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雲綺緩緩睜開了眼,看到他面帶微笑的臉,一晚上的糾結和難受,統統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她一把將他扯入了懷中,埋怨地罵道:“下次不允許再做傻事了!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用你的命換我苟活,你以爲我就會感激你嗎?”
“雲兒,我知道了。”夏玉崢低低地回了一聲,語氣裡透着欣慰和幸福。
韓雲綺拉開他,看着他嘴角微微帶着的笑意,實在沒了生氣的心,“你呀你,就是找虐!我罵你,你還笑得出來!”
“雲兒都是爲我好,我怎不開心?”他笑着解釋。
她苦笑,“實在不知道說你什麼好。”
“今天晚上你還要上臺表演,你可準備好了?”他笑問。
她臉色一變,“對啊,你不說,我差點都忘記了!”
他起身,“先吃飯,吃完飯,我給你伴奏,找找感覺,很快就能想出來了。”
“嗯。”她亦披上衣服起身,簡單地洗漱以後,一起用完早飯。
夏玉崢到櫃子裡拿古琴,看到擺在那裡的竹筒,思考了一會兒,他順便一起拿了出來。
他將古琴放到桌上,拿着竹筒道:“雲兒,我給你卜算一卦,如何?”
韓雲綺饒有興趣地看着他的竹筒,“好久沒有看你卜算了,你不是說學藝不精,卜得不準嗎?”
“不準的只是過程,結果永遠不會變。”他笑着將銅錢放入竹筒中,拉着她坐到對面,“來,我爲你算一卦。”
韓雲綺笑了笑,好奇地看着他一本正經地搖着竹筒。
片刻,他倒出了竹筒,看着桌面上的三枚銅錢,眉頭深深地皺在一起,神色複雜。
“玉崢,不好嗎?”她看着他的神情,臉色跟着沉了下來。
“不,不是。”他搖了搖頭,不知所云。
她又問:“不是什麼?”
“原來,一切都是我,是我害了你。”他沒有回答她的話,兀自唸叨了一句,似笑非笑。
韓雲綺拿手在他眼前一晃,笑道:“玉崢,傻了吧?說什麼傻話呢?”
夏玉崢擡頭看向她,淡淡一笑,“雲兒,對不起。”
“玉崢,你再說胡話,我現在就把你扔到雪堆裡去!”她指着窗外,一本正經地威脅道。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他無奈一笑,抓過她的手指,十分鄭重地叮囑道,“雲兒,卜算的結局是完美的,可是接下來的兩年,你情路坎坷,命途多舛,你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
韓雲綺不解,張開嘴打算問些什麼,夏玉崢豎起一指,攔住了她的話。
他緊緊盯着她的雙眼,一字一句道:“記住,一定要遵從你自己的心聲,不要被仇恨、世俗、執念所矇蔽,該放下的雜念,一定要放下,你要爲自己而活,不要爲仇恨所累,你明白嗎?”
韓雲綺一開始是不以爲意的,可看到他如此認真的神色,抿緊脣,重重點頭,“我明白了。”
他鬆開了手,嘆了一口氣,他知道,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他就算說了這席話,還是改變不了命運的轉軸。
“還好,你最終能獲得幸福,我就寬慰了。”他無奈一笑。
韓雲綺抽回自己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別想那麼多了,快伴奏,我來想想今天晚上跳什麼樣的舞蹈好。”
“好。”他拋開不愉快的東西,打開琴盒,“雲兒是想輕快一點的,還是優雅一點的?”
“我給你哼一首曲子,你能照着彈出來嗎?”她起身,將身子湊到他眼前,看着他問。
“我願一試。”他微微一笑。
她嫣然一笑,“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大才子,那我現在就考驗考驗你。”
她清了清嗓門,走到窗前,倚靠着窗欄,微微閉上雙眸,淺淺地低唱了起來。
悠長纏綿的歌聲,傳出雅緻簡樸的竹屋,穿過窗欄,飄入了白雪皚皚的梅林,隨着窗外紛飛的白雪,一起旋轉、漫舞。
夏玉崢一邊配合着她彈奏,一邊幸福平靜地看着她,臉上帶着滿足而甜蜜的微笑,彷彿於願足矣,此生再無牽掛。
寒風陣陣,冬雪簌簌。
他優雅撫琴,她婉轉低唱,好似一對神仙眷侶,叫人豔羨。
白日裡,他撫琴,她編舞,快樂而平淡的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夜色臨近,山村裡的人,全都陸陸續續趕往高臺處,準備慶祝今天的臘八節。
待夏玉崢和韓雲綺用完晚飯,帶着琴盒,便一起到了今夜聚會的地點。
此時,高臺周圍,已經是人滿爲患,裝扮一新的高臺,在燭火和花燈的點綴下,分外雅緻迷人。
臘梅撲鼻香,飄散在熱鬧的人羣中,讓人心曠神怡。
見韓雲綺二人來了,錢大娘和李大嬸趕緊湊了上來。
錢大娘看着二人親暱的模樣,偷偷笑道:“喲,小情侶和好了?”
