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奇蹟征服翔龍帝國之戰
在東瀛列島的西面,有一個自從誕生以來,就稱霸東方數千年的偉大帝國。
如今,他宛如一頭已經逐漸走向衰老的雄獅,昏昏沉沉地酣睡在東方的卡拉圖大陸中央。
當伊瑪斯卡帝國和耐‘色’瑞爾第一帝國,這兩個西方的文明先驅者,不幸相繼隕落之後,在漫長的黑暗時代裡,這個以龍爲圖騰的東方帝國,始終是全世界最爲閃亮的一座文明燈塔。
它曾經擁有過全世界最爲璀璨輝煌的文明;曾經涌現出數之不盡的英雄與先哲;曾經以金戈鐵馬的磅礴霸氣,讓四方萬國俯首來朝;曾經用絢麗燦爛的文華典章,令世界爲之側目。
在那個時代,它曾經被譽爲被賢者們統治的中原天朝,坐擁着無數財富和至尊權威的黃金之國。
但是,到了西方世界已經走出黑暗時代,列國豪強競相航海殖民、開拓進取,憑藉勇氣和膽略征服新天地,不斷掀起瓜分世界狂‘潮’的現在,這個曾經無比偉大的東方國度,似乎是因爲過分地陶醉於自己輝煌的歷史遺產,反倒長久地閉關鎖國、固步自封,陷入了漫無止境的沉睡之中。
那威武雄壯的號角,那扣人心絃的馬蹄,早已是消逝於塵埃之中的昨日黃‘花’;
那冠蓋如雲的排場,那翠華搖曳的儀仗,在異邦人的眼中也已不再威嚴震撼。
那金碧輝煌的宮殿,那美輪美奐的珍寶,同樣只能‘激’起窺視者們的無窮貪‘玉’;
那高大雄偉的城牆,那寬闊洶涌的河流,已經不再能夠阻止入侵者的戰鼓和鐵蹄,而那昏昏‘玉’睡的鴉片鬼、蹣跚而行的小腳‘女’人、盲目無知的腐儒貴胄,更是遭到“文明人”一致鄙視和嘲諷的存在。
所以,此刻的東方帝國,已經彷彿是一座古‘色’斑駁的衰朽神龕,幾乎誰都可以向它吐出一口濃痰、刮下一片金箔……僅僅是由於遙遠的空間距離,以及西方列國內部的彼此牽制,它才暫時還沒有淪爲西方列強的獵物,而只是在幾個無足輕重的沿海港口,受到了一點程度微弱的小小‘騷’擾。
但儘管如此,這個國度依然沒有多少真正覺醒的跡象,反而在最頑固的麻木和呆滯之中,艱難地拖着佈滿累累傷痕的軀體,繼續沿着走了幾千年的殘破老路蹣跚而行……直至徹底墮入最黑暗的深淵爲止。
現在,這個即將失控的夕陽帝國,就已經站到了懸崖的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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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的暗紅‘色’餘輝,在遠處的紫金山頂留下了最後一絲光芒。‘豔’麗壯美的晚霞,鋪滿了大半個天空,給翔龍帝國南遷之後的新京城,富庶繁華的金陵古都,染上了一抹鮮亮的‘色’彩。
這一年,是西方費倫大陸的DR1994年,東方翔龍帝國大金王朝的康德三年。
隨着又一次冗長至極的例行朝會,在太監們的齊喝聲之中宣告結束,看到最後一名老邁的臣子,踏着小碎步離開大殿,大金王朝的第十六代皇帝,剛剛過完十八歲生日的康德皇帝完顏德昭,終於忍不住暗自長嘆一聲,無力地癱倒在冰涼的龍椅上,仰頭望着鏤空雕‘花’的‘精’致房樑,怔怔地發呆出神。
此時正值江南的梅雨季節,連綿的細雨一下就是幾十天,幾乎終日不見陽光。即使今日的天氣偶然放晴了一會兒,但這難得的陽光,卻也依舊是轉瞬即逝。
因此,在這座尚未點燈的大殿內,光線顯得極爲黯淡,不時有一陣陣‘潮’溼的冷風,從敞開的大‘門’吹進來,讓御座上的皇帝陛下感到了幾分徹骨的冰涼。
而統治了翔龍帝國三百年之久的大金王朝,此刻也如同外面的天氣一樣風雨飄搖。
