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詠言和凌齊軒齊齊點了點頭,覺得林怡然分析的不無道理,問道:“可是怎麼肯定,山匪的船是爲郭家銀子準備的呢?”
林怡然回道:“有兩條線已經並上了。”
方詠言問道:“那兩條?”
林怡然回道:“第一,胡黑九和他的人在樑家衚衕出現過,其二,樑家管事和郭家下人碰過頭了,這兩條足夠說明,這船是爲郭家的銀子準備的,如果我猜得沒錯,劫郭家銀子的人就是胡黑九等人。”
“那我們……”
林怡然回道,“爲了以防萬一,我們要打聽得仔細點。”
蘇大易見他們說得差不多了,問了句:“既然已經知道銀子將到胡黑九手裡,我們明天還去繞衚衕嗎?”
林怡然想了一下,“要是明天,郭家的銀子未動,我們還是去看看,畢竟姓樑的太狡猾,我怕他狡兔三窟。”
“好!”蘇大易想了一下又問了句,“月華山的山匪……我們幾個……”
林怡然深吸了口氣,“我知道,我們儘量智取。”
“怎麼智取?”
林怡然說道,“這個等銀了落到誰手裡再說,然後根據具體情況具體再定計劃。”
“嗯,好!”
“今天天色不早了,大家趕緊休息。”林怡然從凳子上站起來,對大家說道。
方詠言在大家不在意的時候,悄悄看了一眼林怡然,突然感覺她離自己很遠,沉默的低下頭。
凌齊軒微轉頭瞄了一眼方詠言,轉頭之際,內心深深嘆了口氣。
城南樑家臥房
一個富態的中年婦人進了臥房,瞄了一眼仍舊在自己跟自己下棋的男人,原本就很輕的腳步又擡了擡,落在地上,幾乎沒有聲音,輕輕的收拾了一下臥房,放了一壺水、一些點心在桌几上,然後又輕輕的離開了,走到房門外不遠處,一個俏麗的少女朝自己臥房方向看了看,“父親,還在跟自己下棋嗎?”
婦人點了點頭,“趕緊去睡吧!”
“哦……”少女撅了撅嘴,“母親,那女兒告辭了!”
“小心點!”
“知道了!”少女帶着自己丫頭離開了。
婦人站定,也朝臥房看了看,貼身老嬤嬤輕輕靠近她身邊,說道,“夫人,你也去休息吧!”
婦人臉色沉了沉,低聲說道,“這怕又有什麼事要出了?”
老嬤嬤輕笑一聲,“夫人,出事怕什麼!”
婦人倏的看向老嬤嬤。
老嬤嬤低頭回道,“夫人,那次不是老爺贏了。”
婦人挪開盯人的目光,擡頭看了看漆黑的夜空,小聲說道,“前段時間,我給老爺算了一卦,你知道的。”
“夫人,這卦也有不準的時候。”老嬤嬤嘀咕回道。
婦人嘆氣,“但願不準吧!”
陵國都城湯家
胖胖的湯品成躺在竹榻上,晃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大管家從外面進來,走到房門口處,揮了一下手,門口的小廝和丫頭們都撤了,他關好門後,快速走到湯品成身邊,低聲說道,“老爺,郭家被人盯上了。”
“盯上就盯上唄!”湯品成渾不在意的回道。
大管家提醒說道:“老爺,不少銀子呢?”說完,一眼不眨的盯着自己的主人。
“那能怎麼辦?”湯品成哼道:“江城都不是我的了,不少銀子就不少銀子,管不了。”
大管事緊了緊小縫眼,說道:“老爺,要是候爺不給你派官,這一大家子……?”
湯品成馬上回道:“夫人的嫁妝夠用了。”
“老爺——”大管事不死心的問道。
湯品成揮了揮手:“別煩我,趕緊該幹嘛幹嘛去。”
“是,老爺!”大管家悻悻退了出去。
等他出去後,一箇中年女人從簾子後面出來,盯着門看了一會兒。
湯品成冷笑一聲:“夫人別看了,不都被你猜中了?”
中年婦人冷笑一聲,“現在知道你的堂叔了吧!”
