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坤寧宮,雪靜抱着三個月的夭夭坐在桃花樹下乘涼,如今是六月天氣,桃花早就已經落盡,枝頭已經長出綠油油的大毛桃了。
今天是休沐,黃書太拿着一卷書也坐在一張春凳上看着她們母子相攜的溫情畫面,傻傻地笑。
剛剛喂完奶的夭夭,瞪着烏溜溜的大眼睛,一個勁地向樹上的大毛桃瞅着。
旁邊的小芒果笑道:“娘娘,你抱了一個時辰了,手臂酸了吧,奴婢來抱太子殿下吧。”
黃書太卻把書往春凳上一丟,過去接過了這個肥肥的小嬰兒,道:“還說我慣着他呢,你手臂都酸了,都捨不得放下,我來抱一會兒,免得這小子老瞪着那個小綠桃子看。”
雪靜甩甩痠疼的手臂笑了,這個夭夭很粘人,最喜歡讓自己抱着他,哪怕是睡着,也賴在她的臂彎裡,雪靜想着放他到小牀上,可是才手臂一動,他就驚醒了,看着孃親想把他放到小牀上就哭鬧不休,這幾日把雪靜累得奄奄一息了。幸好這個夭夭也喜歡自己的爹爹抱着,所以休沐的時候就是他們夫妻輪流抱着,都給這個小娃娃累得不行。
黃書太蹙眉:“這樣可不好,沒想到這個小子這樣的粘人,你趕緊翻翻那本小冊子,有沒有解決的良策?”
因爲丈母孃喬翠看着皇宮裡的幺女和外孫都長得不錯,在京都了待了大約半個月,就馬不停蹄趕去樓蘭看望大女兒雪綾了。據說雪綾這一胎脈象不是太穩,孃親放心不下,親自去瞧瞧。
雪靜拿起磨破了邊、捲了角的《孕嬰手冊》道:“我看了不知多少遍,上面可真沒有說怎麼整治小兒這種粘人的毛病的,可能是我們兄妹三人都自幼很乖巧,沒有這種粘人的癖好吧。”
黃書太有些苦惱,“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呀,你瞧瞧你如今讓這個小子折騰的,下巴頦都尖尖的了,足足瘦下去一圈。”
雪靜面上卻浮出了喜色,“真的嗎?我瘦下去了?”
旁邊的芒果笑道:“是啊,娘娘,你瞧瞧你的衣服現在晃晃悠悠的,寬鬆了許多呢!”
“啊!衣帶漸寬終不悔,爲伊消得人憔悴呢!”雪靜拍拍依依呀呀的小夭夭的肥臉蛋,心裡卻暗歎帶孩子真是減肥的好辦法,只是也忒疲憊了些。
黃書太橫看了她一眼,嘴角沁出笑容來:“有這樣對着兒子念情詩的?”