獨自卸下沉重的皇冠,完顏德昭從冰冷的寶座上緩緩轉身起立,對着屏風上鑲嵌的金邊鏡子,伸手略微理了理頭髮。鏡中那日益變得瘦削憔悴的面容,讓他看得一陣心煩。而緊緊包圍着整個眼眶的濃厚黑眼圈,更是讓這位素來注重儀容儀表、講究翩翩風度的少年皇帝幾乎想要抓狂。
這都是被那幫尸位素餐的廢物臣僚給害的他咬緊牙關,恨恨地想道。
從清晨開到下午的大朝會,總共也就只有邊防和財政兩個議題。然而那幾百個滿腹經綸的名士大儒爭辯了大半天,除了互相推卸責任和羅織罪名以外,其實壓根兒就沒有真正想過要如何去解決問題。‘弄’到最後,只知道把所有事情一股腦兒擺到自己這個皇帝面前,說什麼皇上聖明、乾剛獨斷……可是萬一他真要做出什麼“獨斷”來,馬上又會有一夥所謂“清流”跳出來橫挑鼻子豎挑眼,將皇帝旨意批判得一無是處,甚至糾集起各地士紳和文武百官共同抵制——這幫只會壞事,不會做事的魂帳
朕非亡國之君,臣皆亡國之臣
康德皇帝完顏德昭如此悲嘆一聲,隨即將目光轉移到身前的寬大書案上。一幅微微泛黃的大金疆域圖,正被鋪開在上面,展示着這個千年帝國的遼闊版圖——東臨滄海、西鄰沙漠、北近雪域、南至密林,在四方邊境都已經幾乎擴展到了地理極限,統轄着四萬萬各族黎民百姓……
但皇帝陛下的心中卻非常清楚,自己所統治的這個國家,早已不是眼前地圖上的這般模樣。
最近的這二十多年裡,風雨飄搖的大金王朝,始終籠罩在北方強敵的‘陰’影之下。
那個興起於北方草原的圖坎汗國,自從再次恢復統一開始,就彷彿一頭永遠喂不飽的餓狼一般,迅速朝着南邊大金王朝的‘花’‘花’世界,亮出了自己鋒利的獠牙。一次又一次彷彿狂風暴雨般的襲擾,一步又一步宛如鈍刀子割‘肉’般的侵吞,將帝國版圖內的萬里疆土,硬生生地攪得支離破碎。
在完顏德昭的祖父這一代,大金就丟光了在關外遼東的龍興之地,國都屏障盡失,被迫遷都江南;當他父親在位的時候,又喪失了故都燕京和大半個河北之地,遼闊的中原腹地處處烽火;至於現在,圖坎鐵騎已經在江淮之北肆意,前線官軍屢戰屢敗,名城重鎮接連失陷,整條中原戰線都處於崩潰邊緣。
如果不是因爲帖木爾可汗突然轉移了攻擊重點,‘抽’調主力部隊西征異域,導致圖坎南征軍的前線兵力嚴重不足,暫時無力進一步南下的話,朝廷恐怕已經要盤算着徹底放棄整個中原,退守到江南一線了。
即使是這樣,朝廷在近年來的幾次試探‘性’北伐,也全都是以慘敗而告終,幾乎沒能從敵人手中收回一寸失土,反倒是把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一點錢糧,也全部都給消耗得乾乾淨淨。
因此,在接過了亡父的位置,登基即位之後的這幾年裡,完顏德昭雖然貴爲天子之尊,卻總是嚴重缺乏安全感,時常在午夜被可怕的噩夢驚醒,以爲那位野蠻兇殘的帖木爾可汗已經渡江攻破了金陵城,把雪亮的鋒利馬刀伸到了他的脖子邊上
而大金朝廷如今所面臨的危機,還不光是圖坎汗國在北方邊境步步進‘逼’而已,戰線後方的國內,如今也同樣是天災**,動‘亂’紛紛——流民、邪教、軍閥、藩王一個接着一個起來造反,在南方的許多城市,還有**黨在勾結海盜作‘亂’,再加上長期瀕臨崩潰的財政,永遠沒有平息過一刻的朝廷黨爭……
所有這一切千頭萬緒的艱難國事,統統都壓在了這位年輕皇帝的肩膀上,讓他終日疲憊不堪,感覺自己彷彿一個初學乍練的蹩腳裱糊匠,正面對着一座四面漏風的破房子束手無策。
