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飛、王貴、張憲等人久居湯陰縣鄉下,何曾見過這等世面。此番跟着西門慶到東京汴梁城住了幾日,已然讓他們大開眼界。如今再來到了西京洛陽府,又讓他們見識了一番繁華富貴的景象。
然而,見到這些官僚富貴人家的園林,岳飛等人卻沒有興高采烈,都沉着臉嗟嘆不已。
岳飛雖是家道殷實的人家出身,但他也從小見慣了岳家莊村民們的辛勞。王貴、張憲和徐慶幾人更是農家子弟。是以,他們幾個年少之人對耕田務農的鄉人村民們都有質樸的感情。
出了東京汴梁城,一路西來,岳飛等人已經目睹耳聞宦官楊戩和李彥所做的惡事,見識了被強奪去田土,淪落爲佃戶的農人們的悲慘辛酸。
此刻再見識到達官貴人們奢華的生活,岳飛等人只覺胸中氣悶,怎生也笑不出來。
同樣都是富貴有錢人,這些人怎地就只知曉營造園林供自己享樂,沒有想過接濟救助貧苦百姓呢?再看西門慶師叔,扶危濟困、除暴安良,剿滅了多少強盜?賑濟了多少災民?
王侯將相,不過如此,西門師叔纔是達則兼濟天下的表率啊!
洛陽城雖有園林花草之盛,西門慶一行卻是不太在意。向城中行人打聽一番後,西門慶帯着兄弟們直奔城中有名的“巴樓”而去。身爲江湖好漢,花可以不賞,酒卻不能不吃呀!
洛陽的酒業在唐時已很發達,唐代大臣,著名史學家韋述所記之修善坊就曾寫道:“坊內多車坊、酒肆”。
到了宋代,隨着許多官僚將家安在洛陽,城市日漸繁華,酒樓之盛者號稱可與東京比美。坊間就有人說:“酒苑叔平無比店,洛中君錫有巴樓。”
話中所指的叔平指趙概,字叔平,南京虞城人。他是仁宗朝的進士,曾在東京任過參知政事,也就是副宰相。
這趙叔平可是一個名人,在民間還留下了一個“數豆正心”的佳話。
趙叔平自幼學習刻苦,宋仁宗天聖年間一舉考中了進士。他一生注意品德修養,樂善好施,與人無怨,受到世人好評。
據說趙叔平認爲,人生一世應該多做善事,不做惡事。一個人無論做善事,還是做惡事,都是受自己的內心支配。
因此,趙叔平特別注重正心克己,不斷清除私心雜念,使善心永遠戰勝惡意。
爲了檢驗自己的善惡之心,趙叔平曾找來三個器物,用一個器物裝黑豆,一個器物裝白豆,中間的器物空着。
每日裡,趙叔平若有一善念萌生,他就取一個白豆投入中間的空器中,若有一點兒私念或惡意,就取一個黑豆投入中間的空器中。
到了晚間,他再把空器中的白豆和黑豆倒出來數一數,以此檢驗一天中的善念和私心雜念各有多少。
第一天過去了,趙叔平數了數空器中的白豆和黑豆,結果是黑豆多而白豆少。趙叔平由此知道自己克己修養功夫還差得很遠。
第二天,趙叔平又數了數空器中的白豆和黑豆,仍然是黑豆多而白豆少。但和第一天比起來,黑豆少了一個,白豆增加了一個。
第三天,仍然是黑豆多白豆少,但和第二天比起來,黑豆又少了一個,白豆又增加了一個。
……
趙叔平就這樣每日裡堅持了下去。
過了一段時間,白豆和黑豆一樣多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白豆多而黑豆少了。
再過了一段時間,空器中終於只有白豆而無黑豆了。
通過這樣的自我約束,趙叔平也終於能夠做到心中只有善意而無私心雜念了。
因爲這個佳話,趙叔平得到了一個“數豆宰相”的美名。
關於趙叔平的這個傳說,也不知是真是假,即使是真的,大宋朝如他這樣的宰相也太少了。
趙叔平在東京汴梁城爲官時,曾築第於東京麗景門內。後來他致仕返鄉,迴歸南京應天府後,就將東京汴梁城中的府第改爲了酒店。這座府第改造的酒店材植雄壯,非他可比,又是當朝名人故居,故而時謂之“無比店”。
“酒苑叔平無比店,洛中君錫有巴樓。”這句話中的君錫指宋仁宗朝的大學士李君錫。
李君錫此人有點口吃,當時洛陽城中新建酒樓甚爲壯麗,李君錫過其下,忽大言曰‘巴’,時人由此將洛陽城中的這個酒樓叫做“巴樓”。
洛陽城中的這座“巴樓”,可與東京汴梁城中的“無比店”相比,也算得是洛陽城中最好的酒樓之一了。
西門慶一行來到“巴樓”,佔了一個閣子,讓店家上了許多美酒佳餚,盡興地享受了一頓美餐。
那店家見西門慶儀表不凡,出手闊綽,身後又跟有許多威武強壯的侍衛,知道西門慶非是尋常人家,自是殷勤小心地在旁邊篩酒侍候。
西門慶一邊吃酒,一邊向那店家打聽西京洛陽城之事,那店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甚至於西門慶未曾想到詢問的,那店家也如同倒豆子一般統統告知了西門慶。
西門慶從口齒伶俐的店家那裡瞭解到,如今的西京洛陽城文風極盛,吸引了許多文人墨客,是一個足以與東京汴梁城媲美的城市。
這一切的淵源,起自宋神宗朝時的王安石變法。
在大宋政治首都東京汴梁,正當持實用策略,以王安石爲領袖的一批官僚在皇帝的支持下,緊鑼密鼓地推行他們實用的、速見成效的新政策時,在另一個文化中心西京洛陽,卻聚集了一批對天下相當有影響而暫時退出了權力中樞的高級士大夫。
這羣高級士大夫中間除了有前任的首輔富弼、樞密使文彥博、御史中丞呂公著等人之外,還有一批擁有很多崇拜者的著名人物,其中最有人望的就是舊黨領袖司馬光。
這些聚集在西京洛陽城的高級士大夫,連皇帝都要特別關照,逢年過節要贈衣贈食,關心他們是否吃得好,住得好。
這些人彷彿是一個“影子內閣”,隱隱約約地在大宋的士大夫中發生着持久的影響,吸引了一批學者與文人來到洛陽城。
由此,西京洛陽文風大盛,成爲大宋朝足以與政治中心東京汴梁相抗衡的文化中心。
西門慶瞭解了洛陽的現狀後,卻對洛陽城更加輕視了。這個和平時期的文化中心,整個城市都是重文輕武的氣息。擁有這樣的城市特質,洛陽城在戰爭年代不會是立爲都城的好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