湯品成放下二郎腿,“我如何不知,早就防着了。”
“還不是我提醒的。”婦人哼道。
“這倒也是。”湯品成像是擔心什麼似的,“你說……”
婦人打斷他的話說道:“別擔心,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
“我就怕那賊子惦記!”湯品成胖胖的臉上全都是擔心。
婦人冷笑:“怕什麼,我就不信了,寧國人還在,他敢動?”
“可要是寧國人走了怎麼辦?”湯品成問道。
婦人說道:“這當兒,你趕緊找個機會,要麼幹掉他,要麼把他哄到都城來。”
湯品成嘆了口氣:“要是這麼容易,棄城時,他就跟我一起逃了,還等到現在?”
“不管容易不容易,你趕緊搞定,否則,你懂的——”
湯品成點了點頭,“行,我知道了!”
湯府院子某角落,出來的大管家避在此處跟人低聲耳語。
“除了小妾郭家沒打聽到別的?”
大管事回道:“屬下沒打聽出來。”
“到底有沒有銀子?”黑衣人焦急的問道。
大管事回道:“我跟他好幾年了,他手裡的銀子絕不止這些。”
“那他藏到哪裡了,難道是他妻氏那裡?”黑衣人反問。
“不太可能!”大管事搖頭。
黑衣人問道:“爲何?”
“夫人跟孃家不親。”
“這……那你趕緊再去打聽。”
“是!”
陵國都城春平候府
春平候坐在書房裡,迎着燭光看着什麼,他面前的侍從屏息凝氣,等待主人問話。
“銀子查得怎麼樣了?”春平候燒了手中的紙條。
“回候爺,我們打聽湯大人是有一大筆銀子,但除了小妾郭氏處,沒查出在什麼地方。”
春平候說道:“加派人手去查。”
“是,大人!”
春平候問道:“江城那邊還沒有找到機會下手?”
“回候爺,還在等機會。”
“趕緊趁他還在江城,要是離開了,想再要動他就難了。”
“是,大人,這兩天就會動手。”
“不要失手懂嗎?”
“是,大人!”
江城府衙
公務房內,四喜和周紹良難得都在。夏宗澤靠在椅背上,聽着下屬匯稟事情。
夏宗澤問道:“打聽多少銀子?”
四喜回道:“據查,大概在兩萬兩左右。”
“這麼少?”夏宗澤凝眉。
四喜說道:“回王爺,這麼少的銀子,盯着的可不是我們一路人碼。”
夏宗澤擡眼:“還有那些?”
“回王爺,這第二路可能是湯品成的叔叔——陵國春平候。”
範先生驚訝的問道:“一船銀子還不夠?”
四喜回道:“據查一船銀子只是噱頭,真正運回去的大概是二十萬兩。”
“江城是天下有數的幾個富城,二十萬兩還真不算多。”範先生捻鬚說道。
四喜繼續說道,“第三路就有些雜了。”
“怎麼個雜法?”範先生問道。
四喜回道:“至少有三、四路山匪盯上了這筆銀子。”
“三、四路?”範先生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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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其中就有……”四喜看向夏宗澤,沒說下去。
夏宗澤眯了一下眼,凌厲的掃一下。
四喜連忙回道,“其中一路就是瘦丫頭,他們似乎不是來劫糧的,而是來劫銀的。”
範先生搖頭失笑,“這‘姑奶奶’膽子也太肥了,先不說其他幾路山匪,就說姓樑的,就不是善茬,她竟敢在虎口奪食。”
四喜笑道,“先生,你這話還是別說早了,要是這丫頭真劫成了,我們纔有得哭呢?”
“怎麼可能?”周紹良大叫,“我周大粗第一個不答應。”
左禎輕笑,“問題是人家不跟你來武的,人家來文的,再加上方家人一直在茶樓幫她打聽消息,我看這事還真有可能成。”
“對了,我都忘了,這次方家人和她在一起,說不定還……”範先生看向夏宗澤,可是他看不到主人臉上有什麼表情。
三和在邊上小聲嘀咕了一下,“王爺,你就該辦了她,讓她死心踏地的呆在你身邊,省得出妖娥子。”
範先生和左禎不解的看向三和,目詢他出來了什麼事。
三和撇了一眼,意思是說,還能出什麼事,幫公子找了個女人,結果又被他放了,真不知公子是怎麼想的。
夏宗澤卻說道,“作爲都尉,姓樑的銀子不會少,必要時動他。”
“王爺,此人裝病到現在,而且蟄伏着一動一動,除了直接殺人外,似乎沒有更好的辦法。”範先生說道。
“那就真接殺人!”夏宗澤冷冷的說道,“我沒時間跟他們耗!”
