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韻眼神微冷,透了些寒芒。
開始她還以爲右相夫人通情達理,能覺得她和周瑜一樣委屈可憐,很不容易了。
誰想到,她也是和大夫人一樣的人。
她來找她,告訴她周瑜被大皇子退親,羞憤自盡,她不告訴大皇子,卻跑來告訴她,不單單只是想讓她把話傳給大皇子聽吧?
就憑周瑜姑娘會被挑選爲大皇子妃,就知道右相和鎮南侯府的關係不一般。
讓鎮南侯告訴甚至教訓大皇子不更好嗎,卻偏偏來告訴她。
右相夫人這是認定是她慫恿楚北退親啊,只要她打消了嫁給楚北做正妻的念頭,楚北就不會要右相府退親,她女兒就能穩坐大皇子妃的位置。
她做什麼了,給右相夫人感覺是她在逼楚北退親?
一邊知道她委屈,還一邊給她摁上一大黑鍋,她到底招誰惹誰了?!
清韻有些惱火,臉上也帶了些不虞,右相夫人聲音黯啞,她道,“我沒有要強求三姑娘的意思,我只是……”
她說着,清韻擡手打斷她道,“右相夫人有話不妨直說,不必和我再繞彎子了。”
說着,清韻反問一句,“右相夫人是不是覺得只要我答應不強求,大皇子就不會退親了,周瑜姑娘的命就能保住了?”
本來右相夫人說話,都是說三分留三分,現在清韻把和她之間那層紗布給撕了,右相夫人不敞亮說也不行了。
她望着清韻,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清韻覺得好笑,“右相夫人當真是看的起我,我有那本事強求大皇子做什麼嗎?”
右相夫人也笑了,“別人或許沒有,但三姑娘你有,逼着定國公府答應不給定國公府大少爺納妾,這輩子就你嫡姐一個人。這不是強求嗎?”
右相夫人眼神堅定,認定清韻逼迫了定國公府大少爺,大皇子要退親也是她逼的。
大皇子身上的毒還沒有全部清除,能幫他解毒的只有清韻。清韻是拿大皇子的命逼他娶她的。
清韻覺得她沒有和右相夫人再說下去的必要了,不然她都要以爲她這輩子不靠逼迫楚北娶她,她註定會嫁不出去。
清韻想起身離開,可屁股像是被黏在了石凳上一般,她笑道。“右相夫人既然知道我是拿大皇子身上的毒逼他退親的,他若是不退親,我就不救他,可見我對大皇子妃的位置有多在乎,我如此心狠手辣,爲達目的不擇手段,右相夫人以爲我會在乎周瑜姑娘的死活,爲了她放棄大皇子妃的位置?你既然如此想我,還試圖來說服我,你不覺得自己很天真嗎?”
天真這個詞。用來形容總角、童齔之年的孩童是褒義,用來及笄之年的大家閨秀上,褒義貶義都待定了,右相夫人女兒都及笄了,還被人用天真來形容,赤果果的貶義啊。
右相夫人面色赤紅,羞憤交加。
她身側的丫鬟就生氣道,“沐三姑娘,我家夫人爲你了好,纔來勸你。你……!”
她話還沒說完,清韻就笑了,“好一個缺少管教的丫鬟,你家夫人還未說話。你倒是先說上了,方纔才呵斥過她,轉過臉就忘記了。”
丫鬟氣的臉色泛紅,卻是不敢再說話了。
右相夫人怒極反笑,她道,“看來三姑娘對大皇子妃的位置是志在必得了?!”
清韻有些不耐煩道。“我沒你想的那麼在乎一個皇子妃的位置。”
清韻說完,便起了身。
右相夫人也跟着站了起來,她笑道,“既然不在乎,那三姑娘是打算嫁給逸郡王了?”
什麼跟什麼,她不在乎皇子妃的位置,卻不代表就會嫁給逸郡王啊,腦袋不要轉的這麼快行嗎?
清韻瞥頭看着右相夫人,右相夫人就道,“逸郡王是獻王府獨苗,獻老王爺手握重兵,他兩次要娶三姑娘,可見對三姑娘有多傾慕,外人都道逸郡王紈絝不羈,仗着獻老王爺撐腰,就胡作非爲,在京都橫着走,但我瞧來,逸郡王只是性子灑脫,豪邁直爽,這麼些年,非但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反倒同情弱小,心地善良,樂善好施,急公好義,嫉惡如仇,甚至爲了兄弟,能兩肋插刀……這樣的人,一旦用情,必入骨髓,嫁給逸郡王,遠比入宮要好的多……”
右相夫人還未說完,忽然她身後的丫鬟啊的一聲驚叫了起來,把右相夫人嚇了一跳。
右相夫人面色窘紅,她帶來的丫鬟,兩次插話,現在又大吼大叫,把她的臉都給丟盡了!