“反正是苗條了不是?”雪靜笑嘻嘻地扭扭自己恢復了纖細的小腰身。
“嗯,是窈窕了!”黃書太看看最近有些憔悴的媳婦嘆息道:“我還是覺得胖一點好看,你瞧瞧如今你頂着兩個黑眼圈,也美不到哪裡去!”黃書太吐槽。
“咳!你不打擊我就過不去這一天是吧!”雪靜掐起腰來,柳眉倒豎,完全沒有母儀天下的風姿。
看着雪靜要炸毛,黃書太立馬偃旗息鼓,自己這個媳婦看似溫柔和順,其實是河東獅吼一個,可不能挑戰她的權威,要不然她就把自己踹下龍牀,自己孤孤單單睡在御書房了,爲了自己的睡眠大計,決計不可以惹怒她。黃書太換了一個手臂抱着小夭夭。
夭夭看着孃親和爹爹打眉毛官司,覺得有趣,可是看看沒了動靜覺得乏味,不由開始瞌睡了。
看着夭夭要睡,旁邊的奶孃過來要抱過去,夭夭卻是鬼精靈得很,竟然揪住了黃書太的明黃的袍
子角,只要黃書太一鬆手,他就察覺了,扁扁嘴要嚎啕大哭,嚇得黃書太一動也不敢動。
雪靜看黃書太抱着娃娃着實辛苦,看着那夭夭揪着的袍子角,看出了端倪,小樣兒,原來是這樣威脅你老爹老媽的,於是她狡黠一笑,向着黃書太做了一個脫衣的手勢,黃書太起初不明白,恍然看到夭夭小胖手攥住的袍子角,不由也笑了,於是,他們來到了內室,雪靜幫着黃書太寬衣解帶,最後的結果是明黃的袍子給夭夭抱着呼呼大睡,帝后二人氣喘吁吁,都擦了一把汗水。乖乖,原來自家小兒有這種嗜好!自此,粘人的夭夭有了解決的辦法,奶孃和芒果在哄着夭夭入睡時,總有皇上或者皇后的一件衣裳給他抱着,雪靜解釋爲“戀衣癖”。
後來等夭夭很大了之後才糾正了這個毛病,而他的親親的外公忠義候文旺在聽說外孫喜歡抱着衣裳入睡之後,他大爲惋惜,嘆息說倘若不是太子,那文家鋪子又有一個可以掌舵的人了。
擁有“戀衣癖”的太子夭夭很快就到週歲的生日了。桃花盛開的季節,在坤寧宮的寬敞的地面上,太子殿下素來喜歡抱着的玩偶給蒐羅走了,清空了,鋪上了一條紅氈,上面擺滿了筆墨紙硯、金銀珠寶、算盤、玉璽,連滿滿一桶姜都給擺上了。原來今天是太子殿下週歲“抓週”的日子了。爲了討個吉利,皇宮庫房裡所有的東西都給分門別類撿着有吉祥寓意的也都一一擺在那裡。夭夭穿着明黃的小衣服,由皇后娘娘兩個手扶着蹣跚學步。
看着琳琅滿目的東西,這個小娃娃興奮地嘰裡咕嚕說了一串,雪靜直接翻譯爲:夭夭很高興,這些東西都是我的了!
黃書太看着趔趄着往前擠的胖胖的兒子樂了。轉過頭去問雪靜:“怎麼準備了那麼多的東西?你打算以後讓太子當一個進錢的銅商?那麼多的金銀元寶錁子,不知道咱們夭夭是個財迷嗎?”
芒果和奶孃幾個都竊笑不已。
雪靜卻看到夭夭顯然是走累了,一屁股坐下來,卻是抓着那滿桶的姜,樂呵呵的。
黃書太愣怔了一下,滿頭黑線,怎麼御膳房裡的姜也搬來?難不成自己大漢的太子以後會是一個伙伕?吃貨?
雪靜卻樂呵呵笑道:“是個好兆頭呢,咱們夭夭要一統江山呢?”
“啊?一桶姜山?”黃書太一愣,沒回過味來。
嬤嬤們和奶孃芒果等人卻都喜滋滋跪下朝賀:“願太子殿下一統江山!”
“啊!原來是一統江山!好好好!”黃書太哈哈大笑。
雪靜去牽這個小胖子,卻發現他胖胖的手指捏住一塊碩大姜塊正往嘴裡送。這個年紀的小娃娃自是認爲什麼都好吃的。雪靜大驚失色,忙去奪:“乖乖!別吃,太辣!”