“對,我周大粗第一個贊同。”
左禎點了點頭,“我也贊同,對這種既不能爲我所用,又不聽話的人,直接殺掉。”
範先生點了一下頭,“那就等這兩萬兩銀子事情結束。”
江城城南某衚衕樑家
樑夫人端着茶水進了樑其道的房間,把茶水輕輕的放在他手邊,放好茶水後,輕輕的轉身準備出去。
一直盯着棋局的樑其道伸手拿了桌邊的杯子。
樑夫人見他動了,輕嘆了口氣,“老爺,新來的太守可讓人來說幾次了,讓你去衙門把公事交接一下。”
樑其道看着棋局冷哼一聲,“他說交接就交接了?”
“老爺……”
“江城可不是他說了算。”樑其道好像漫不經心的回道。
“可是寧國王爺沒派過人來,對你不聞不問……”
樑其道手中的黑子啪一下落下,吃了幾粒白子,“打下江城可不併味意着就能擁有江城。”
“老爺,我聽不懂!”
樑其道捏着白子,冷悠悠的一笑:“他前腳走,後腳江城就是我的天下。”
“你的?難道國都不會派人來?”樑夫人驚訝的問道。
“那倒不是。”
“那老爺這話……?”
“不管誰來,這手都不可能伸進我樑其道的江城。”樑其道幽光從眼縫中射出,閃着勢在必得的光芒。
樑夫人看了看自家夫君,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一下。
樑其道歪頭看向樑夫人,“你家男人在江城是第一,你就是第二,你爲何不高興?”
樑夫人嘆氣:“老爺,妾身也不知道爲何支這樣,總覺得心裡不定。”
“婦人之見!”
樑夫人囁嚅了幾下,最終於沒敢說出自己的卦相。
樑夫人前腳離開房間,後腳,有黑衣人進了房間。
“一切都妥當了嗎?”
“回大人,都佈置妥當,就等魚兒上鉤。”
樑其道點了點頭,“那就好!”
黑衣人彷彿有話要說。
“難道有什麼不妥?”
黑衣人回道:“回大人,這些天,除了我們一直盯着的幾路人馬,又多了一路人馬。”
“什麼樣的人馬?”
“既不是寧國人,也不是春平候的人,說他們是山匪,可要比山匪高明的多。”
樑其道陰陰的問道:“他們也想銀子?”
“是,幾天前,就開始盯郭家了,不僅如此,還盯了大人您。”
“找死!”樑其道冷哼一聲,“有幾個人?”
“回大人,大概五、六人。”
“幹掉他們!”
“是,大人!”
黑衣人剛走,管事的又進來回話。
“什麼事?”
“回大人,寧國派過來的太守,撤了不少人的職,包括大人你的都尉。”
樑其道毫不在意的回道:“讓他們搞。”
“是,大人!”
“還有什麼事?”
“回大人,那些被撤職的官吏去鬧事,被寧國人抓了。”
樑其道聽到這話,高舉的說道:“抓得好!”
管事擔心的問道:“大人,要是他們出銀子怎麼辦?”
“你以爲他們傻麼?”樑其道幽幽的哼道。
“大人?”
“下去吧!”
“是,大人。”
第二天一早,林怡然等人在客棧吃過早食後,各自分頭行動。她跟着蘇大易去繞衚衕了。確實很繞,對於一個外地人來說,衚衕比蜘蛛網還煩,縱橫交錯。只是衚衕剛繞一半時,竟遇到了的打聽事情的陶老頭。
林怡然一下子興奮起來,低聲問道,“你在打聽誰?”
陶老頭嘿嘿一笑,“一個你想不到的小人物。”
林怡然低聲問道,“誰?”
“樑府的丫頭。”
“啊……”林怡然的腦子沒跟上,“什麼意思?”
