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醒來
百耳感覺到自己似乎躺在一張柔軟的鋪得不太平坦的毛毯子上,而且這毛毯子似乎還在移動,但是卻沒辦法確定,因爲除了腦子清醒,恢復了聽力嗅覺外,他不僅脣舌木然,手腳沒有感覺,就是連眼皮子都撐不開。至於內力,倒是運行無阻,可惜卻對改變他目前的情況沒有絲毫幫助。
“圖,百耳還沒醒嗎?”身下的毯子慢慢停了下來,耳邊響起布詢問的聲音。百耳很想開口說自己醒了,可惜舌頭根本動不了。
“嗯。”圖回答得很簡單,聲音低沉,聽在耳中好像蒙了一層厚厚的陰霾。百耳感到身下有一瞬間的落空,然後迅速被一雙手臂給輕輕地抱住,那種被珍惜的感覺讓他幾乎要以爲自己是某種價值連城的寶貝。
“這麼久都沒醒,他會不會有事?”這次問話的是漠,聲音裡有着焦慮和擔憂。
“不會。”回答的依然是圖,答案也依然簡潔果斷,從聲音的大小以及傳來的位置,百耳幾乎可以確定抱自己的人正是他。
“到了,我這裡有毯子,把百耳放下吧。”是角的聲音。
圖站住了,但卻並沒依言放下他,“地上太硬,我抱着他。”說完,不容其他人勸說,冷硬地下了命令:“角,漠,風,山,歧,你們幾個去打兩頭野獸來,不要貪多,夠今晚和明早的就行。塔和連警戒,下半夜夏和蒙替換,其他人生起火堆後,抓緊時間休息。”他將自己這邊的獸人跟百耳那邊的搭配着組合,顯然始終遵守着當初與百耳的約定。
百耳感到身體稍沉,在完全捱到地面之前,被一張軟軟的厚厚的毛皮毯子給捲住了。聯繫圖之前的回答,他現在幾乎可以確定圈着自己的並不是什麼真正的毛皮毯子,而是那頭白毛獅豹獸。一時之間他也有些鬧不清圖這傢伙是還抱着之前的念頭,或者只是單純地照顧同伴。
“給百耳喝點水吧。”布在說話,接着是一陣細碎的皮毛磨蹭聲。
圖唔了聲。然後有一隻手擡起百耳的下巴,獸皮水袋粗糙的緣口碰到了他的脣,水滑過脣隙,流進脣腔,有着不同於麻木的清涼感。百耳精神一振,很想多喝幾口,哪怕是吞嚥一下也是好的,奈何用盡力氣也沒辦法使動一下脣腔咽喉部的肌肉,只能懊惱地感覺着水順着脣角流了出去,從面頰滑下。
“他吞不下。”布的聲音裡有着擔憂。
“別餵了。”圖說。
有溼熱柔軟的東西擦過臉側,將上面讓人不舒服的水跡拭去。百耳卻並沒覺得高興,反而有種很不妙的感覺。還沒等他想清楚是什麼,那東西已經碰上了他的脣,帶着暖暖的氣息,讓他不由懵了下。
“連水都喝不下,怎麼辦?”
“上次他受傷全身發燙,我們好像餵了獸血……要不再喂點吧。”
“他連水都喝不下,怎麼喂獸血?”
“要不再去弄點騰雲獸的骨頭吧,不知道這邊能不能找到騰雲獸。”
“都說了他喝不下水,其他肯定也喂不下去。”
“給他搓搓胸口……”
聽到兩人的談話,其他空下的獸人也都湊了過來,七嘴八舌的熱鬧勁不下於亞獸,吵得百耳頭疼,卻也終於知道上次自己是怎麼熬過高燒的。想到生獸血以及黑乎乎的騰雲獸骨灰水,他就一陣胃疼,不知是該慶幸自己那樣都沒被折騰掉小命,還是該醒過來揍這些熱心卻亂來的獸人一頓。至於剛纔那輕狎的碰觸,則早被丟在了九霄雲外。
“讓你們弄的草呢?”圖開口打斷了獸人們的討論,問。
“弄來了。”布說,“本來想像百耳那樣連根帶泥弄出來的,可是挖了好久,都沒看到根,只能掐斷。”
聽到他們終於轉開話題,百耳不由鬆了口氣,暗自慶幸自己暫時逃過一劫,卻發現臉上的麻木感似乎有消失的跡象,於是動了動眼睛,顫抖了半天,竟真給他撐開了眼睫。入目的是一片雪白毛髮,如同上次受傷醒過來時那樣,可惜試了試,嘴脣還是不能動,因此也沒人發現他醒了。
“那草真怪,就算被我們弄斷,也沒有動過。怎麼攻擊起百耳就那麼恐怖啊?”有人不解。百耳聽到這話,才知道別的人並沒受到攻擊,放心之餘也有些怪異。
“百耳不怕野獸,但好像總招這些草啊藤啊的欺負,上次被鬼手藤纏得沒辦法,還是我們救下來的。”夏說,語氣中除了擔心外,似乎還帶了點笑意。
不光彩的過去被挖出來,百耳表示很鬱悶,卻又無可奈何,畢竟事實就是如此。
“那草是不是隻對亞獸有反應?”趴伏在身下的白毛獸動了動,一邊說出心中的猜測一邊回過頭舔舐百耳傷得最重的腳踝。百耳能感覺到舌頭的溫熱和溼潤,除此外,被舔過的地方仍是一片木然,連些微應該有的j□j都沒有,不由地想現在如果誰在他身上砍上兩刀,估計他都能連眉頭也不皺一下都受了。
