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帶着衆人在這施恩的酒肉店旁尋了家大客店住下,準備在這孟州逗留幾日,閒逛一下,順便打聽一下那蔣門神蔣忠的下落。
在房間裡把包裹安放好之後,西門慶與焦挺、湯隆和喬鄆哥一起先下得樓來,就在這店中叫了些酒肉,胡亂先填些肚子。
那店家很快切了幾盤牛肉上來,又爲西門慶四人篩了四碗酒,口中說道:“客官,且慢用,倘若有何不周之處,還祈恕罪!”
湯隆說道:“你這店主人好生奇怪!我等都是正經生意人,自吃我自己的酒,非是那撒潑、撞鬧之徒,卻來訛你。你這店主人如何這般小心賠罪?”
那店家苦笑道:“客官說得是,小人一時糊塗,在此多嘴。客官莫與小人一般見識,小人這就退下,客官慢用。”
那店家剛退走,西門慶等人用木箸夾了一片牛肉塞入嘴中,卻一下子都愣住了。
焦挺“呸”地一聲把牛肉吐在地上,對那店家叫道:“店主人,你且莫走!這牛肉怎地恁般難吃?莫不是死牛肉?”
那店家急跑過來,對西門慶幾人說道:“客官恕罪,切莫大聲喧譁招惹了那小霸王!非是小人敢用這牛肉糊弄幾位客官,實是小人這店裡只剩得這般牛肉。客官吃不得這牛肉時,小人即刻換成下飯蔬果。若是幾位客官不嫌這肉味淡,且請享用,小人也不敢另收分文。”
西門慶見那店家張皇失措,吐掉口中的牛肉,和顏悅色地問那店家道:“店主人,你且莫怕。我這兄弟就是嗓門大一點,實是一個好心腸之人,斷不會傷犯於你。店主人,我有一事不明,卻要向你請教。”
那店家見西門慶好說話,忙答道:“客官有何疑問,但說無妨,小人一定知無不言。但有一點,幾位客官切莫聲張,若是招惹了隔壁的太歲,只怕難得平安。”
焦挺與湯隆正要發問,西門慶擺手示意,使他們閉口不言。西門慶對店家問道:“店主人,這快活林雖是客商往來的繁華之地,但也有幾十家大客店在爭客。你這店裡如何用那不新鮮的牛肉來賣與客人?這豈不是把客人趕走?天下哪有這般做買賣的道理?”
那店家嘆道:“客官說得乃是正理,只是……只是……嗨~只怨我等命苦……”
西門慶問道:“店主人敢是有甚麼難言之隱?可能說與我等聽一聽?”
那店家嘆道:“不瞞幾位客官,我這店裡原本賣的也是上等的好牛肉,過往客商哪個不誇?只是、只是半年前那隔壁的酒肉店開張以後,我這店裡就只有這般牛肉賣了。”
“哦!這卻是爲何?”西門慶追問道。
“只因隔壁那酒肉店開張以後,把原本給我們這些客店賣肉的店家都趕走了。如今這快活林裡,不管是我們這些客店,還是那賭坊、兌坊,都只能從那酒肉店裡買肉。”店家一臉苦相的說道。
喬鄆哥聽到這裡忽然插了一嘴,對那店家問道:“店主人,你說的酒肉店可是隔壁那家主人叫甚麼“金眼彪”施恩的酒肉店?怎的他能如此霸道,獨佔這恁大個快活林的生意?”
那店家慌忙地朝門外看了一眼,見遠近都無外人,就對喬鄆哥說道:“小客官,當心些,可不能讓人聽去!客官你說得沒錯,那家酒肉店正是施恩開的。你不知道,那施恩可是我孟州一霸,切不可得罪了他!你們都是外來的客人,卻犯不着去招惹這個太歲。”
西門慶問道:“那施恩也不過是兩隻手,兩隻眼,又未長了三頭六臂,如何你衆人都怕他?”
店家答道:“客官不知,那施恩乃是我們這孟州牢城營裡施管營的衙內,人都叫他小管營。
他自幼從江湖上師父學得些小槍棒在身,因性子兇狠殘暴,孟州人給他取了一個諢名,叫做金眼彪。
那小管營一者倚仗隨身本事,二者仗着營裡有八九十個棄命囚徒聽命於他,以此橫行這孟州城市井之中,無人敢管。
半年前,施恩來這快活林開着一個酒肉店,霸佔了快活林賣肉的生意,把他那店裡的肉不分好壞都分與衆店家和賭坊、兌坊裡,誰敢不要?
因此,如今我這店裡才無好肉招待各位客官,還請幾位客官原諒則個。”
焦挺和湯隆都看向西門慶,西門慶微微搖頭,然後對那店家說道:“原來如此,此事須怪不得店主人你!也罷,你就給我們上一些時令果蔬吧,這牛肉實難下嚥。”
那店家見這幾個客官通情達理,自是喜滋滋地去後面準備菜蔬果品去了。
焦挺見那店家走了,問西門慶道:“哥哥,那廝如此可惡,可要兄弟給他點教訓?”
西門慶搖了搖頭說道:“焦挺兄弟不可妄動!此地就在孟州城東門外,離城池太近。那施恩又是牢城營的小管營,幫手衆多。此地都是在他的勢力範圍之內,輕易不可造次。”
焦挺低聲問道:“難道哥哥也怕了他?”
湯隆也低聲問道:“那孫二孃與張青我們都不怕,還懼怕這麼一個市井惡徒?”
西門慶搖頭道:“那廝現今惡行不彰,我等只能暫作隱忍。待尋得他的破綻時,我們在離開孟州去往東京汴梁前再好生給他一個教訓!”
焦挺三人都應道:“聽哥哥的安排。”
這次倒不是西門慶謹慎,而是西門慶來之前並未計劃尋那“金眼彪”施恩的麻煩。
那孫二孃和張青夫婦殺人賣肉,實是罪大惡極,讓有現代價值觀的西門慶無法容忍。西門慶早就策劃在路過孟州時,順手把那孫二孃和張青這兩個兇人幹掉,爲民除害。
而這施恩,不過是個官二代,利用點老爹手中的權勢欺行霸市而已,這廝尚未有必死之罪,還不是西門慶有心除去的對象。
再說了,西門慶現今是西門大官人,並不是西門大俠,不是江湖上的所有鼠輩都要西門大官人來清剿的。
看情況吧,若那施恩當真可惡,離開孟州時悄悄地悶他一棍就走,倒也未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