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舊睡的天昏地暗, 被大哥連拖帶抱的弄下了馬車,我打了個呵欠,微微睜開眼, 衝大哥訕訕一笑, “到家了?”
大哥剛回應一個笑臉, 只見從門房裡一溜煙鑽出幾個小廝, 快步跑了上來, 個個麪皮發白,神色慌張,“爺, 不好了,您快回去吧。”
我心裡一驚, 皺了皺眉頭, 莫非佩鳴被巧雲識破了?只是讓她裝睡覺她還會演砸?
大哥神色一凜, 沉聲道:“怎麼了?”
小廝猶豫了一下,一臉悲壯的說道:“十四爺, 十四爺來了,等着要見您呢。”
我差點背過氣去,屋漏偏逢連夜雨,運氣差了喝口涼水也會噎死,簡直是, 太沒天理了, 我無奈的長吁了口氣, 大哥也一臉無奈的瞧着我, “現在怎麼辦?”
我衝門房道:“拿兩壺酒來。”
門房一愣, 大哥也愣住了,不過卻很快就明白過來, 向仍目瞪口呆的門房擺手道:“還不快去。”
酒很快就來了。
我與大哥一人拿了一瓶,互相看了一眼,大哥躊躇道:“妹妹,你身子,還是不要喝了,回頭十四爺那裡我去交代。”
我不以爲然的一笑,“沒事。”順手拍開泥封,丟在一旁,高高舉起酒壺,仰望着明月,一氣猛灌了下去。
大哥瞧了我一眼,眼中帶着無奈,苦澀,更多的卻是一種溫暖的寵溺,我不知道我現在的舉動是否又令他想起了別的什麼,或許是他們的童年吧!他一眼看罷,也仰望着那一彎月牙,舉起酒壺,在我手中的酒壺上一碰,兩人忽然都哈哈大笑了起來,笑罷一同飲了起來。
我想,即便是沒有這層血緣,我們也會是極好的朋友。
我腳下虛浮,一步一個趔趄的出現在書房中時,阿瑪臉上驚慌的神色變成了錯愕,戰戰兢兢立在一側的佩鳴更是十分吃驚,不可思議的瞥了我幾眼,又忙低下了頭。
看來十四爺並不想這件事情有太多人知道,因爲房裡除了阿瑪跟佩鳴沒有外人,這樣就好辦多了。
十四阿哥更是一頭霧水的看着大笑不止搖搖晃晃兀自拎着酒瓶子的我,眼珠子幾欲跳了出來,只是打量了一番之後,臉色卻越發難看了,眉頭也擰得更緊了。
阿瑪突然站了起來,打破了房間裡詭異的氣氛,他臉色鐵青的上前幾步,一把拉扯住了我,再也不顧禮儀,沉聲斥責道:“見了十四爺也不行禮,手裡拿的又是什麼?成什麼樣子?”
我傻傻的一笑,推開阿瑪的手徑直向十四阿哥走了過去,他卻一副看你還能玩出什麼花樣的表情,我心裡想,今天的戲,無論如何我都要演下去,一臉花癡像的走到他面前,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十四爺,你怎麼來了?要不要,要不要陪玉兒喝一杯?”說着便把酒壺朝他面前推去。人也就勢倒在了他的懷裡。
大哥的演技實在是太差,我本來是要他配合我的,他倒好,從進了屋子,除了裝醉,卻什麼話都不說,我心裡想,也罷,只要不露出馬腳就好了。
阿瑪見狀,皺着眉頭匆匆的向十四阿哥行了個禮,“十四爺,完顏羅察告退。”又瞅了佩鳴一眼,佩鳴也匆匆一禮,跟着阿瑪向外走去,走到門口時,順便拉上了大哥,大哥也就跟着出去了。
我見他們都走了,也就鬆了一口氣,只是不知道事先阿瑪跟佩鳴是如何跟十四阿哥說的,所以此刻也不好說什麼,仍舊假意裝醉,“十四爺,這酒,這酒可好喝了。”
十四阿哥擠出一個笑臉,問道:“是嘛?”拿過我手中的酒壺,仰起脖子就是一大口,喝完還不忘了讚道:“不錯,着實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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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裡想,他是真的相信我了?還是也在跟我演戲?看他的神色絲毫看不出來,可是他一向不是這麼缺心眼的,又怎麼會看不出來我是騙他的?還是說他要先戲耍我一番,等下再來個最後的殺手鐗。萬一他真的信了呢?
