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
這一日,天氣晴好,陽光璀璨。
天碧藍如玉,連雲彩都沒有一朵。
一大清早,逸郡王就叫苦不迭,掃了二皇子和趙神醫,還有一衆暗衛一眼,道,“有好辦法沒有?”
在他熱切的眸光下,二皇子等人齊齊搖頭,異口同聲的回道,“沒有。”
逸郡王就苦大仇深了,眼刀橫掃過去,叫嚷道,“你們這麼多人,怎麼能一點主意都沒有呢,快想!”
二皇子看着他,道,“不是我們不想,而是實在想不出來。”
逸郡王就苦大了,“那現在怎麼辦?”
他要罵人了,是誰告訴皇上,他來北晉的,昨兒傍晚,居然給他送了密信來,要他務必盡全力拖延威遠大將軍上戰場的時間。
今天,是威遠將軍府鄔三姑娘嫁給安郡王的大喜日子。
明天過後,威遠大將軍就要上戰場了,他能阻擋的了嗎?
可皇上在密信裡,下了死命令,不論他用什麼辦法,必須要拖延幾天。
一晚上的時間,他愁的感覺頭髮都白了好幾根了。
他以爲是楚北告訴皇上的,哪裡知道他這邊咒罵,遠在京都的江老太傅是一個接一個的打噴嚏,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得了傷寒了。
知道逸郡王很着急,趙神醫勸他道,“安郡王迎娶鄔三姑娘,守衛森嚴,根本沒法下手。”
而且,他不認爲劫持了鄔三姑娘就能拖住威遠大將軍,一個把權勢看重的人,會在乎女兒的死活?
鄔三姑娘存在的意義,估計也只有和安郡王聯姻了。
逸郡王兩眼一翻,他壓根就沒想過在威遠大將軍府動手,這些天,他和威遠大將軍打的火熱,知道不少內幕,今兒的威遠大將軍府,魚龍混雜,威遠大將軍怕大錦會伺機營救寧王,所以防範勝過以往數倍,意圖來個關門打狗,甕中捉鱉。
如果他猜得不錯,這會兒威遠大將軍已經派人悄悄押送寧王出京了。
他傻了,纔會把暗衛的命往威遠大將軍手中送。
不過,今兒這麼難得的機會,如果不鬧出點動靜來,也說不過去。
這做臥底的破事,真是難辦,尤其上頭還有吩咐,就更難做到隨心所欲了。
逸郡王有些咬牙。
二皇子看着他,挑眉道,“你之前不是說過,會送給安郡王一個永生難忘的喜宴嗎?”
逸郡王斜眼瞥他,“我是說過,最多也就是把喜宴弄砸,給他們添堵而已,沒法阻攔威遠大將軍。”
之前不早說,不然他有足夠的時間來謀劃,如今倉促的很,他是沒轍了。
正想着呢,那邊有小廝跑過來道,“爺,時辰差不多了,該去威遠大將軍府道賀了。”
逸郡王深呼一口氣,“走一步看一步了。”
二皇子緊隨其後,道,“辛苦走到這一步,不要衝動行事。”
逸郡王點頭,表示他有那個分寸。
兩人一前一後往前走,如今二皇子已經淪落成逸郡王的跟班小廝了,這感覺挺好的。
趙神醫的易容術,天衣無縫,加上逸郡王很機靈,性子多變,不易察覺。
二皇子更是改了容貌,估計這會兒他就是跟安郡王說他是二皇子,安郡王也不一定會信。
兩人出了府,騎馬去威遠大將軍府。
鄔三姑娘出嫁,將軍府張燈結綵,熱鬧一片。
威遠大將軍在朝中地位顯赫,雖然只是一個庶女出嫁,但幾乎所有大臣都到場了。
瞧見逸郡王過來,那些大臣都跟他這個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的朝中新貴打招呼,有玩的好的,湊過來道,“你送的是什麼賀禮?”
