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預言般的話語,配以紀無期高深莫測的神情,還真是叫我的一顆心突突直跳起來。
我問了日子,才知道這天已經是三月十三。
爲什麼他不肯直接告訴我,而是要我等到兩天後自己尋找答案呢?難不成……我還會變成狼人什麼的?不對不對,這身子……這身子分明就是我自己的啊,我活了整整二十個年頭了,也沒見哪個月圓之夜變身異種什麼的……
思及此,我很想對紀無期說,你就別賣關子了,就算到了十五那天,也照樣是什麼都不會發生的——可是轉念一想,這個不知情的男子,眼下還不曉得我的真實身份,自然是還把我當他們的教主看待,我不能就這麼隨隨便便地暴露。
於是,我話到嘴邊還是嚥了回去,繼續裝傻充愣,想着等過了十五那一天,讓他們自個兒糾結去吧。
抱着似看好戲更似耗日子的心態,我迎來了三月半的這一天。只是令我未嘗料想的是,這太陽纔剛落山,水護法葉子書就命人把我扔進了一個散發着濃重苦味的大藥缸裡,還連人帶缸地將我置於衆目睽睽之下。
好吧,這說法似乎是誇張了些,畢竟能見到我被藥汁浸溼渾身衣衫之醜態的,也只有金木水火四大護法而已。可問題是,他們突然叫我當着他們的面脫衣服是怎麼回事?!
誠然,就算他們之中有娘娘腔,有怪叔叔,有喜歡跟怪叔叔鬥嘴的,有看似最爲正常可實際上誰又知道的,他們本質上也都是實打實的男人好嗎!?
萬分驚悚的我當然不願意在一羣陌生的大男人面前寬衣解帶,溼身相迎——我說過!我這個人是很有節操的!
對!別說這身子是我自個兒的,縱然是那個女魔頭凌邈的,我也不可能臉不改色心不跳地做出這種事的好嗎!
就在我雙手護胸、義憤搖頭之際,那個依舊花枝招展的假葫蘆——不,是賈斛麓,已經開始對我“上下其手”了。
“教主別怕,啊?爺爺一定儘量不把你弄疼,啊?”
我了個去!這是什麼東西啊!!!什麼弄疼不弄疼的!?你這是要逼着我想歪嗎?!啊!?
至今沒機會搞清楚此不男不女之人緣何老喜歡在我面前自稱“爺爺”,我使勁拍掉了他的兩隻魔爪,誓死守衛着自己的貞操。
“我來吧。”豈料這個時候,那旁觀了一會兒的紀無期竟冷不防走上前來,令賈斛麓聞聲注目而去。
來來來……來你妹啊!你們這羣無恥之徒!這是要強搶民女啊!!!
事已至此,我絕對不能再強忍下去了。是以,我張嘴當場一聲尖叫,質問他們究竟要對我做什麼。
“教主,今夜滿月,我們必須合力壓制住你體內的魔性,否則的話,去年剛修好的這座虛渺宮,就又要毀於一旦了。”
紀無期輕描淡寫地說着,還特地仰頭看了看四周的景緻。
嗯,良辰美景,夜色靜好。
但是我——一點兒也不好!
我不是個酷愛沉浸在自我臆想中的傻瓜,因此聽罷他寥寥數語,我算是明白過來,他們今夜打算對我做的事,並不是我剛纔誤會了的那些。可是!可是他們要壓制魔性就壓制魔性好了,幹嗎非得要我剝光了坐在浴桶裡!!!
從來不喜歡委曲求全的我當場就將這一疑問高聲喊出,卻只得來了姬無期不冷不熱的補充說明:“不這樣做的話,子書調配的藥物就無法滲入教主的體內,也就無法發揮其應有的作用。紅青不在,沒了藥物的輔助,光靠我們四個,並不足以很好地遏制住教主的魔性。”
原來如此……我纔不要這麼想啊!
“那他人呢!?爲什麼不回來?”
沒錯,既然身爲五大護法之一,那個姓“紅”名“青”的傢伙,就應該清楚他家教主的身體狀況啊?怎麼能在此等關鍵時刻,還不知在哪兒逍遙快活?
“紅青在外頭有事趕不回來,我四人加上這湯藥,完全可以替教主擺平魔氣。”這一回,紀無期沒來得及接話,倒是被唐立搶了先——而且我怎麼覺得,他就像是在用針對葉子書的口吻跟我說話?
忽然意識到許是眼下的自己在唐立看來有些無理取鬧了,我不得不抿脣緩了緩勁兒,好避免進一步的爭執。
俗話說得好,人爲刀俎,我爲魚肉。雖說我素來沒有那逆來順受的性子,但如今我若是得罪了這四個男人,恐怕他們隨便哪個動動小指頭,就能叫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是啊,天曉得我這個“教主”,是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一教之主。更何況,我壓根就不是那個大約武功高強的女魔頭凌邈。
對……對!這就是問題的關鍵所在了:我不是有什麼魔氣纏身的凌邈,也就不需要他們費盡心力來替我壓制魔性——換言之,我根本沒必要在這羣陌生的男子跟前赤身露體的好嗎?!
奈何上述實情,我偏偏沒法對他們實話實說。正如先前所想,倘若他們得知我不過是個跟他們教主長得極爲相似的穿越者……好吧,且不談他們信不信穿越這種事,光憑我冒名頂替又裝腔作勢至今,他們就真的可以一掌把我轟成渣渣啊!
