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蘭天將心中的怒火忍了又忍，最後勉強露出一點笑容，然後起身走到太后的身邊。
“母后，大清早的怎麼發這麼大的火？兒子已經讓御膳房傳膳了，待會兒兒子陪您用早膳。”
慕蘭天故意放低姿態，輕輕的攙扶着太后向旁邊的椅子走去。
太后看見慕蘭天向她走來，眼中有片刻的迷離，但是很快就恢復過來。
不過這一瞬的變化，也被慕蘭天給看了個正着。看來太后宮裡真是出事情了。
慕蘭天將太后安置在椅子裡坐下後，也轉身坐在旁邊。
“皇上，這小魏子做錯了什麼？爲什麼要讓他跪在地上？”哪壺不開提哪壺，正是此刻太后的做法。
慕蘭天心裡氣的抽抽，但是面上卻不好發作，只能耐着性子解釋。
“這個奴才沒大沒小，看見朕連個禮節都沒有。”找個理由發作人，這很簡單。想都不想，慕蘭天就給安了一個。
小魏子跪着聽慕蘭天給自己“安罪”，明知是假，卻不能反駁。
因爲這就是皇權，不容你反駁。
“哦！原來是這樣啊！”太后長長的嘆息一聲。
慕蘭天以爲太后理解了，剛想要附和兩句，誰知太后接下來的話，直接將他震懵了。
“他原來不這樣啊？皇上大人有大量，何必給他計較，今天就饒了他吧！”
你聽聽，這像是太后該說的話嗎？他原來不這樣？難不成是因爲自己他才變成這樣的？還不讓他計較？如果自己計較了，難不成就成了那沒度量的了？
慕蘭天感覺自己的三魂七魄都不自在了，如果再讓太后說下去，估計他得直接氣炸了。
“來人啊！”
慕蘭天一聲大喝。
外面呼啦啦進來一羣人，一個個噗通噗通跪倒在地。
“小魏子膽大妄爲，恃寵而驕，罔顧宮規，給我拉下去，關進內廷衛，聽候處置。”
話落，侍衛嘩啦上前，拉起地上跪着的小魏子，就往外走。
“太后！”小魏子的聲音還沒發全，嘴巴就被侍衛塞住了。
隨即三下五除二，直接被拉了出去。
太后還沒反應過來，大殿裡已經沒了小魏子的人影了。
“皇上，你這是什麼意思？哀家不是說了嗎？你這次就暫且饒了他，難不成皇帝連這點面子都不給哀家？”太后不知道是不是真糊塗了，說出來的話不但沒有起到好作用，反而有些火上澆油了。
如果剛開始慕蘭天就是想懲戒一下他，那聽了太后的這一番話，小魏子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慕蘭天黑着臉，大手一揮，“都給朕滾出去！”
大殿裡的宮女太監連禮節都忘了，連滾帶爬的出了門口。
曹德海正好傳膳回來，看見慌張逃竄出來的衆人，不問都知道，慕蘭天這是發火了。
摸摸光溜溜的下巴，曹德海將手中的拂塵一擺，後面端着早膳的衆人立馬住了腳。
一時間大殿外面站滿了人。
大殿裡，太后絲毫沒將慕蘭天的火氣放在眼裡，眼睛反而一直盯着小魏子被拉出去的方向。
慕蘭天被自己的親孃華麗麗的無視了。
慕蘭天頭頂冒煙，後槽牙磨得咯嘣響。
“母后，那個小魏子給你下了什麼迷魂藥了？你居然這樣離不了他？連兒子的面子都不顧了。”低沉的控訴，表達了他此時的憤懣。
太后這才轉過頭來，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看慕蘭天。
“皇上，你到底在氣什麼？他不就是個奴才嗎？值得你生這麼大的氣了？他死了不要緊，但是哀家以後就再也吃不到逍遙散了。”
太后無心的一句話，讓慕蘭天大感震驚。
“母后，您說什麼？逍遙散是什麼東西？”
慕蘭天一步來到太后的跟前，雙手不自覺的握住太后的手臂。
“皇上，你弄疼哀家了。”
許是慕蘭天太震驚了，一時沒有控制好力度，將太后攥疼了。
慕蘭天看見太后吃痛，趕緊鬆手，然後換了一副溫和的表情，緩緩問道，“母后，小魏子平常給您吃的逍遙散是什麼東西？”