我心裡一時捉摸不透,無奈之下只好繼續演下去。仍舊眯着眼睛傻笑,說些不鹹不淡的廢話,“爺也說好喝吧?”
他又衝我溫和的一笑,在我鼻尖上點了一下,忽而又皺起眉頭一臉愛惜的說道:“玉兒喝了不少吧?頭痛不痛?“
我忙搖頭道:“不痛,玉兒還沒喝夠呢,十四爺再陪玉兒喝幾杯,我們大醉一場,好不好?”嘴上說着,心裡卻更加疑惑,天啊,他方纔的笑也太溫柔了吧,大哥,你到底在搞什麼啊?渾身不禁一陣哆嗦。
現在換做我一頭霧水了!
十四阿哥從我手中拿過酒壺,放在了一邊桌子上,說道:“時候也不早了,家去吧。”
我不禁一愣,果然是識破我了,現在帶我回去,鐵定沒好事。心思千迴百轉,怎麼辦呢?怎麼辦呢?偏偏這會腦子不靈光了,轉念又一想,左右要受他的責難,還不如回去呢,在這裡讓阿瑪哥哥看見,反倒讓他們看着心酸。
我仍舊裝醉,一手扯着他的袍子,一手又抓起了酒壺,“好啊,家去,家去嘍。”心裡卻叫苦不迭。
十四阿哥一把將我抱了起來,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
我被他抱着,臉頰被迫貼着他的胸膛,實在是演不下去了,心裡長嘆一聲,正色道:“十四爺,放我下來,我,我演不下去了。”
他好笑的打量我一眼,鬆開手放下了我,“我還以爲你真的要長醉不醒呢?說吧,方纔到底去那裡了?”
我鄭重的說道:“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他不耐煩的盯了我一眼,“有多重要?”
我微嘆口氣,微微一笑,“很重要。”
他見我氣定神閒,似乎有些好奇,盯着我看了一會,點頭道:“也好,我且聽你胡謅些什麼。”
我坦然的迎着他的目光,淡然笑道:“十四爺聽了自然就知道我是否在胡謅。”
他仍舊很不以爲然,說道:“那就說罷。”
我掃了一眼周圍,說道:“這裡不太方便,還是去別處說吧。”說罷拉着他的胳膊就朝外面走去。
“你要帶我去那裡?”他一邊跟着我走一邊問道。
我瞥了他一眼,說道:“跟我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我徑直拉着他走到大門口,幾個小廝忙迎了上來,我揚聲說道:“備車。”
十四阿哥道:“不用,我的馬就在外頭呢。”
我打斷他道:“你會趕車嗎?我不想用車伕。”
他想了一下,道:“會。”
我回頭衝小廝擺手道:“快去。”
十四阿哥還想要再問,見我沒有說話的意思,而他素來的驕傲又使得他不會向一個不想說話的人問東問西。所以兩個人都沉默着。
不多時馬車到了,他打量了兩眼,似乎還算滿意,從小廝手裡接過馬鞭,我自己爬上了車,他也跟着跳上車,問道:“現在可以說要去那裡了嗎?”
“長城。”
他顯然很是意外,“長城?”
我點頭道:“對,十四爺沒聽錯,就是長城。”
月色如霜,瀉了一地,馬車在寂靜的街道上面穿行,兩人都無言語,我實在是累了,已經權衡了太久,此刻倒什麼都不想理會了,不多時便歪在車裡睡着了。
醒來時,車已經停下了,外面一片漆黑,原來月亮早落下了。
我定了定神,才適應了黑暗,見十四阿哥在一旁坐着,我坐起身來,問道:“到了嗎?”
他點頭道:“到了,要上去嗎?”
