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受戰火摧殘的時光神殿,此刻正是一派士氣昂揚。
激烈的戰鬥已經持續十幾天了,但太陽神的金色旗幟仍然在神殿最高的塔樓上飄揚。儘管首席大祭司的不戰而逃,讓留下的人們不免感到有些迷茫和失落。但接下來一次次絕地反擊的輝煌勝利,則讓他們感覺自己並沒有被命運和神明拋棄。
就在之前的一天裡,足足四十頭強悍的巨龍,被龍狂迷鎖的邪門奇功折騰得倉皇敗退,差一點全軍覆沒。特別是太陽女神在關鍵時刻的降臨,更是使得這些最虔誠的信徒們士氣倍增。這不僅給疲憊的守衛者們狠狠地打了一劑強心針,也讓他們沉浸在一片對勝利的憧憬之中……某些原本還在哀嘆自己跑得晚了一步的神職人員,此刻已經在琢磨戰後會得到怎樣的升職了……
而在月亮湖畔的精靈軍陣地上,卻是另外一副狀況。
血腥味刺鼻的野戰醫院裡,時刻迴盪着傷兵們的悽慘呻吟。蓬頭垢面的軍人懶洋洋地蹲在壕溝與柵欄之間,有氣無力地曬着太陽——由於軍糧緊張,凡是不參加當天作戰的部隊,每天分配的伙食只有一碗稀粥和一塊拳頭大小的黑麪包,僅夠勉強維生而已。他們除了用溫暖的陽光來麻痹飢餓的腸胃,似乎也沒有什麼可做的了。
一面綠葉圖樣的巨大軍旗,正無力地耷拉在硝煙之中。略帶些傾斜的旗杆下,一名青年軍官正抱着膝蓋蹲在沙灘上休息。他的衣着十分華麗,裝飾着金色流蘇和複雜地刺繡,一看就知道很有身份。流轉着魔法靈光的銀色頭盔下,隱約可以看到一張棱角分明的堅毅臉龐。
刺眼的陽光從旗幟上方斜照過來。===使得他的臉一半被陽光映亮,另一半則沉浸在陰影裡。半明半暗之間,青年軍官的目光雖然沉穩而堅定,但也夾雜着一絲掩飾不住的擔憂和焦慮。
“報告長官,工兵已經完成了準備工作,可以開始了!”
“哦,是嗎?他們的動作真是夠慢的……”
丹尼爾中將拍拍褲子上地塵土,嘀咕着站了起來,最後打量了一番圍攻多日的目標。然後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抽刀出鞘。
“預備——起爆!”
他瞪着那對佈滿血絲的金眼睛,猛地劈下了自己的指揮刀!
但是,爆炸並沒有如期發生。
“完全沒反應……哪裡出問題了?”幾個工兵面面相覦。不知所措。
“工程師?工程師在哪裡?快快快,檢查一下秘銀傳導線,魔法能量根本無法傳輸!”一個軍官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扯着喉嚨高聲叫嚷道。
“該死的,這三鹿牌地水晶球難道是用碎玻璃粘起來的嗎?纔剛一輸入能量就炸了,還好我準備了力場屏障……這不是存心要謀財害命嗎?!”
負責傳訊的精靈魔法師一邊破口大罵。一邊氣急敗壞地將一堆貌似玻璃渣的東西遠遠地丟了出去。此刻,他那身昂貴的絲綢長袍就好象是剛從地裡挖出來的土撥鼠一樣髒兮兮。俊俏的臉上滿是密密麻麻地細小傷痕,頭頂上還很誇張的漂起了一縷黑煙……
“……可惡,找到問題了!這幫該死的供貨商,還有更該死的後勤部貪官!兩段導線之間的接口竟然是用鐵絲綁上去的!”