怪不得母后舉止這麼奇怪，原來是被人用藥物控制住了。
太后一看慕蘭天不瞪眼了，還好聲好氣的給自己討論逍遙散，不禁由的也就放緩了語氣。
“這是小魏子從王仙師那裡得到的靈丹妙藥，只要吃上一粒，就能讓人渾身舒坦，百病全無，而且還輕飄飄的，就像神仙一般。”
太后一邊說，一邊陶醉着，渾然不覺在皇上面前會感到不好意思。
慕蘭天看見太后如此神情，臉上擔憂更甚，看來母后已經被藥物影響至深了。
“皇上要是還將哀家放在眼裡，這次就依了哀家，放了小魏子。哀家以性命保證，小魏子絕對不會做對不起皇家的事情。”
你說這什麼跟什麼啊？堂堂太后居然爲了一個奴才拿自己的性命作保證，這不是有問題是什麼？慕蘭天肺都要氣炸了。
思考了片刻，慕蘭天覺得今天實在不是溝通的好時機，一個弄不好，還會將母子之間的情分給徹底搞生了。
於是輕輕的笑笑，點點頭，算是勉強答應了太后的請求。
太后一見慕蘭天同意了，臉上頓時洋溢着歡樂的笑容。
看着太后
。
看着太后的笑顏，慕蘭天只覺得刺眼和難受。
曾幾何時，自己在太后心中的地位已經連個太監都不如了。
“母后，早膳已經準備好了，兒子陪您用些吧！”說完，慕蘭天朝外面喊了一聲。
曹德海隨即帶着一衆宮女，端着各種膳食走進了大殿。
太后這次倒是沒有再說什麼，在曹德海等一衆宮女太監的伺候下，終於吃完了早膳。
早膳過後，曹德海命人奉上香茗，然後悄悄退到了一邊。
“母后，萬壽宮裡發生的巫蠱事件，您打算怎麼處理？”
此事直接間接都跟小魏子有關聯，太后對此事的處理態度，對於將來處理小魏子至關重要。
皇家最是自私無情，如果小魏子在太后心中的地位過重，那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再活着了。
“那個賤人居然敢對我用巫蠱之術，無論如何都不能輕饒了她。”事關自己的安危，太后不像剛纔偏袒小魏子那樣了，而是咬牙切齒的想要置她於死地。
太后的反應早就在慕蘭天預料之中，所以現在看見太后如此反應，他也並不驚訝。
“母后想沒想過，她一個王爺的側妃，此次進宮都是托賴您的福，有什麼理由要在此種情況下加害於您呢？”這纔是問題的關鍵，如果慕蘭天只是簡單的處置了她，那就有可能讓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沒準還會爲宮中埋下隱患，這次受害的是太后，下次沒準受傷的就是自己了。
慕蘭天絕對不允許這種情況出現。
太后聽了慕蘭天的話，也陷入了沉思。
這件事發生的突然，讓人猝不及防，又事關自己，太后也就一時間失了冷靜。現在想想，皇上的話還真有道理。
“那皇上怎樣看？”
“您是張側妃最大的靠山，只要腦子沒毛病，她比誰都希望您長樂未央，這樣她手中的籌碼才更穩妥。況且事情發生時，她也是受害者。朕讓御醫替她檢查了，她面上的烏黑和頭頂的禿髮都是受藥物所致，並不是巫蠱邪術。兒子認爲她也是做了替罪羊了。至於那個小人兒，如果是有心人提前栽贓放好的，也不是不可能。”
慕蘭天說到最後一句時，面色凝重，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皇上，依你之見，張側妃並不是害哀家之人？”太后有些懷疑的看向慕蘭天。
“母后，您有沒有想過，她有何害您的動機？”有些事情如果不是自己想明白，硬要別人強加在身，那肯定是各種不痛快。尤其太后已經高高在上慣了，旁人的建議未必聽得進去。
“皇上打算怎麼做？”太后雖然上了年紀，可是腦子卻沒上年紀，反而在看待某些問題時，想的更深遠。如今事實擺在眼前，不是她想不承認就什麼都沒有發生。