“我就說嘛,情人之間,哪裡有不拌嘴吵架的?哪裡有隔夜的仇啊?”李大嬸說完,隨即衆人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韓雲綺被騷得有些難爲情,蹭了蹭腳,躲在了夏玉崢的身後,低聲道:“玉崢,快幫我擋擋。”
夏玉崢溫爾一笑,指向高臺,“戲子好像到了。”
這話果然管用,他話音剛落,錢大娘和李大嬸就紛紛轉過頭,“哪裡哪裡?在哪兒?”
韓雲綺鬆了一口氣,遞給他一個讚揚的眼神,便拉着他躲過了錢大娘和李大嬸,一起走到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了下來。
沒多久,在山民期待的目光中,戲子終於上臺了。
這裡的戲子好像和大城鎮的戲子不同,也許是由於地域差異,他們這裡是靖國和南遼國的邊境,所以戲子們的服裝和表演風格,都與容國的大相徑庭。
於其說是戲,不如說是一種獨特的舞蹈。
她們身着充滿異域色彩的服飾,掛着銀飾,帶着刺繡精良的布帽,渾身上下以白色爲主,紅色爲輔,類似日本的和服,又有點像苗族的裝扮,總之,讓人看起來神秘而具吸引。
她們的舞蹈輕快、姿勢幅度不大,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嘴角微揚,讓人看起來奇特而有趣。
許是遊走的舞蹈羣體,一年沒幾次能到這村子裡來,所以山民都看得津津有味,一邊磕着自家曬好的南瓜子,一邊聚精會神地欣賞着。
半個時辰後,這羣極具異域色彩的舞蹈結束了,隨之上場的則是大家耳熟能詳的皮影戲。
韓雲綺對舞蹈還有些興趣,可一看到這些大戲,就與大多數現代人一樣,很快犯了困。
被這催眠曲一催,她不由得呵欠連天,眼皮變得越來越沉。
夏玉崢所有的心思,一直都在她身上,見她這強撐睡意的模樣,無奈一笑,拂過她的腦袋,輕輕放在了自己的肩上。
韓雲綺腦袋一落了實處,立刻呼呼大睡了起來。
他寵溺地看着她的側臉,溫柔一笑。
花燈朦朧,迷醉人眼,梅花綻放。
她安穩而地靠着他的肩膀,他靜靜地看着她,彷彿要用盡生命,將她的模樣,永遠深刻在他的腦海裡。
“雲兒,我愛你,你......”他輕輕問道,“你知道嗎?”
花前月下,他們如同已經遠離了人羣,親暱倚靠的背影,那樣和諧安然、純樸簡單,卻又是遙不可及......
皮影戲大多是講民間的各種傳奇,一場戲下來,就足足要一兩個時辰,而幾乎沒有娛樂活動的山民,卻是一點睡意也沒有,只有純屬湊熱鬧的小孩,在場子裡跑來跑去,別提多興奮。
一兩個時辰過去以後,皮影戲才終於講完了。
夏玉崢看着肩上睡得正香的人兒,無奈又不忍心叫醒她,但見村裡的姑娘都開始上場表演了,接下來就到她了,若不叫醒她,等會兒迷迷糊糊的,指不定會被人笑話了去。
“莫姐姐,你怎麼睡着了?”
這時,錢寶忽然走了過來,看着睡得香甜的韓雲綺,伸出手指,輕輕颳了刮她的鼻子。
韓雲綺覺得鼻子一涼,雙眉一蹙,緩緩睜開了眼,看着眼前笑得正歡的錢寶,當時就直起了身子,“結束了嗎?”
錢寶咯咯地笑了起來,“莫姐姐,還沒有到你呢。”
“那就好。”她這才鬆了一口氣。
夏玉崢寵溺地看着她,始終沒有責備一句。
她揉了揉眼睛,看着上面跳得正歡的年輕姑娘們,伸了一個懶腰,也跟着恢復了一些精神。
姑娘們簇擁着下了臺,錢大娘和李大嬸就趕緊朝韓雲綺搖手打招呼,示意她該上臺了。
她點了點頭。
夏玉崢站起身,抱着琴盒,朝她伸出一手。
她自然地將手放到他手掌中,微微一笑,“玉崢,一起加油,驚豔全場!”
“好。”他笑着頷首。
在萬衆矚目中,如畫中走出來的二人,緩緩登上了高臺。
夏玉崢將琴盒打開,把古琴放到高臺一側的木桌上,儒雅地撩起袍角,坐在了位置上。
韓雲綺站在高臺中央,帶着從容優雅的笑意看向山民,“今夜,我爲大家獻舞一曲,一來謝謝大家的照顧和關愛,”她停了下來,看向夏玉崢,“二來感謝玉崢,爲我所做的一切。”
夏玉崢回之一笑,修長白皙的手指放在琴絃上,準備開始撫琴。
她朝他點點頭,他指尖一撥,琴聲立刻從指尖飄出,悠揚地傳到了夜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