她轉身,要呵斥丫鬟,可是丫鬟卻伸着手,指着遠處。
右相夫人隨着丫鬟的手望去,然後也嚇了一跳。
只見遠處有一顆腦袋倒掛在那裡……
那顆腦袋不是別人,正是逸郡王。
他正倒掛在涼亭上,也不知道怎麼了,他忽然摔下來,他要抓住涼亭欄杆,結果掰斷了欄杆,掉了下去。
撲通一聲傳來,逸郡王掉水裡去了。
清韻捂嘴一笑,雖然她不應該幸災樂禍,但是在是忍不住啊。
逸郡王從水裡爬起來,從頭到腳都溼透了,他手裡還拽着塊破木頭,皺緊眉頭道,“好歹也是堂堂安定侯府,涼亭的欄杆都是爛的,有這麼窮嗎?!”
說着,他還一臉生氣的把欄杆丟在地上。
真不知道他氣從哪裡來的,不請自來,還拽壞侯府涼亭欄杆,他居然還理直氣壯的指責侯府窮,就算你是逸郡王,有個手握重兵的祖父也不帶這樣囂張的吧?
清韻可不是好指責的,她道,“侯府確實窮,郡王爺打算出錢幫着修修?”
逸郡王抖着身上的水,笑道,“我會娶你,身爲賢婿,出錢幫岳父家修葺一新不是什麼大事,但是……”
說着,他語氣一頓。道,“我現在改主意,不想娶你了。”
清韻,“……”
這腦袋轉的。更快啊。
清韻一臉懵懂的望着逸郡王,不懂他怎麼忽然就改主意了,不由得問道,“爲什麼?”
逸郡王看了右相夫人一眼道,“說實話。我長這麼大,還沒幾個人真心實意的誇過我,尤其是在背後誇我,右相夫人還是第一個,我聽着都有些飄飄然了,不然我也不會從涼亭上摔下來,右相夫人說的不錯,我雖然紈絝了些,但我用情至深,絕對是值得託付終生的不二人選。右相夫人慧眼識珠,週二姑娘必定不差,我決定拋棄你,迎娶週二姑娘,讓右相夫人做我岳母大人了。”
說完,還有些羞澀的看着右相夫人,有些拘謹道,“右相夫人對我讚譽有加,比我還要了解我,肯定不反對把週二姑娘嫁給我吧?”
頓了頓。又加了一句,聲音羞澀的就跟大姑娘似的,扭捏的叫人起雞皮疙瘩,“對了。以後誇我,就當面誇,我不是那種聽人兩句誇讚,就飄飄然,分不清東南西北的人。”
清韻,“……”
快要憋不住。要笑場了怎麼辦?
夸人誇到鐵板的,也沒誰了。
也是,右相夫人對逸郡王讚賞有加,誇的他是天上有地上無,誇得她都覺得這樣的好男兒,若是不嫁給他,簡直天理難容。
這麼好的少年郎,現在送上門給她做女婿了,右相夫人還能拒絕嗎?
要是拒絕了,那方纔那些誇讚豈不是成了忽悠人的了?
這會兒,右相夫人有種想咬斷舌頭的衝動了,這裡是安定侯府,爲什麼逸郡王會在這裡?!
逸郡王站在那裡,擠着錦袍上的水,清風吹來,格外的爽啊。
早知道落水這麼清爽,他就應該去湖裡多泡一下才對。
右相夫人臉紅如血,她道,“逸郡王英俊瀟灑,只是小女已有婚約……”
逸郡王瞅着她,一臉不在意道,“婚約算什麼,解除了不就沒事了,大皇子瞎了眼要退婚,一定要娶她,也算是他知恩圖報,知道他不娶她,她這輩子很難嫁出去,雖然眼瞎,但也算是積德行善,爲民除害了,可是我雙眼明亮啊,當然了,還是沒有右相夫人你這麼明亮的,論眼力,你排第一,我勉強能排第二,希望週二姑娘不要把我擠到第三才好……只要右相夫人同意,我明兒迎娶週二姑娘都不成問題。”
清韻站在一旁,看着逸郡王伸手指着她,指的太快,袖子上的誰都灑她臉上了,還說她嫁不出去,楚北娶她是積德行善,爲民除害,清韻又想笑,又想踹他兩腳。
只要是個人,碰到逸郡王,總會無力。
右相夫人又怎麼可能會例外呢?
右相夫人快要瘋了,只是在她面前的是逸郡王,加上貴夫人的涵養,她不能發飆,只能忍着。
她也摸不準,逸郡王說這話,是真的被誇出毛病來了,還是真的想娶她女兒。
三十六計走爲上計,右相夫人招架不住,只能裝頭疼了。
“逸郡王來侯府,肯定是有要事,我就不耽擱你了,告辭,”說完,右相夫人趕緊走。
那樣子,活像後頭有惡狗攆她一般。
逸郡王靠着涼亭,笑的春風無限好,“岳母大人,你等着,我改日就送納采禮登門。”
右相夫人身子踉蹌,要不是丫鬟扶着,都能腿軟摔了。
涼亭處,清韻瞥了逸郡王,眼神古怪。
逸郡王也看着她,問道,“看什麼?”
清韻指了指他腦袋,有些憋笑,逸郡王手一摸,瞬間囧了,暴跳如雷,“我瀟灑不羈的形象,今兒算是毀在安定侯府了!”
說着,他把水草往地上一丟,惡狠狠的碾了碾。
青鶯望着逸郡王,忍不住問道,“郡王爺真的要娶週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