“母后，那個張側妃肯定不能留，事情發生了，總要有人承擔後果，但是真相也不能不查。張側妃是嶽王的人，就算咱們要處置也必須知會嶽王。母后意下如何？”
“皇上看着辦吧！哀家老了，沒那麼大精力了。”說着太后居然閉上了眼睛。
慕蘭天一看，眼睛不覺得一眯。
太后身子本就健朗，而且起身左不過就是一頓飯的功夫，現在居然又睏乏了，這絕對不是單純的沒有休息好。
“小魏子，給哀家端參茶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習慣了，太后突然開口讓小魏子端參茶。
慕蘭天朝曹德海一使眼色，曹德海趕緊出門去給太后端參茶。
也就是眨眨眼的功夫，曹德海端着參茶就走了進來。
“太后，這是您要的參茶！”曹德海躬身遞上茶盞。
太后聞言，眼睛突然睜開，滿是期待的喝了一口。
“呸呸，你給哀家喝的是什麼東西？”太后就喝了一小口，估計參茶還沒到嗓子眼就被她給吐了出來。
曹德海聞言嚇得一縮脖子，噗通就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
“太后饒命，太后息怒。”
慕蘭天冷眼在旁邊看着，並沒有要開口幫忙求情的打算。
“說，你到底給哀家喝的是什麼？”太后滿臉陰霾，惡狠狠的盯着匍匐在地上的曹德海，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啓稟太后，奴才確實給您端的是參茶，不敢欺瞞太后，還望太后明察。”說完，又梆梆梆的磕起頭來。
太后把眼一瞪，手指地，“胡說，難道哀家連參茶是什麼味道都喝不出來了嗎？你簡直該死。”
太后將這個“死”字咬得重重的，曹德海嚇得身體都哆嗦圓了，冷汗刷刷的往下流。
忽然，曹德海猛地擡頭，朝着慕蘭天就爬了過去。
“皇上，皇上，奴才冤枉啊！就是給奴才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欺騙太后啊！還望皇上給奴才說句話！”
曹德海眼巴巴，淚汪汪的瞅着慕蘭天，小心臟砰砰的，眼看就要跳出嗓子眼。
慕蘭天一看火候差不多了，咳嗽一聲，然後轉向太后。
“母后，曹德海跟在兒子身邊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的爲人兒子還是清楚地，我看這裡面一定有誤會。”
“誤會？怎麼皇上的奴才犯了錯就是誤會？哀家的奴才沒出毛病都要被喊打喊殺，這到底是何道理？”
太后兩句話，直接將慕蘭天給噎了回去，半點面子不給。
慕蘭
慕蘭天臉色一沉，直覺認爲太后這是爲剛纔的事情無理取鬧，無非就是想找補回面子來。
“來人，將參茶給朕端過來。”
小宮女不敢耽擱，小心翼翼的將太后放在桌子上的參茶端了過去。
慕蘭天接過參茶，往鼻尖一聞，濃黑的眉毛立馬皺成了一團。
曹德海看見皇上變了神情，心裡更撲騰了，心道我這是招誰惹誰了，明明自己端的就是一杯普通的參茶，怎麼還憑空出了這麼檔子事？
太后也一直盯着慕蘭天。
“皇上，你也發現了不對是不是？現在你還要袒護這個奴才嗎？”太后看見慕蘭天變臉，以爲是真發現參茶有問題了，得意洋洋地就開口擠兌了兩句。
慕蘭天沉吟一會兒，然後說，“母后，您可以將您信得過的太醫叫過來一位。”
太后一聽，愣了，不明白慕蘭天這又是出什麼幺蛾子。
“皇上難道發現了什麼嗎？”太后以爲又有人要害自己，不禁由的緊張起來。
“母后將太醫叫來，一查便知。”慕蘭天不說明，只是要求太后請太醫。
太后無法，隨手招來一個太監，讓他將太醫院的劉太醫趕緊請來。
很快，劉太醫揹着藥箱，急匆匆的就來到了萬壽宮。