可惜遲了一步,小胖子大咬了一口姜,卻被辣地哇哇大哭起來。
黃書太忙彎腰把他從地上撈起來,小胖子眼淚鼻涕沾染了黃書太明黃的袍子一身。抱着爹爹的袍子袖口,小胖子夭夭哭得更歡實了。
抓週就在太子的哭聲裡圓滿結束。
多年後太子吃飯從來不許放姜這味佐料,究其根本還是他的天真爛漫的孃親那時候突發奇想讓醜女張秀麗特地從御膳房裡蒐羅來的一桶姜山。抓週麼,都圖個吉利,雪靜明白這個古代的人都有些迷信,倘若抓到了寓意不好的,皇上
難免鬱悶,對太子以後的成長也不利,因此,多出來那麼一桶姜山,熟料小胖子好奇那個小桶。倒是抓了,可惜給薑辣得哭哭啼啼,唉!無良的孃親啊,長大後的太子如是評價自己的“抓週”。不過朝臣和言官自然不那麼認爲了,某言官這樣評價後來繼承大統的太子:小小年紀就立志要一統華夏,週歲抓週已現不凡,一桶姜山定志向。
孃親從樓蘭寄來了信,卻是說姐姐雪綾第四個孩子出生了,是一個可愛的漂亮的不像話的女娃。據說樂得秦穹逢人就說:“我的女兒漂亮吧?”。
皇上和皇后也賜了大量的禮物給樓蘭的將軍和夫人。秦穹在謝恩的奏摺上依然很臭屁地把自己的幺女一誇再誇。黃書太開始嫉妒了。此時,剛剛足歲的夭夭正滴着口水玩着樓蘭姨姨送進京都裡的一個犀牛角杯。黃書太一不留神,夭夭的口水滴到了樓蘭來的奏摺上,一大團墨跡洇開來去。黃書太笑了,拍着夭夭道:“不錯,對待這種臭屁的人就要給他口水!”夭夭回之以“無齒之徒”的可愛笑容
此時,雪靜卻進來了,抱着一件淡青的錦袍,看到他們父子玩得開心,不由問道:“你又抱着夭夭批奏摺了?別讓他再撕了,上次京畿汪太守懇請放他的女兒歸家的奏摺,你還沒怎麼看就讓這小子撕得粉碎,等小黃門拿着粉碎的奏摺召見汪太守時,他嚇得膽戰心驚,在午門口跪了兩個時辰呢!”
黃書太想起這椿糗事也笑了,那個汪太守就是懼內很厲害的那個,聽從了家裡夫人的攛掇,把女兒送到太后跟前,打着曲線進宮邀寵的鬼主意,結果給皇上發配到西山陪伴老太后去了,今年,那個汪若菡已經十八歲,陪伴太后一年多了,在太后面前改成了春的那個侍女。家裡的夫人整日裡哭哭啼啼,讓他憂心不已,如今看着皇上開心,所以斗膽來上了奏摺,提請皇上准予自己接出女兒來團聚幾日,可是奏摺被撕得粉碎,他以爲自己觸得龍顏大怒,所以趕緊跪在午門口請罪。上朝的文臣武將都覺得稀罕,私下竊竊私語,咬着耳朵互相傳遞着消息,還有幾個耿直的朝臣看向汪太守的眼光很是不屑。汪太守羞慚不已,暗暗在心裡怨恨家裡的那個河東獅吼和西山上那個不懂事的女兒。
黃書太倒是沒怎麼責備他,看着他在午門前跪足了時辰,才令小黃門赦了他。
汪太守瘸着腿進大殿謝恩。黃書太道:“本來你們進獻女兒都是本着孝順太后的目的,怎麼說變就變呢?太后她老人家在西山多虧了你們幾家進獻的女兒伺候才安享晚年,你這樣冒冒失失地想把女兒帶出去,太后肯定捨不得,也罷,十八歲也不算是大年紀,宮裡的宮女最大也就二十五歲放出去,到時候我再給她指一門好親事吧。”
汪太守冷汗淋淋,什麼話也不敢駁回了,只得伏地謝恩。
據說回到家裡,汪太守和他那個河東獅吼掐了一架,說他顏面盡失,要不是皇上念他這麼多年忠心護主,兢兢業業的,摘了他的烏紗帽都是輕的。河東獅吼夫人給嚇住了,從此不再敢和西山的女兒有一絲聯絡,畢竟家裡還有幾個兒子,若爲了女兒耽誤了相公和兒子們的前程,可是得不償失的。
另外那三家的老臣們更不敢癡心妄想了,想着女兒侍奉太后也差強人意吧,反正皇上以後要褒獎她們,只要自己家的榮華富貴不丟,搭上個女兒也是值得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