“誰知道,反正我們扔了兩隻小獸上去,也沒反應。”布覺得這事真是很奇怪,從來沒見過植物會有特定性地攻擊目標的。
“把草拿過來我看看。”圖擡起頭,卻驀然對上百耳的眼睛,怔愣片刻,然後是欣喜若狂,“你醒了!”哪怕仍是獸形,也絲毫不影響讓人接收到他身上散發出的喜悅和激動。
“百耳醒了?”一聽到圖的低呼,唰地一下,原本已經66續續準備散開的獸人又都聚攏了來。
百耳動了動眼珠,卻實在是沒辦法回答他們,但是被人這樣在乎,心中還是有些感動的。
“你能聽到我們說話,是嗎?”圖看到百耳僵着臉瞪着自己,卻不說話,於是問,末了又補上一句:“你能聽到的話,就眨兩下眼。”
百耳眨了兩下眼,心裡一陣鬱悴,覺得自己現在看上去一定很傻。
“不能說話是嗎?”圖繼續問。
廢話!百耳閉上眼,懶得理他。
“百耳要是能說話,肯定已經說了。”果然,其他人也覺得這個問題很蠢。
圖嘿嘿笑了兩聲,湊過去抱歉地舔了舔百耳的臉,百耳眼睛驀然睜開,瞪着剛剛退開的碩大獸頭,眼中露出惱怒的神色。這廝怎麼到處亂舔!真以爲自己是頭野獸嗎?雖是這樣想,但實際上正因爲圖是以獸形做這個動作,他就算不悅也是有限,如果換成人形,就不是瞪瞪眼能了事的了。
“你身上有很多傷,能感覺到疼嗎?”圖繼續問,只當沒接收到對方的不高興,“疼眨兩下,不疼眨一下。”到了這時,他終於體會到了會數數的好處,同時更堅定了要跟百耳學更多東西的念頭。
百耳很不想理他,但還是眨了下眼。不過剛眨完眼,眉頭就皺了起來,因爲感到脣舌開始有點發麻,而不是之前的完全沒有知覺。
“怎麼了?”看到他神色的變化,圖緊張起來。
百耳嘗試地張了張嘴,然後費盡力氣,終於吐出了一個字:“啊……”還不如不說。他懊惱不已。
“能出聲了!”圖的緊張變成驚喜,“別急,要不要喝點水?”看來那個草的毒性在慢慢散去。雖然開始別人問他的時候,他回答得那麼肯定,但事實上這時他纔算是真正放下心來。
“嗯……”百耳想着多喝點水,應該能更快地將體內的草毒排出去。
然而當其他人拿過水來喂他的時候,百耳才發現自己還是太心急了,因爲這時喉嚨還不能做出完整的吞嚥動作,水嗆進了氣管,就連咳嗽都顯得那麼微弱無力,嚇得喂水的布慌忙停了下來。
百耳好不容易緩過勁,正好看到圖湊過來的大頭,顯然是想故伎重施,舔去他臉上的水,不由怒了,拼盡了全身的力氣,吐出一個細不可聞的字:“滾……”難道就不知道用別的東西擦麼!
圖僵了下,有些無辜地收回已經伸到嘴邊的舌頭,眼中射出沮喪和委屈的神色。他只是打算把水弄乾淨而已,又不是想便宜。百耳深知這事不能退讓,因此只是閉上眼睛,不去看他,以免心軟。
隨着能夠發出聲音開始,身體的知覺逐漸開始恢復,從最開始的麻癢,到後面的疼痛,百耳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這時才知道自己竟然全身都是傷。
溼熱的舌頭舔過足踝,然後是小腿……疼痛似乎也隨着這種微帶j□j的舔舐而有所緩和。百耳睜開眼,目光復雜地看着埋着頭認真爲他舔着傷口的大白獸,脣角微緊,最終還是開了口。
“不用舔了。”已經能夠完整地說出一句話,不再像剛恢復知覺時那麼勉強。
“但是傷口舔了會好得快點……”圖這回是真委屈了,他想不通百耳爲什麼總是在拒絕他,現在古又不在,他可不想別的獸人來做這件事。
“沒關係,痛點比沒有知覺好。”百耳終究不習慣辜負別人的一番心意,因此說,嘗試了下,發現已經勉強能夠動彈,於是擡起手按在大白獸的背上,吃力地想讓自己坐起來。
圖見狀,立即忘記了被拒絕的難過,伸過頭拱着他的腰,幫助他靠坐在自己背上。
“我想喝點水。”百耳順手摸了下軟茸茸的獸頭,低語。有感覺就好,哪怕是痛,也比跟個廢人一樣癱着既不能說,也無法動彈好。
其他人本來就沒走開,正在爲圖異於平時的表現驚詫不已,聽到百耳的話,手中還拎着水袋的布忙湊了過去,比前一次更加小心地將水喂進百耳口中。百耳緩慢地吞嚥了兩口,便示意夠了。
“不是什麼大事。你們別擔心,都去休息吧。”看着圍在四周的獸人,他緩慢地開口。總是讓同伴擔心,他也會覺得過意不去。只是這邊山林裡的東西實在太過稀奇,哪怕他再仔細,還是不免着了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