到這一看，皇上也在，而且大殿裡的氣氛也很緊張。曹公公還趴在地上，額頭都出了血。
劉太醫一看這種情況，後背一涼，精神立馬就繃緊了幾分。
“參見皇上，太后，不知喚微臣來，有何吩咐？”說完，恭敬地低下了頭。
“劉太醫不要緊張，今天將你請來，就是想讓你幫哀家查查這杯茶。”太后說完，將手往桌面上一指。
“劉太醫，你上前看看，這到底是什麼茶？裡面究竟有何種成分？”慕蘭天也晦暗不明的補充了一句。
劉太醫一聽，先入爲主的就認爲這杯茶有問題，而且好像還被放了東西。
聯想這幾天萬壽宮發生的事情，劉太醫檢查時的態度分外謹慎。
慕蘭天在旁邊看着劉太醫小心翼翼的樣子，心裡直抽抽，心道，有必要這麼小心嗎？這左不過就是杯參茶，值得這麼鄭重其事的嗎？
劉太醫仔細檢查之後，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古怪。
搖搖頭，又重新檢查了一遍，這次之後，他臉上的神情變得更加奇怪。
太后等不及，開口問道，“劉太醫，你實話實說，這杯子裡到底是什麼東西？”
劉太醫將杯子放下，鄭重的鞠了一躬，“回稟太后，微臣愚昧，經測查，這不過是杯參茶，裡面沒有別的東西。”
話說完，就謙卑的低下了頭。
太后臉上滿是濃濃的不相信。
“這怎麼可能？哀家天天喝，這杯子裡哪是參茶？”
太后的聲音不由得有些尖銳起來。
“微臣不敢欺瞞太后，這杯子裡確實是參茶。”
劉太醫又鄭重的重申了一遍。
太后剛想要說話，慕蘭天插嘴了。
“母后，你不要驚訝，這杯子裡確實是參茶，兒子剛纔就知道了。”
太后不敢置信的看向慕蘭天。
“你退下吧！”慕蘭天擺擺手，讓劉太醫離開。
太后看看離開的劉太醫，又看看一臉高深莫測的皇上，臉上的疑惑更加明顯。
“母后，您現在明白了吧，不是曹德海騙您，是您平時喝的參茶有問題。”
慕蘭天開口就毫不留情的將太后的癥結說了出來。
“你說哀家平常喝的不是參茶？”太后實在是不相信。
“母后想想，這段時間可是有什麼異常情況？”慕蘭天雙眼灼灼的盯着太后。
“異常？”太后微眯眼睛，陷入沉思。
好一會子，太后才又緩緩地開口。
“這參茶什麼時候變得味道，哀家真是記不清楚了。不過這段時間哀家確實比較容易疲乏，身子也懶怠動，吃的也比較少了。每當這種時候，小魏子就會給哀家端杯參茶來，讓哀家喝。每次喝過之後，哀家就覺得渾身輕鬆，說不出來的舒坦，人也變得飄飄然起來，看什麼都覺得特別興奮。”
太后一邊回想一邊說，慢慢地她的臉色變得非常不好看起來，最後只能用陰霾來形容了。
“皇上，你說小魏子要害我？”直到這個時候，太后都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慕蘭天沒有開口，只是沉重的點點頭。
“爲什麼？”太后實在不願承認這是真的。
“要想知道原因，也不難，但是需要母后配合朕演一場戲。”
慕蘭天說這話時，臉上的表情就像一隻狡猾的狐狸。
“皇上有事就說。”太后現在口氣還是有些生硬。前一刻自己爲了小魏子還拿性命給自己兒子保證，這後一刻就查出一心維護之人在害自己，自己活脫脫就一有眼無珠。
慕蘭天笑笑，輕輕地站起來，走到太后身邊，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在太后耳邊耳語了一番。
最後，慕蘭天一臉深沉的坐回椅子，太后則是滿臉凝重的不說話。
地上趴着的曹德海也鬆了一口氣。
這次他又撿回了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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