——確實,這座看似還算光鮮輝煌的王朝大廈,其實承重已達極限,早已在發出一陣陣不堪重負的呻‘淫’,並且距離徹底坍塌的日子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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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地休息了片刻之後,完顏德昭終於慢吞吞地站起身來,搖晃了幾下銅鈴,召喚來隨‘侍’太監,讓他們收起了案上的卷宗,隨即便慢吞吞地踱向了大殿隔壁南書房的軍機處會議室。
——從很多年以前開始,在名義上總理朝廷一切政務的正式朝會,其實已經淪爲了大人物勾心鬥角,小人物折騰鬧劇的表演場,雖然在場面上鬧得很是‘精’彩熱鬧,卻根本解決不了什麼實際問題。
而散會之後在偏殿召開的軍機處會議,纔是這個帝國真正的決策中心。
踏進南書房的‘門’檻,一股淡雅的檀木薰香頓時撲面而來。完顏德昭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覺自己的頭腦清醒了許多,環顧裝飾樸素的室內,在掛着“一團和氣”楷書條幅的牆壁下,衆多朱紫華服的官員們早已畢恭畢敬地跪了一屋,在皇帝面前連頭都不敢擡,一切似乎都和過去沒什麼兩樣。
如果朕的天下,也能永遠和過去沒什麼兩樣,那可就太好了
年輕的皇帝在心中默默地如此自嘲着,口中卻只是淡淡地吩咐他們起身奏事。
於是,諸位官員紛紛從水磨漢白‘玉’地磚上爬了起來,卻也不敢回身坐下,只是垂頭靠牆‘侍’立,同時從各自寬大的袖子裡,彷彿變魔術般地翻出了一本本奏摺,依次朗聲誦讀起來。
當今的軍機大臣一共有四位,一名漢人,三名滿人。此外還有六部尚書和一些職位較低的書記官出席,不過他們在這個會議中基本上沒有多少發言權,只是列席以備諮詢而已。
和剛纔的大朝會一樣,本次軍機處會議的主題,依然是邊防和財政這兩項至關緊要之事。
“……康德二年,即去年,朝廷歲入摺合白銀約爲三千一百五十萬兩,預定支出卻高達五千六百萬兩。再加上前年北伐燕雲失敗,靡費軍餉多達一千七百萬兩,戶部歷年存銀至此徹底告罄。即使如此,朝中六品以下官吏的俸祿,仍然被迫遲發一月,減發四成,京營禁軍的軍餉也拖欠了五個月。至於邊境諸軍的欠餉,更是普遍達到了八至十個月……因此,自從今年以來,各地駐軍譁變頻繁,逃亡日盛,朝廷官吏也是牢‘騷’滿腹,不肯盡心辦事。若不能儘快籌到款子,只怕是立刻就要禍生俯腋……”
四位軍機大臣之中唯一的漢臣,文華殿大學士費立國手捧厚厚一疊賬冊,對着皇上朗聲啓奏道,神情憔悴無比。從皇帝陛下的視角遙看過去,似乎滿紙盡是觸目驚心的鮮紅赤字,“……臣雖已絞盡腦汁、轉移挪騰,但實在是難爲無米之炊。請陛下恕臣理財無能之罪,速發內帑銀五百萬兩,以解朝廷之困……”
所謂的內帑,其實就是皇帝的‘私’房錢,由內務府負責打理,戶部官吏無權‘插’手。
既然是皇帝的小金庫,那麼就必然會得到皇帝陛下大幅度的優惠政策。所以,這內務府素來就是京中最‘肥’最有油水的衙‘門’,哪怕是南遷之後也不例外——天下最好的礦山、工場,乃至於許多鹽田、海關,還有上百座分佈於江南膏腴之地的皇莊,不管是合法管轄還是非法強佔,總之都被內務府的稅監把持着。
由於監管不得力,這些產業的實際收入,多半都被下面的礦監、稅監、織造監和內務府各級官員侵吞,但就是上繳給皇帝充作內帑的那麼一小部分,也足以和戶部每年的總歲入基本看齊了。
既然皇上給自家攢了這麼多的‘私’房錢,都比國庫還要充盈了,那麼戶部的稅源自然會不可避免地萎縮。
因此,朝廷一旦出了財政危機,諸位朝臣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請皇帝撥發內帑來填窟窿——這天下江山就是你家的,有了虧空你不掏腰包填上,又該讓誰去填坑?