徒然生出一股恐懼的我,不由用驚惶不安的眼神注視着附近的四個男人。
怎麼辦?怎麼辦?!都怪那個公報私仇的坑爹大神!他怎麼就這麼坑人呢!?
我抱着自個兒的雙肩陷入天人交戰之際,站在浴桶邊的賈斛麓又冷不防發話了:“啊呀,爺爺我看着你從小女娃長成大姑娘,你光溜溜的模樣,我都數不清自己看了多少回了,你還害什麼臊啊!”
看着他煞有其事擠眉弄眼的妖嬈之色,我簡直就要吐血了。
那個女魔頭跟這個不男不女的傢伙究竟是什麼關係?!養成和被養成麼?!好吧就算是這樣,小時候一絲(和諧)不掛和長大了不着寸縷那也不是一個等級的好嗎!?
想吐槽又不敢隨意吐槽的我,頓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乖,聽話,啊?反正這藥湯沒了你的胸,還有這木桶擋着,他們也看不見什麼。”賈斛麓風情萬種地說着,還娘味十足地用手輕輕指了指我的胸口,害我下意識地瞪大了眼珠子,收緊了兩條護胸的胳膊,“對了對了!你大概是忘記了,這藥湯現在看起來雖然跟清水沒啥兩樣,但過個一盞茶的工夫,它就會變得跟泥水的顏色一樣,我的小親親你就放心吧!”
放心纔有鬼了好吧!嗯?等等……
“你說,過會兒,這湯藥就不是透明的了?”迅速捕捉到這一重要情報,我半信半疑地開啓了雙脣。
“對啊?”許是見我出現了鬆口的跡象,賈斛麓登時兩眼放光,“爺爺這麼愛你,怎麼會騙你呢?”
話音落下,我盯着他熠熠生輝的眸子瞧了片刻——確實挺真誠的。
罷……既然一段時間後這水就會顯出深色,那也就相當於遮住了滿身的春光,只剩下肩膀露出來而已。
如此安慰着自己,我咬着嘴脣鬆開了手臂。
“你們站遠點……背對着我,不許偷看!”
此言一出,賈斛麓即刻笑逐顏開。那彷彿在訴說“矮油我家女兒長大了知道害羞了”似的曖昧笑容,看得我眉角直跳。
我抽搐着半張臉,目視他笑嘻嘻地招呼其餘三人離了我的附近,而後四個人一齊背朝我,姿態各異地站立,心下卻仍是鬱郁不得解。
你個假髮大神!坑爹大神!我詛咒你吃方便麪連塊麪餅都撈不着!
暗地裡狠狠畫着圈圈,我面上卻不得不動手褪去早已溼透的衣衫。
一陣涼風旋即刺進了皮肉,直叫我勁不足打了個寒戰。
我憋屈地將身子骨往下沉了一沉,確信自個兒那白嫩嫩的柔荑全都淹沒在了水下,纔敢開口通知四個男人各就各位。
這個時候,光顧着莫讓他們看光了的我還全然沒有意識到,一個壓根沒有魔性的人若是被外力壓制了所謂的“魔性”,會造成怎樣的後果。
直到他們四人齊齊盤腿而坐,然後動作整齊地在那兒比劃了幾下,最後都不約而同地將雙手掌心對準了我,我才突然間想起了這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應該……只是白費力氣吧?應該……不會造成什麼不良影響吧?還是說……我先讓他們停下來會比較好……
越想越覺不安的我緊張地轉悠着眼珠子,來回看着那四張難得表情一致——都很嚴肅的臉。
沒多久,進行着思想鬥爭的我就忽然感覺到有什麼不太對頭。
糟了,不會好的不靈壞的靈——真就起了什麼不好的作用吧?
我的小心肝兒不由得怦怦直跳起來,畢竟,這就好比一個沒生病的人硬是要胡亂吃藥——如此一來的結果,很有可能是自尋死路。
身體裡漸漸升騰起一股熱流的我愈發恐慌。
不……我還是……還是先叫他們停手吧?!
“啊……”叫人措手不及的是,我這念頭纔剛成形,一陣不容小覷的疼痛就驀地襲遍周身,令我情不自禁地捂着胸口叫出聲來。
苦澀的藥汁隨着胳膊的動靜濺入口中,我卻顧不得這濃烈的苦味,只緣身體的強烈不適,遠比這味道要磨人得多。
“教主,堅持住,莫要亂動,興許是會有些痛苦,但挺過去就好了。”與此同時,我聽見紀無期一本正經的說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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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問題……不在於我是否堅持得住……而是……我會不會自掘墳墓啊……
因擔憂與恐懼而生出了些許動搖,我正猶豫着要怎麼開口,那隻撫着心口的右手,就助我發現了一個很不對勁的地方。
咦?我的痣呢?
我慌忙摸了摸自個兒的左胸——誰知摸了好幾遍,我都沒能摸到那顆伴隨了我十年不止的黑痣。
不對……不對啊!我胸口明明長着一顆米粒大小的痣!
難以置信的我忙不迭低頭去看,甚至管不了自己會不會就此春光乍泄,擡了擡身子就睜圓了眼珠子。
藉着周圍不算太暗的火光,我卻沒能找到我的那顆痣。
電光石火間,我只覺腦袋一懵。
這麼說……這麼說……這身子!不是我原來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