滿頭滿臉都是爛泥的工程師搖晃着鏽跡斑斑地僞劣導線,罵罵咧咧地從隧道里冒出腦袋,呸地一聲吐出嘴裡的草根和泥沙,“商標是……三鹿公司……本大爺詛咒這幫黑心混蛋統統生兒子沒屁眼!”
雜亂不堪的營地裡。\\\成羣結隊的工兵、魔法師和軍官像無頭蒼蠅似地東跑西顛、大呼小叫……面對着這一雖是情理之外,卻又在意料之中的大規模混亂,三天沒睡覺地丹尼爾無奈地揉着太陽穴,感覺自己連腦仁都要裂開了。
“只不過是搞個定向爆破,怎麼就弄成了產品質量教育的典型反例呢?唉。真是邪門了,這些軍用起爆器的質量,居然比礦山上的民用產品還差!”
他一邊語無倫次地暗自嘀咕,一邊踩着夢遊般的步子,在衛兵擔憂的目光下踱到了不遠處的湖灘邊上。然後彎腰俯身,用雙手舀起一捧清澈地湖水,就這麼當頭澆了下來。
“嘶……”
即使這個季節正值南半球地盛夏。海拔三千多公尺的高原上依舊沒有多少暖意。冰冷地湖水順着脊樑流淌下來。那股刺骨的寒意,激得尊貴的金精靈名將猛地打了一個哆嗦。他呲牙咧嘴地甩了甩頭髮上的水珠。感覺頭腦似乎清醒了很多。
但是,身爲感官敏銳的金精靈,丹尼爾那被疲勞所暫時麻痹的靈敏嗅覺,也隨着神志的清晰而一同恢復了。而他身上此刻正散發出來的那股味道……
一陣清涼的微風從湖面徐徐吹來,也讓這彷彿一千隻黃鼠狼同時排泄,威力堪比臭雲術的酸臭味飄散開來,四周的士兵們無不面如土色、掩鼻而逃。
“該死的,老子都已經洗過八遍澡了……”
丹尼爾捏着鼻子,甕聲甕氣地抱怨道,但也不得不從口袋裡摸出一塊香皂,打算就着湖水再洗一個頭——他自己也一樣快要被薰倒了。^^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在龍騎士盡數失去戰鬥力之後,本來就久戰疲憊、補給匱乏的精靈軍,眼下更是士氣衰頹、瀕臨瓦解。前來投靠的土人部落逃散了大半不說,連遠征而來的精靈正規軍,都有不少開小差的——他們也不想想,在這距離邊境上千裡的敵國腹地,還隔着巍巍雪山。區區幾個落單地散兵遊勇能溜得出去嗎?
爲了死中求活,也是爲了抓住最後一絲勝利的希望,在從被俘的老祭司那裡獲得關於地下秘道的情報之後,丹尼爾不顧情勢未明,就親自帶着一隊人馬,連夜潛入時光神殿的地下進行勘察,以便於派遣精銳部隊突襲,或者實施自己最擅長的爆破戰術。
結果,他很不幸地在疏通被垃圾阻塞的下水道時。遭遇了可怕的“淤積物決堤”,差一點被活埋窒息而死。幸虧他那幫忠誠的部下拼命搶險挖掘,才千難萬險地從糞便、淤泥和腐爛垃圾中給扒了出來。
但問題並沒有到此爲止:那下水道淤積物地刺激性和滲透性實在是太可怕了,即使丹尼爾用上再多的消毒水和香皂,也清洗不掉那彷彿滲進了骨頭的臭氣……這已經讓他這個愛乾淨的金精靈非常難以忍受了。偏偏在設置炸藥、安排爆破的過程中,又發生了那麼多千奇百怪地煩心事……
現在的丹尼爾真是又氣又累,腦袋裡彷彿有五百隻鴨子在吵架,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都到了崩潰的邊緣。
但是,他還不得不去安慰心態比自己更崩潰的傢伙。
“閣下,您怎麼出來了?身體好些了麼?啊,您還是別靠得太近了。^^我這身上……”
“沒關係,咳咳,我最近剛剛又得了感冒,什麼味兒都聞不出來!”