陶老頭說,“這也是我想知道的。”
林怡然問道:“難道樑府的管事來過這裡?”
“我不知道樑府的管事有沒有來過,但是前太守湯府管理花園的小管事來過這裡。”
林怡然拍拍自己的額頭,“你的意思是,湯家的僕人和樑家的僕人有交集?”
“對。”
林怡然自言自語般說道:“他們同爲江成官員,也許世界就是這麼小,只是偶然呢?”
陶老頭說道,“我在江城流浪這麼久了,一些事還知道些。”
“什麼意思?”
“湯家這個管園子的小管事深得湯夫人身邊老嬤嬤的照顧。”
林怡然眨了眨眼,突然想起方詠言曾經打聽到的消息,點了點頭,“聽說湯夫人爲人左右逢源,八面玲瓏,而且頗有手段,讓我想想……”
一個丫頭和一個管理園子的小管事,一個樑家,一個湯家,有交集,卻是不起眼的交集,其中有什麼玄機嗎?
已經有兩個人跟湯太守有關聯了,一個小妾,一個管理園子的小管事,小妾被姓樑的盯上了,現在……種種跡像表明,這個小管事也被姓樑的盯上了。
林怡然再次問道:“陶叔,還打聽到什麼嗎?”
陶老頭說道,“樑其道自己的銀子不知道有多少,他一動也不動,可是湯品成小妾的銀子,他盯得很緊,而且盯了不少天?”
林怡然問道:“有多久?”
陶老頭回道:“自從湯品成棄城而逃時。”
“這麼久?”
“是!”
“這麼久還沒有得手?”林怡然喃喃自語,“按道理來說,不應當呀!”
陶老頭說道:“我也是這麼覺得,對方再怎麼防範也不過是個小妾,何至於到現還拿不到銀子?”
林怡然習慣性的摸後耳勺,“陶叔,你覺得碼頭上那個人會是誰的人?”
“就是你所說的釣魚的那人?”
“嗯!”
陶老頭說道:“有三種可能。”
“那三種?”
“可能是樑其道的人,也可能是湯品成的人,也可能是春平候的人。”
林怡然想看向陶老頭,“前兩個我想到了,第三個春平候,我沒有想到。”
陶老頭說道,“江城是賢妃等人的金庫。”
林怡然目光倏的變得鄭重起來,吐了吐氣,掃了眼不起眼的小宅院,“這是出租房嗎?”
陶老頭點了點頭。
林怡然轉身離開,“蘇大易我們去下一個衚衕。”
“好!”蘇大易帶路繼續朝前面一個衚衕走去。
“你在哪個地方跟丟的?”
蘇大易轉頭看了看,“在一個三岔衚衕口。”
“我們先去那看看。”
“好!”
林怡然和陶老頭跟着蘇大易七拐八彎,這一帶衚衕很窄,如果兩人並行,會碰到,有些不便,所以林怡然等人經常讓路。
讓着讓着,林怡然發現,居然都讓的是男人,而且都是身形體質不錯的男人,他們三三兩兩,好像是從街口回來的,這當兒,是吃早食的時候,這些人可能是吃食回來了,看到他們,目光都顯得緊惕,但隨即又換成不經意的樣子。
林怡然慢走一步,等沒人時,問向陶老頭,“你有什麼感覺?”
“他們像家丁、護衛,或者是軍卒。”
林怡然點了一下頭,繼續跟着蘇大易拐衚衕。
過了一會兒,蘇大易在三岔衚衕口停了下來,說道,“就是這裡!”
林怡然前後左右看了看,難怪他會跟丟,這裡不僅通向六個地方,還有很多側門,人根本跟不了。
見林怡然站在那裡不說話,蘇大易提醒說道,“林姑娘,我們現在怎麼辦?”
林怡然想了下說道,“我們先回去。”
“哦!”
林怡然一直冥思苦想,差點撞到了拐彎處的牆,被蘇大易當人肉墊子擋住了。
“對不住啊,蘇大哥!”
