎所以然,阿翁許錢萬萬。又許以妹妹下嫁,但言明得勝方可,這南蠻頭子倒真當回事了。若此戰失敗,自是無話可說。若打退晉軍,咱們兄弟倆可不能令此人活着回返建寧。真把妹妹嫁給南蠻,阿翁臉面向哪擱去?皇室威儀又將何存?”
李越點了點頭:“阿兄放心便是。對付這等驕狂自大之輩,當易如反掌!”
雲峰雖然被罵,但他也不生氣,反而如城頭守軍一般,眼珠子瞪的大大的,一臉的不敢置信之色!這還是南蠻嗎?嘖嘖嘖!瞧這文采,簡直不亞於江東名士嘛!
而軍士們則面無表情,冷眼看着蠻兵們賣力表演着。
城頭城下一片寧靜,夾在中間的蠻兵則喧囂震天,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孟骨碌開始還滿臉得色,但人家不理他,所謂一個巴掌拍不響,很快他的興奮勁就過去了,頓覺無趣,立刻手一揮止住身後喝罵,大聲下令道:“大夥兒都上,讓對面晉豬見識見識咱們的厲害!”
頃刻之間,萬名綠油油的蠻兵散開隊形,嘴裡呼喝着聽不懂的嗷嗚聲,掀起一股綠浪涌了過來。
處於正前方的弩軍面不改色,等待着命令下達。
眼見敵人接近至二百五十步左右,弩軍指揮官猛一揮旗!“放!”
瞬間,無數密密麻麻的短矢如飛蝗般向着對面射去!
然而,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戰無不勝的弩箭,在這個距離能射穿明光鎧的諸葛弩竟然失去了效用!對面衝過來的蠻軍沒有一個人中箭倒地!
以雲峰的眼力自然能清清楚楚的看到,當弩箭射中甲盾的時候,要麼被藤條之間的空隙卡住,要麼乾脆被彈開,而藤製甲盾卻沒有絲毫損傷,不禁臉色變的有些難看。
姜發湊上前解釋道:“藤甲是以當地特產青藤製成,此等青藤只生長於懸崖峭壁間,況且藤齡必須在兩年以上方可使用。西南夷採摘青藤之後,置於水中浸半月,還須取出晾曬三日,然後油浸一週,再次曬乾,如此反覆施爲三十六次,最後塗以桐油編制而成,製作一副藤甲須費時兩年左右,卻端的厲害無比,除卻火攻,天下再無他物可破!”接着又遲疑道:“將軍不是有火彈麼?可發射火彈退敵。”
雲峰心情迅速回復平靜,拱了拱手:“謝過姜公解惑,不過暫且不忙於使用火彈,以火彈雖能退敵,卻不能全殲,再使用南蠻必會有所防備,對攻取陽平關極爲不利,必須得尋一時機聚而殲之方可!”
說完,給傳令官下達指令。
傳令官一陣呼喝,弩軍潮水般退入後陣,槍盾兵陣頂在最前方,雲峰擺出的完全是防禦姿態。與此同時,陣中嗡嗡聲接連響起,投石機把一枚枚石彈向來敵拋灑而去。如今軍中已經趕製出了兩百架投石機,一次發射兩百枚石彈,倒也取得了一些效果。
藤甲儘管不懼弓矢,然而,面對着攜帶巨大勢能從天而降重達幾十斤的石彈,依然無能爲力,沒辦法,這種巨大的力量不是普通人的血肉之軀可以承受的。
但藤甲還是起到了一定的防護作用,最直接的方面體現在死亡方式上。被石彈砸中的藤甲兵基本上都狂噴鮮血,給活生生的震死,而在以前,石彈可以把軍士身體打的四散迸飛。
投石機畢竟主要用在攻打堡壘,僅僅才發射兩輪,打死了約兩百多名藤甲兵,漫山遍野的綠浪就已席捲而至。和騎兵衝撞牆盾的地動山搖慘烈場面完全不同,藤甲兵們大多都避開了刺擊而來的長矛,即使被刺中了也無所謂,藤製甲盾不過出現了一個凹坑而已,隨後便以肉眼僅見的速度緩慢恢復如常。
這倒令在後方觀戰的雲峰不由得暗暗心驚,由此來看,藤甲的防護力比鎖子甲、明光鎧之類的鐵鎧強的不是個事,假如不是有火攻能夠剋制的話,這種甲簡直得天下無敵了,至此,他徹徹底底的收起了輕視之心。
只見涌上前來的藤甲兵們紛紛舉刀劈砍牆盾,可是牆盾均以厚實木料製成,臨敵一面再蒙以鐵皮,又哪是刀能砍壞的?一看刀砍起不到作用,綠傢伙們迅速搭起人梯,試圖攀越過去,而躲藏於盾後的槍兵則趁機刺擊敵人的面門與咽喉等部位。更有多處盾牆承受不了這麼多人堆積在一起的重量,當場傾倒在地,場面陷入混亂當中。
藤甲兵只要翻越過盾牆,立刻就變成無敵一般的存在,絲毫不懼刀矛加身,身上的這層綠殼子太厲害了。
關城上的李期與李越兄弟倆均眉頭緊皺,藤甲的威力也極大的震憾了他倆,不自覺的思索起了除火攻外的破解藤甲之法,諸葛亮曾燒過一次,同樣的方法使第二次很難。在後方督戰的孟骨碌卻連聲大笑,滿臉得色,他甚至都做起了一鼓作氣打退晉軍的美夢。
混亂場面不是雲峰所願,就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已經有一百多名步卒慘死在藤甲兵的屠刀下,可對方卻只死了十個不到!這種傷亡比也太大了,於是,他連忙下令槍盾兵撤退!
頓時,近三千槍盾兵放棄牆盾,撒腿就跑,向兩翼散去,至於跟在身後的追敵,他們不用理會,自然有騎兵對付。就在這個時候,孟骨碌突然眼神一凜,目中射出凝重之色,原來,在槍盾兵後方還埋伏着牀弩呢,均是絞上巨弦,烏黑髮亮的粗大箭頭指向前方。
“嗡嗡嗡”一陣弓弦抖動,上百枝三尺巨箭射向敵陣,在巨大箭矢的打擊下,藤甲終於失去了強悍的防護性能,近百名藤甲兵被當胸射穿,一篷篷血雨灑落長空,熟悉的場景再次出現在將士們的眼前,不禁士氣大振。
其實,牀弩的作用主要體現在心理方面,每次殺傷一兩百人對萬人部隊算不上什麼,更何況這大傢伙的發射間隔讓人挺無語的。
趁着敵陣現出些微慌亂,雲峰轉頭對姚益生吩咐道:“益生,交給你了!”
“阿兄,你放心好了!”姚益生興奮的應道,自從他跟在雲峰身邊以來,一直都沒有發揮過什麼用處,反而白白消耗人家的糧食草料,覺得怪不好意思的,心裡早就憋着一口氣呢。
當即一揮手,大喝道:“羌族兒郎們,都隨本將去殺個痛快!”
羌族戰士轟然應諾,左右兩翼各三千,姚益生親領四千中軍,從三個方向包抄而去,在狹小的戰場上,一萬騎兵與一萬藤甲兵正式展開交鋒。
無論對於藤甲兵來說,還是騎兵也好,這兩個兵種的碰撞還是破天荒的頭一回,騎兵無堅不摧,堪稱冷兵器時代陸戰第一兵種,藤甲兵卻防護驚人,諸葛弩對其都無能爲力,究竟是騎兵破藤甲,還是藤甲敗騎兵?不由得,圍觀衆人均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