結果被逸郡王一擡手給推遠了,唾罵道,“又不是送給你的,你湊什麼趣,等哪日娶媳婦了,賀禮保管讓你樂三天。”
說着,他挑了下眉頭,一臉壞笑。
那世家少爺當即有不好的預感,他怎麼覺得要送他金槍不倒的節奏?
他還年輕,不需要啊。
他一把拉過逸郡王,道,“別說,你那金槍不倒,當真是厲害,我爹一把年紀了,還能讓府裡的姨娘下不來牀。”
逸郡王輕笑一聲,“我的藥,能差嗎?”
那世家少爺連連點頭,“那是,那是。”
逸郡王掙扎了兩下,沒有掙脫開,便斜了他道,“還有事?”
那世家少爺搓手笑着,“大哥年上有爲,是京都一衆少年之中的楷模,我娘讓我跟你多學着點嗎?”
“說人話!”逸郡王沒好氣道。
那世家少爺輕咳一聲,道,“我娘希望以後我爹再跟你委婉的表達那啥那啥的時候,你能別搭理他。”
逸郡王挑眉了,“不搭理你爹,然後把東西給你,交給你娘?”
那世家少爺的臉紅了,和他說話就是壓力大,你都不用張口,他就猜到你什麼意思了。
其實不用猜,因爲他不是第一個這麼來提要求的人了。
而他呢,向來是有求必應。
他擡手,拍了拍他胸口道,“答應你了。”
那世家少爺當即喜不自勝,連喚了好幾聲大哥,被逸郡王嫌棄聒噪。
兩人一同進了將軍府,一路和那些同僚寒暄,當然了,多是他們奉承逸郡王。
聊着聊着,就聊到寧王身上了。
有大臣好奇逸郡王是怎麼說服了威遠大將軍,讓他放棄帶寧王出京的,要知道,威遠大將軍打定的主意,至今還沒人能讓他更改呢。
逸郡王嘚瑟的笑了笑,“我哪有那本事說服威遠大將軍啊,是他自己想通的,倒叫我在皇上跟前撿了份大功勞,實在慚愧。”
“這樣的功勞可不好撿,大人不愧是有福之人,”那些大臣不疑有他。
雖然威遠大將軍挺信任他的,可要說他能說服威遠大將軍,除非他給威遠大將軍下了什麼迷魂藥,否則絕無可能。
只是寧王留下,那些大臣就道,“大錦朝在京都應該還有不少暗衛,想着伺機營救寧王,大將軍一旦去了邊關,真怕他們會得手。”
逸郡王拍着他的胸口,笑道,“這就杞人憂天了不是,威遠大將軍辛苦扣下寧王,自然不會讓人輕易就救走他,否則豈不是白忙活一場,不過今兒府上辦喜宴,我還真怕有人會混進來,我不通武藝,萬一打起來,傷了我的細皮嫩肉怎麼辦?”
站的近的幾位大人,聽着逸郡王說自己細皮嫩肉,他們是想笑硬憋着,肩膀直抖,就那粗糙的皮膚,也算是細皮嫩肉?