“小心!”蘇大易微笑着搖搖頭。
林怡然轉身,無意中瞄了一下撞自己的院子,發現院子內正門影壁處有兩三個小孩探頭探腦朝外面看過來,臉上有淘氣,還有緊張和害怕。
孩子總能軟化人心,林怡然笑笑,看來是準備偷偷逃出來玩耍的,害怕大人發現,她正這樣想着,一箇中年婦人,伸手拉過孩子,眼睛卻跟孩子一樣朝外面掃了掃,一臉的不安。
林怡然倏的一下把身子掩到了隱蔽處。
蘇大易和陶老頭跟着她藏到了隱蔽處。
蘇大易緊張的問道,“林姑娘,發現什麼了嗎?”
林怡然卻沒有回話,突然朝隱蔽處走出來,然後快步朝前走着,一口氣走了幾個衚衕。
等林怡然停下來時,陶老頭問道,“林姑娘發現什麼了?”
林怡然沒有回答,而是問道:“這裡住着的大部分是江城衙門裡的小吏,是不是?”
“差不多。”陶老頭又問道,“你發現了什麼?”
“我發現衚衕裡沒有玩鬧的孩子。”
陶老頭和蘇大易隨着林怡然的話左右看了看,整個衚衕靜悄悄的,偶爾有上街買東西的成年人,孩子還真沒一個,按常理,這是不可能的。
陶老頭緊慎的問道:“你想說什麼?”
“我嗅到了殺戮的味道。”
“殺誰?”
林怡然抿了一下嘴,腦子裡迅速把事情過了一遍:釣魚……小妾的銀子……跟蹤不見的管事……可能貪空餉的都尉……還有銀子的太守……賢妃、春平候的金庫……
衚衕某院子,有人看着站着衚衕裡的林怡然等人,小聲說道,“昨天,誰盯了大管事?”
“邊上年輕力壯的男人。”
“上面說,再看到他們……”說話之人做了一個殺的動作。
“小的明白了!”中年男人再次掃了一眼外面的三人,發現除了盯人的男人外,其他一老一少,根本不足爲患,手按一下刀,直起身來,就朝門口走。
林怡然的太陽穴突然跳了一下,她似乎感知到了危險,拔腿就朝衚衕外走。蘇大易和陶老頭相互看了一眼,跟着她出了衚衕。
可是沒等他們三人出衚衕,一個帶刀的男人擋住了他們的去路,蘇大易迅速站在林怡然的前面,伸手就拔出了自己的佩刀,廝殺只是眨眼之間的事情。
蘇大易的身手不錯,可以抵擋這個殺手,可是林怡然知道,這一帶衚衕裡,像這樣的殺手隨手隨地都可能會出現,伸手就從懷裡掏出石灰粉,撒向對面,然後大叫一聲,“快跑!”
衚衕裡果然又出來兩個殺手,陶老頭也把自己懷裡的石灰粉撒出去,三人在石灰粉的掩護下,很快轉到了大街上。
林怡然回頭看了看深不見底的衚衕,背心發涼,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外來的,根本無法跟地頭蛇抗衡,如今被別人發現了,那麼自己的動作要快了,要不然……她不敢想象後果,可是現在……
林怡然站到大街上,楞了一會神,然後突然快步朝前走,蘇大易以爲她會去哪裡,結果她回到自己住的客棧,剛想問自己要不要出去打聽事情,她轉到了邊上的衚衕角,路二正在哪裡等着。
路二看到林怡然,高興的回道,“打聽到他們運陶罐的時辰了。”
林怡然緊張的問道:“什麼時候?”問完後,前後左右看了看,顯得很不安。
“明天夜裡運到碼頭。”
“怎麼打聽到的?”
路二回道:“我們跟了郭府一個家丁,家丁跟她老孃說要出趟貨,晚上走。”
林怡然點了點頭。
“那我現在……”
“你繼續盯着,注意安全!”
“好!”
路二悄悄的從衚衕另一頭離開了客棧。
蘇大易問道:“現在怎麼辦?”
“蘇大哥,你能去找一下凌大哥和馬大哥他們嗎?”
“行,”
“讓他們晚上回來。”
“好!”