只是這動人錢財,就有如奪人‘性’命,即便是皇帝也絕不例外。一聽到費立國這老東西居然又想打皇家內庫的主意,年輕的康德皇帝當即就不由得冷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不予理會。
文華殿大學士費立國,這個‘侍’奉了三朝天子的老臣,是康德皇帝最爲討厭,但又最離不開的大臣。
雖然年輕氣盛的康德皇帝陛下,非常厭惡這廝一直開闢不出新的財源,卻老是打着自家小金庫的主意,但若是換上別人去管理財政,卻也從來都只會把事情辦得更加糟糕,將財政虧空搞得更加嚴重,往自己口袋裡摟進更多的款子,然後同樣哭哭啼啼地來求自己發放更多的內帑……
與之相比,費立國雖然討厭,還經常倚老賣老,但至少爲官尚屬清正,管理賬目也比較‘精’明——讓他幫自己打理財政,最起碼前來討要內帑的次數會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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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有一種關於權術運用方面的說法,認爲貪官應該比清官更好用纔對。
完顏德昭在讀書的時候,就曾經聽說過這樣一個故事:
古代有個大臣,曾經聳人聽聞地勸諫他‘侍’奉的皇帝要用多貪官——因爲想要別人賣命,就必須給人家好處。直接給錢的話,財政壓力就太大了,所以只能給他權力,讓他去搜刮民脂民膏。
而貪官的權力來自於皇帝,爲了保住自己的好處,就必須忠心維護皇權。假如他貪污了之後還不聽話,就可以立即捏住他貪污的把柄,直接用貪污的罪名把這個反骨仔幹掉。
但反過來,若是任用清官的話,這些清官必然深得人民擁戴。就算他不聽話,也不容易找到合適的藉口除掉他。即使是強行除掉了,還是會有引來民情‘騷’動的危險。所以必須大量地用貪官,皇帝纔可以隨意清理官僚隊伍,將任何一個人的把柄都捏在手中,使其成爲清一‘色’的鐵桿擁護者。
那位古代皇帝聽了這個新鮮的說法,感覺有些道理,但又擔心貪官搜刮太狠,招惹起民怨,沒法收拾。
而進諫的大臣就說,遇到這種情況,陛下完全可以把那個貪官給宰了,爲民伸冤然後再把他搜刮的民財收繳上來,從而不負搜刮民財之名,卻能得搜刮民財之惠——這就是玩權術的藝術
當初第一次聽說這個故事的時候,完顏德昭曾經拍案叫絕,以爲這就是帝王之術的‘精’華所在。但是等到他真正登基即位之後,才發現實際情況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
在完顏德昭登基之初,清理反對派黨羽的時候,曾經命人查抄了一家以豪富聞名京城,至少有三四百萬兩銀子家資的大貪官,本以爲能夠大發一筆。不想在抄家之後,居然只上繳了很少的一點兒零碎銀子、銅錢和古玩,摺合總價不過三萬餘兩就連這個貪官在城外置辦的幾座莊園,也全都不翼而飛了
哪怕他在盛怒之下,一連打殺了三四個前去抄家的‘侍’衛,也無法拷問出那些失蹤贓款贓物的下落——因爲這會壞了規矩,牽出從中分潤到油水的一堆大人物……下場絕對會比被皇帝打死還慘……
所以,一旦貪污成了風氣,搞到了哪怕殺掉貪官也抄不到錢財的份上(錢都被抄家的人給‘私’分了,並且寧死也不吐出來‘交’給皇帝),這一套看似‘精’妙的權術,也就成了大笑話——既然你的策略就是大用貪官,那麼又該從哪裡去找一批不貪的人幫自己摟錢呢?又該到哪裡去尋找一批公正廉明的人來審理貪官呢?
若是皇帝自作聰明,一味地養貪‘弄’權,反倒排斥清官,其最後的結果,往往就是整個朝廷徹底失控,皇帝身邊的人迅速被貪官收買,一切耳目都被貪官‘門’g蔽,既聽不見民間的抱怨,也抓不住貪官的把柄。
就算這位皇帝抓住了把柄,想要宰掉一個貪官,滿朝文武也會立即聯合起來‘逼’宮,甚至能把皇帝給‘逼’得退位——既然人人都在大肆貪污,把貪污撈錢變成了慣例,又怎麼能容許皇帝破壞規矩,以貪污的罪名來殺人呢?若是縱容了這一“歪風邪氣”,誰曉得下一個挨刀子的會不會是自己?
——把貪污變成官場常例的後果,就是根本沒法反貪了反貪就是找死不反貪則是等死——如果對貪污不加以任何限制的話,最終必然會搞到民怨沸騰、揭竿而起的……
由此可見,違背倫常的歪‘門’邪道實在是走不得,否則就跟吸毒似的:一時的爽快,帶來無窮的災難
綜上所述,哪怕是對於一位需要玩‘弄’權術的皇帝而言,清官也終究還是比貪官要好的。
非常遺憾的是,完顏德昭發現自己身邊已經找不到幾個清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