來人無所謂的擺擺手,“不過,咳咳,丹尼爾老弟。咳咳,你的爆破戰術,真能行得通嗎?咳咳,這可是一座山,而不是一幢樓啊!”
伴隨着這個沙啞地聲音。這支精靈軍的二號人物,海軍上將帕里斯坐在輪椅上,被一名衛兵推了過來。他的神情同樣十分憔悴,曾經燦爛的金髮在短短几天裡白了一大半,原本就病弱的身子眼下更糟糕了,說幾句話就要咳嗽一聲,透過他掩嘴的指縫。丹尼爾駭然地看到了幾縷不祥的鮮紅痕跡
“按照我勘察地情況。以及佈置的炸藥數量,從理論上講應該是可行的。但是實際上……呵呵。閣下也都看見了。”
丹尼爾攤了攤手,無奈地笑道,“後勤部提供的不是假貨就是破爛。唉!希望他們至少還沒有往高爆炸藥裡面裝沙子,要不然我真是哭都沒地方哭了!”
帕里斯上將的臉色更難看了。
“那爲什麼還要在這地方拖延時日,消耗本來就不多地給養和彈藥?這次用掉的炸藥是我們幾乎全部的存貨啊!以後的作戰怎麼辦?指望那個恨不得咱們早點死光的前敵總司令?”
“閣下說的都沒錯,可是除了盡全力攻克時光神殿,我們還有別的選擇嗎?”丹尼爾聳了聳肩膀,“深入敵境,給養全無,理應配合地友軍又不可靠。幾萬人地隊伍,想轉移也無處徵集糧秣,更沒有領路人。而且……你忘了諸神下達給我們的意旨了嗎?”
“沒錯,不惜一切代價,務必攻陷時光神殿,奪取裡面地某件神器……”帕里斯先是一愣,隨即流露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苦笑,“如果退縮的話,說不定就要遭受神罰啊……既然如此,爲什麼不用最簡單的人海戰術,和山上的印加人比人命拼消耗?我們又不是沒有炮灰——那些來投靠的土著降兵是幹什麼用的?”
這回輪到丹尼爾苦笑了。\\\\\\
“閣下有所不知,我軍這纔來了多久?有幾個土著人是甘心爲我們賣命的?他們之所以投靠我軍,不過是想渾水摸魚,趁機劫掠搶地盤罷了。要是真有什麼苦戰惡戰,這土著降兵又不是木偶,叫他們拼命就能拼命嗎?眼下真要逼他們上陣拼命,或許不用敵人迎擊,這夥牆頭草自己就會譁變!”
“那前幾天不是……”
由於很久沒有直接插手軍務了,帕里斯上將一時有些困惑。
“前幾天是前幾天,現在是現在!那時候咱們勢如破竹、軍威鼎盛,土著人都被震懾得俯首帖耳,這才勉強能夠指使。可眼下是個什麼情況?”
丹尼爾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強攻神殿屢敗,龍騎士盡滅。補給匱乏,連純種精靈士兵都在開小差!前陣子,這些投靠我們的部落,還時常送些牲口、劣酒還有女人什麼的過來勞軍。現在呢?嘿嘿,慰勞品連根毛都見不着,倒是成百上千地搶了我們殘餘的糧草軍械,逃亡出去改行當馬賊了!”他冷笑道,“若是我們還要強行驅使他們接敵肉搏,神殿那邊怕是幾句口號就能把他們拉過去!”
“所以。這一次的爆破戰術,已經是我們唯一可能取勝的選擇。如果再失敗了,咱們也就管不得什麼神喻不神喻了,趁着特庫姆塞的主力還沒有合圍上來,大家分頭逃命吧!”丹尼爾有些自暴自棄地說。
“怎。怎麼會……這,這真是……”
“報,報告長官,起爆器修復了!”
