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姑娘留步

右腕上的銀鈴,響了。

這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

我剛坐下的身子幾乎是一下子彈跳起來,二話不說就往車外去。

“公子?”然後,我聽到賈斛麓不明就裡地喚了一聲,卻全然沒工夫去迴應他的呼喚。

哪裡?在哪裡?!

視線急急掃過周圍移動着的陌生人,我迅速排除了一個又一個沒能帶給我絲毫異樣感的路人——直到我的目光,最終鎖定在了一名揹着包袱的女子身上。

我想,那穿越大神給我的鈴鐺基本上是可靠的,因爲,一有風吹草動,它就會叮噹作響。最重要的是,循着它的指示,只要藏着女魔頭“七魄”的寶物尚未遠離,我就能靠着一種神奇的直覺發現它的存在。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肉身與魂魄的羈絆吧。

心下幾乎已經肯定了目標的所在,我當機立斷邁開了腳步,一路跑着追上了離我不算太遠的女子。

“姑娘請留步!”越是靠近便越是有感覺,我自是顧不得什麼形象抑或禮節,這就一邊喊着,一邊伸出胳膊,勉強從背後扣住了女子的肩膀。

電光石火間,我可以感受到,對方因我突如其來的一搭肩而猛打了個激靈。下一刻,她就驀地回過頭來,與我四目相接。

映入眼簾的,是個與我這肉身年齡相仿的少女,她長得雖不至傾國傾城,倒也算是眉清目秀。她打扮得不怎麼漂亮,卻是乾淨利索,像極了那些行走江湖的女少俠。更何況,她身上揹着個鼓鼓的包袱……

眸光不由自主地轉移到那以藍色粗布包裹的行囊上,我倏爾心尖一顫。

就在裡面!我能感覺得到!我要找的東西,就在這包袱裡頭!

旋即體會到一種強烈的呼應,我剛要擡頭對那姑娘說道些什麼,掌中溫熱的肩膀就猝然一掙。

緊接着,讓我措手不及的事情便發生了。

一身藍衣的少女什麼話也沒有問,突然間就面色一凝,而後竟扭頭就跑!

不期而至的舉動令我登時一怔,所幸我及時回過神來,擡腳就追了上去。

“姑娘留步!”

我這樣喊着,差點就想伸出傳說中的“爾康手”了。奈何我越是追得急,對方就越是跑得快。

我就納悶了:她跑什麼呀?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此念一出,我豁然開朗。

看她這一席江湖人士的扮相,見我找上門來又急得拔腿就跑,還揹着個這麼大的包袱。這其中,必定存有貓膩!

腦海中立馬浮現出諸如女飛賊大戰男捕頭的各種場景,頓覺瞭然於胸的我開始卯足了勁兒地追趕。

這個女孩,十有八(和諧)九是個偷寶貝的賊,而我要的“寶貝”,此刻就在她的包裹裡。

“公子!你追那姑娘做什麼?難不成……”就在我不顧一切一路狂奔之際,耳邊冷不防響起了賈斛麓那富有特色的聲音。

我倏地轉動脖頸循聲看去,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經緊跟在我的身側了,於是毫不猶豫道:“對!我要的東西就在她身上!”

“果然如此!你放心,爺爺這就去替你截住她!”

話音剛落,身旁的男子就遽然一躍而起。只見他足尖輕點,越過了一個又一個路人的頭頂,並時而藉助其肩頭的反作用力,飛也似的追逐着那拼命逃跑的少女。

不消片刻的工夫,他就驟然從天而降,落在了那少女的身前。

見此情景,我忙不迭使出全身氣力追趕上前,總算是在少女採取應對之策前趕到了現場。

“你……你跑什麼呀!”鑑於這傢伙害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容易這會兒追到她了,我自然免不了要抱怨一句。

“你……你你你……你要幹嗎?!”那姑娘聞言先是往後退了兩步,接着又像是冷不丁有了底氣似的,瞪着她水靈靈的大眼睛,擡高下巴上前一步。

放心,我不是來搶你的寶貝,也不是來抓你報官的——這種話,我當然是不能挑明瞭說的。

但與此同時,我亦心知肚明,礙於自己已然打草驚蛇,想再多胡編亂造的藉口,恐怕也只能適得其反。

是以,我靈機一動,乾脆湊近了她,擡起一條胳膊,快準狠地抓住了她的小臂。

“我知道你乾的好事。”我陰惻惻地靠近了她的臉蛋,壓低嗓音如是扯道,“但如果你肯把你包袱裡的東西拿出來讓我看一看、摸一摸,我就不向別人告發你。”

話未說完,我業已刻意擺出一臉陰笑,而對方,則已花容失色。

真是太好猜了,什麼表情都寫在臉上。

由此斷定自己的猜測已經八(和諧)九不離十,我不禁得意地揚脣莞爾,同時也暗自慶幸,自個兒遇到的是這樣一個好忽悠的“對手”。

誰知我才得瑟了沒多久,女孩那張僵硬的面孔上就倏爾神色一改。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給我讓開!”語畢,她作勢就要掙脫我的手掌。

這一下,輪到我面色一僵了,但我決計不可能就這麼放她離開,因此趕忙使勁收攏了攥着那細胳膊的右手。

奈何我這身子雖是個練家子,可我本人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才一來一回沒幾下,顯然有幾下子的少女就成功掙離了我的束縛。

眼看煮熟的鴨子就要飛走,我急忙大喊一聲:“爺爺!”