逸郡王眼睛四下亂瞄,看有沒有什麼可疑之人。
他那動作,沒有瞞過鄔大少爺,他走過來,拍着逸郡王的肩膀道,“別擔心,我會護你周全的。”
逸郡王聽得一笑,“你這話說的,我要是個女兒家,都想嫁給你了。”
鄔大少爺哈哈大笑。
其他大臣也習慣了逸郡王這樣沒頭沒腦,拿自己開玩笑,也拿別人開玩笑的隨意性子。
有逸郡王在的地方,就有笑聲,很歡樂。
大家坐下,把酒言歡。
很快,大門口就傳來一陣嗩吶和鞭炮聲,有人高呼,新郎官來迎新娘了。
北晉和南楚在迎親上,習俗大體相同,新郎官進將軍府,是要刁難刁難的。
是以,大家都去大門口,看新郎官是怎麼過五關斬六將的。
在衆人面前,安郡王和鄔家幾位少將軍比試了下弓箭。
安郡王很聰明。
他在不丟面子的情況下,輸給了鄔大少爺和鄔二少爺,比他們查,但是差不了一點點。
不少人都稱讚他一生年少有爲,鄔三姑娘覓得良婿了。
鋪天蓋地的稱讚,讓安郡王意氣風發,威遠大將軍更是高興。
過關之後,便進府迎接新娘子。
等新娘子被塞進花轎,安郡王便着高頭大馬,神采奕奕的離開了。
逸郡王碰了碰鼻子,但願一會兒,他還能笑得這麼高興。
他們回將軍府,繼續喝酒。
安郡王還要帶着花轎繞着京都走一圈,這邊吃完,再去他那裡道賀也不會遲。
這邊吃到一半,就有人來報,說是出事了。
沒錯,出事了。
安郡王帶着花轎,走了兩條街。
剛到第三條街,街道兩旁的屋頂上,就出現不少黑衣暗衛,手裡拿着鞭炮,一點着,就往下人。
可憐井然有序的送親隊伍,被噼裡啪啦直響的鞭炮炸懵了,頓時慌作一團。
肩上擡的東西,也在慌亂之中,摔的摔,倒的倒。
十里紅妝,籠罩在一片硝煙氣中。
而且,慌亂之中,還有人喊道,“傻啊,那箱子裡擡得都是民脂民膏,還不趁亂搶!”
然後,原本混亂的街道,更加混亂了。
安郡王騎在馬背上,看着這一幕,一張臉黑的能滴墨了。
他冷眼看着,讓人護着花轎,別人敵人鑽了空子。
大家只以爲暗衛會在將軍府動手,營救寧王,這送親隊伍,光天化日之下,倒疏於防範了,被炸的措手不及。
這一場亂,持續了整整一刻鐘。
等到硝煙散去,暗衛離開。
好好一條街,亂成一鍋粥,唯有花轎被小廝團團圍住,沒有受影響。
北晉不少人都唏噓,他們還從未見過哪個成親嫁娶,一場喜宴鬧成這樣的。
不過他們沒吃虧,趁亂之中,搶了不少好東西,那玉佩怎麼也值個十幾兩了吧?
怕被人查,這些得了便宜,也在爭搶中,受了罪的百姓,匆匆忙離開。
街道兩旁的鋪子都把門關上了。
一條熱鬧無比的街道,凌亂不堪。
這時候,威遠大將軍府鄔大少爺親自帶人過來,看着凌亂的街道,臉黑如炭,幾乎是從牙齒縫裡,蹦出來幾個字,“欺人太甚!”
安郡王深呼一口氣,明明氣的不行,他還道,“至少鄔三姑娘沒事。”
鄔大少爺點頭,喊道,“三妹,快出來。”
喊了兩聲,沒人應答。
安郡王趕緊下馬,去掀轎簾了。
人還在裡面,沒有被劫走,只是好像暈了?
安郡王怕她是死了,趕緊扶她起來,蓋頭掉落,露出新娘的容貌來。
哪裡是鄔三姑娘啊,一張新面孔,雖然清秀,但絕對不是她。
鄔大少爺皺眉了。
這不是三妹的貼身丫鬟嗎?
大錦劫持了三妹?!
這消息一陣風颳到威遠大將軍府。
正在喝酒的逸郡王一口酒噴老遠,好好一桌子菜全毀了,還有不少倒黴的,臉上都有了。
逸郡王咳嗽着,給他們賠罪。
可是心底卻百轉千回。
他沒讓人劫持鄔三姑娘啊,他只是讓人攪黃了安郡王的喜宴而已,怎麼人會失蹤呢?
不過,鄔三姑娘失蹤了,倒不是件壞事。
看着威遠大將軍憤怒的臉色,他忽然覺得生活太美好了,想什麼來什麼,簡直就是口渴了有人送水來,瞌睡了有人遞枕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