正當帕里斯上將還在爲如此惡劣地形勢而瞠目結舌的時候,一個傳令兵風塵僕僕地衝了過來,一個踉蹌跪倒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地彙報說。
“太好了。傳我的命令,馬上引爆!”
聽到這個好消息,兩名指揮官都興奮了起來,幾乎是異口同聲地下達了命令
但還沒等那傳令兵起來,丹尼爾突然就感覺腳下一陣搖動,好像連這片大地都跳了一下。他頓時有種天翻地覆的感覺,一時站立不穩。踉蹌着靠到了旗杆上。
然後,一陣震耳欲聾、地動山搖的轟隆聲,猛地在晴空中炸響!這聲響猶如平地驚雷,不,比驚雷還要響亮十倍!
就算丹尼爾及時用手堵住了耳朵。此刻也被震的雙耳發麻,面色發白,頭上直冒虛汗……至於行動慢半拍的帕里斯上將,索性兩眼一翻,很乾脆地被震暈了過去。
就在巨響傳來的同時,原本時光神殿所在的那個位置上,猛地升騰起一朵巨大地黃色土霧。將方圓數裡範圍內的一切都籠罩其中。劇烈的氣浪隨即橫掃大地。將精靈軍的旗幟、營帳甚至火炮吹得東歪西倒。
無數泥沙碎石被捲上高空,然後噼裡啪啦地紛紛掉落下來。砸得地面上的士兵頭破血流。但這些傢伙卻個個都彷彿受虐狂一樣,一邊抱着流血地腦袋,一邊望着騰起的土霧歡呼雀躍……這自然不是因爲他們個個都有M的傾向,而是由於透過那層黃褐色的土霧,依稀可以分辨出那龐大的時光神殿已經末日降臨,正驚人的速度分裂、破碎、崩塌,最後化爲一堆人工地震產生的廢墟殘骸。
那些還沒有溜走地土著叛徒,也都怔怔地看着聖地的毀滅,臉上百味雜陳,不知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悲痛。
隨着時光神殿的毀滅,裡面的印加守軍、戰爭魔導器和龍狂迷鎖,也都隨之埋葬在了碎石瓦礫之下,只有極少數腿腳快的人能夠逃出生天……當然,上萬名精靈軍已經在外面嚴陣以待,正等着他們自投羅網。
讓交戰雙方都感到痛苦難熬的時光神殿攻防戰,就此落下了帷幕。
“總算是拿下來了……”
看到最後幾個俘虜被釘上早已準備好的十字架,丹尼爾終於鬆了一口氣,同時也慶幸起了自己地好運氣——如果不是在那次倒黴至極的勘察中被垃圾掩埋,他的部下也不會鑿穿石壁,從而發現聖山下方几乎被人工和自然的力量挖成了螞蟻窩,到處遍佈着不爲人知的秘道、秘室、溶洞和空腔……他自然也不敢集中全軍地炸藥孤注一擲——實心的巨大山體,可是很難炸出什麼效果的。
不過,儘管拖了很長的時間,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他到底還是贏了。
雖然接下來還要應付敵人的尾隨追擊,還要防備掛名上司的暗中拆臺,但此刻地丹尼爾依舊感覺心情輕快無比,比大熱天喝了冰水還要愜意。
“這就是勝利地滋味嗎?真是百嘗不厭啊!”
他滿足地嘆息道,甚至哼起了輕快的家鄉小調。過去積攢下來地疲憊和苦惱,隨着勝利的來臨,彷彿都被一掃而空了。
但是,這種彷彿置身於天堂的輕鬆感,也僅僅持續了一瞬而已。接下去傳來的緊急軍情,立即讓丹尼爾的心情從一個極端轉移到了另一個極端,從天堂被打入了地獄。
“什麼?北方、西方、南方同時發現大批敵軍?還全都打着王室的黑鷹戰旗……特庫姆塞那隻“不死鳥”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