想來早已將我二人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摩拳擦掌的賈斛麓聞聲隨即出手,三下五除二就鉗制住了少女的兩條胳臂。

“你你你……你們幹什麼啊!?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啊!”氣急之下的女孩兒也不知是故意爲之呢還是真當我們是壞人,這便擡高嗓門喊了起來。

如此一來的結果,毋庸置疑,自是招來了不少路人的圍觀、指點。

見此情景,本想“私了”的我免不了心頭一緊,馬上壓住了少女胡亂動彈的肩膀,瞪着眼珠子沉聲道:“閉嘴!你包袱裡裝的什麼,你不知道嗎!?還叫那麼大聲,是想把官兵都引來嗎!?”

許是這寥寥數語一下驚醒了她這個夢中人,對方突然間就閉上了嘴巴,睜大了眼,驚魂不定地與我對視。

“哦!沒事沒事!家妹不肯回家,正跟我鬧彆扭呢。各位散了吧,散了吧散了吧。”見她好歹是姑且冷靜下來,我即刻擺出滿臉若無其事的笑容,一面環顧四周,一面擺着手遣散了漸漸聚集的人羣。

“你……你們到底想做什麼?”待到周圍再也沒了圍觀羣衆,我又聽得那少女語氣不善地追問。

“不是說了嗎?就想借你的寶貝看一看、摸一摸。”我聞言隨即眸光一轉,再度與之四目相對。

“憑什麼我要把我的東西給你看、給你摸?”儘管自由之身已完全被賈斛麓所掌控,但少女卻還是毫不畏懼地瞪視於我。

這小丫頭,對寶貝的獨佔欲還挺強。

纔不管對方實際上也小不了我本人幾歲,我一邊端量着她怒氣衝衝的面孔,一邊微微抽了抽嘴角。

“當然是因爲,它們本來也不是你的東西。”此情此景下,我顯然不可能苦口婆心地跟她講道理,抑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求她大發慈悲,成全我這個素未謀面之人,唯有以暴制暴、速戰速決,“除非……你不想要你的東西了,還想跟捕快大哥到衙門裡走一趟。”

“你……”似挑釁更似威脅的短短一語,徑直戳中了少女的軟肋,叫她一時間幹瞪着眼,答不上話來。

唉,所以說嘛,身正才能不怕影子歪。人活一世,這壞事兒,可真是幹不得啊,幹不得……

挑了挑眉的我當着少女的面緩了口氣兒,略微放柔了語氣,接着勸誘道:“我呢,不過是慕名想要欣賞一下你包袱裡的寶貝,保證不會佔爲己有,也不會告知旁人。就用一點兒時間,能換一堆寶貝,你是賺了纔對。”

話音落下,少女皺着眉頭,一臉狐疑地打量着我。

我耐心等待了一小會兒,卻沒能如願等來我想要的答覆,便尋思着再說些什麼,好把這看起來應該挺好對付的小丫頭給繞進去。

“我連你是誰都不曉得,怎麼能確定你不會使壞?”

得……她還不笨,有最起碼的防人之心。

“我要是真想搶你的寶貝,早就直接奪了你的包袱走人了,還用得着在這兒跟你浪費口舌嗎?”

確實是沒打算劫財更沒慾望劫色,我當場老神在在地出言反問。

這下,對方終於只張了張嘴——無言以對了。

“那你爲什麼要摸我的寶貝?”須臾,她又擰着秀眉,半信半疑地問我。

“因爲我從小就喜歡各種古玩字畫和那些新奇的玩意兒,奈何家中並不富裕,是以,我只得四處打聽,遠觀鑑賞,卻不敢求,亦不能得。”早已有所準備的我面不改色,將事先組織好的說辭娓娓道來,同時更不忘裝出一副因囊中羞澀而無可奈何的樣子。

值得慶幸的是,我的努力並沒有白費。那少女聽着聽着就慢慢舒展了眉頭,似是開始相信我說的話了。

不一會兒,我就聽她將信將疑道:“真的只是這樣?”

我心下竊喜,面上卻義正詞嚴地回答:“當然是真的,不是說了嘛,我有時間編謊話騙你,還不如直接動手搶了你的東西。”

大抵是見我從容不迫——裝得比珍珠還真,又委實尋不出我的破綻,那小丫頭總算是撅了撅嘴,鬆了鬆她繃緊的身子。

哦哦!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