我向外面瞥了一眼,“怪黑的,還是先不要上去了。”剛睡醒,不覺有些呆呆的。
他見我良久發呆不語,等得不耐,便問道:“你很重要的事不會就是讓我做車伕吧?”
我搖頭道:“自然不是,現在這裡很安全,不用擔心隔牆有耳,我可以直說了。”
他道:“你說罷。”
我頓了一下,道:“事先聲明,不管我說出多麼駭人聽聞大逆不道的言語,你都不要怪罪。否則,我就不說了。”
他皺着眉,頗爲煩躁的擺手道:“說罷說罷,那那麼囉嗦。”
我心中不忿,卻忍住了,正色說道:“我首先想要告訴你,我不是完顏玉音,而是來自三百年後,我在那個時代或許是死了,所以靈魂才寄託在了她的身子裡,我以前也告訴過你,說是借屍還魂,並沒有騙你。”
他這次倒是沒有打斷我,頗具耐心的聽我說完,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見他沉默了一會,忽然冷笑道:“你說這些鬼話可嚇不住我。”
我聽他不屑輕蔑的口吻,不禁心中有火,轉念想,這些事若不是我自己經歷,別人告訴我,我也一定會當成是鬼話的,暫且不與他理論,頓了頓,平聲說道:“我知道你不信,不過我可以證明給你看,讓你相信,我給你預知一件未來將會發生的事情,到時候你自然知道我是否說謊了,現在的太子是二阿哥,可是皇上會在四十七年秋廢黜他。”
他靜靜的聽完,倒是沒有太大反應。
我不禁打量了他兩眼,“喂,怎麼了?被嚇着了?”
他瞟了我一眼,“沒有。”
我聽他的聲音中雖然仍是不耐,卻多出了幾分悸動,看來他果然對那個位子有所希翼,我問道:“那我繼續說了?”
他沉默了一會,道:“說吧。”
我又道:“皇上四十八年的時候又會重新立二阿哥爲太子,而五十一年會再一次廢黜他。”
他顯然是很詫異,這一次不自禁的輕輕咦了一聲。
我接着說道:“我是不是胡說的,十四爺只管等着瞧,如果到時候我說的一切都應驗了,爺是不是可以相信我是來自三百年後?”
他沉默了片刻道:“你讓我相信你,是爲了什麼?”
我道:“我想要和你做一個交換。”
他道:“什麼交換?”
我道:“我既然知道歷史,自然知道未來的皇帝是誰。但是我知道那個人做了皇帝大家都不會好過,而且他的皇位,似乎還是篡奪來的,名不正言不順,所以我想要改變歷史,想要讓本來該得到皇位的那個人得到。”
他聽到此處,顯得很是緊張,緊聲問道:“是誰?誰會做皇帝?”
我淡然笑道:“你現在還不相信我,我想要等我預言的事情都一一實現了,再告訴你。”
他思索了良久,似乎是鬆了口氣,又沉默了一會,語氣復又輕蔑,說道:“那你想要換什麼?”
我道:“很簡單,不過是一句話。”
他道:“什麼話?”
我道:“你的一句話,就幾個字,完顏玉音,薨。”
他顯然很是吃驚,黑暗中緊緊的盯着我,似乎想要透過層層的黑暗,將我看透。
我避開他清冷的目光,換了副口吻,冷冷的說道:“一個福晉的死換取一座大好河山,您覺得不值嗎?您真的不虧。”
他冷哼一聲,道:“你要的是自由。”
我道:“對,我要的是自由。”
他道:“難道我就不會懷疑你是騙我的,不會懷疑那個位子本來就會是我的?你挖空心思,只是想要騙我放了你?”
我冷哼一聲,“你要是那麼自負,我也沒辦法,可是那個人,一旦坐到了那個位子,八爺,九爺,十爺,還有你,甚至連十五,個個都不得善終,削爵,幽禁,搭上性命,你自己想吧,這些可都是你最在乎的人。”
說罷我翻身下了馬車,仰望了一眼墨色的夜空,提起袍子轉身向後頭的長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