江城某衚衕
方詠言和茶樓老者候懷勤吃了幾頓飯,吃出交情出來了,候老頭見方詠言儀表堂堂,器宇不凡,將來必有大成,心內不免對這個年輕人刮目相待,一來二去,把他請到家裡吃飯。
候家人熱情的接待了老頭這位忘年之交,一頓飯吃得主賓盡歡,飯後稍稍消食之事,方詠言準備告辭了,他正準備站起來時,候老頭的幺兒回來了,這個幺兒跟他的長孫女一般大,十五六歲的樣子。
一回來,一股屁股就癱坐到椅子上,一副不成形的樣子。
候老頭想發火,看了一眼方詠言,尷尬的笑笑,“不好意思,讓方小哥見笑了。”
方詠言搖頭笑笑,“無妨,我家小弟也是這樣。”
“年紀最小,被賤內寵壞了。”
“一樣,一樣……”
候家幺兒候玉康這才注意到家裡有客人,而且是一個風光霽月的公子,連忙直起身後,把方詠言打量了一翻,“爹,這就是你所說的年輕有爲的後生?”
“你這孩子……”候老頭有些不好意思,“方小哥……”
“承候老伯誇讚了!”
候玉康從椅子上站起來,“看樣子,你年紀也不大,怎麼跟我爹似的,像個老學究?”
“混小子,你亂說,我揍你!”
候玉康顯然對這句威脅一點也不怵,玩味的看向方詠言。
方詠言坦坦蕩蕩,風輕雲淡。
候老頭見小兒無禮,生氣的脫口而出:“再說,這個月的零用銀子沒了。”
候玉康看了一眼自己的爹,一幅無所謂的樣子。
候懷勤覺得有些奇怪,以前用這一招可是很管用的,怎麼今天……內心一緊,連忙說道,“康兒,你是不是跟那些不學無術的公子哥混在一起了?”
“沒……沒有的事!”候玉康揮着袖子不耐煩的回道,邊說邊又坐回了椅子。
看到兒子敷衍的態度,候老頭不淡定了,語重心長的說道:“康兒啊,你可別跟着那些人學壞。”
“爹,你亂說什麼?”
“那你怎麼不緊張這些零用銀子了?”
候玉康高興的回道:“爹,最近有人請客。”
“誰?”
“你不認識。”
“不認識的人,你敢白吃白喝人家的?”
候玉康不在意的回道:“聽人說,他家銀子多得很,不在乎這些小錢。”
候老頭更緊張了,連忙問道,“這江城還有我不認識的人?”
“爹,你別問了。”候玉康顯得不耐煩。
“臭小子,爹這是怕你被別人騙了。”
“爹,人家出銀子,騙我什麼!”
候老頭叫道:“你以爲天下有白吃、白得的便宜?”
“爹,人家就是有銀子,你別多想。”
“到底是誰家?”
“孫家!”
候老頭問道:“孫戶曹(管戶籍的官名)孫家?”
“纔不是他家。”
“那還有那個孫家?”
候玉康得意的回道:“人家以前可在湯太守家做管事。”
“湯太家的管事不是姓湯麼,那來的姓孫。”
“小管事還不行呀!”
“那個小管事?”
“爹,你煩不煩?”
候老頭叫道:“姓湯的都逃走了,湯家都散了,都成落難的雞了,那來銀子請你們這些小東西?”
“那我不知道,反正孫菜頭有銀子請客。”
聽到跟湯太守有關,站在一旁準備告辭的方詠言默默的把這個消息記到了心裡,看了看外面,天色不早了,拱手對候老頭說道,“老伯——”
“方小哥,不好意,讓你見笑了!”
“候老伯,誰還沒年輕過,無妨,無妨!”
候老頭搖了搖頭,“生兒生女都是債啊!”
方詠言笑笑,“老伯,詠言謝過你的款待,天色不早,晚生要回去了。”
“行,那我就不留你了,有空到我家來做做。”
“好,晚生到時一定會過來叨嘮”
不知不覺一天又要過去了,暮色從天際慢慢襲過來,墨藍色的天空,被夕陽最後一絲餘輝籠罩着,古老的江城,在晚風中安靜下來,傍晚的風光讓這座富庶的城市變得沉靜古樸。
林怡然站在客棧房間窗口,透過參天大樹,看向遼闊的天空,她心情沉重,無心欣賞這些美景,不安的轉頭又問了一句,“方公子,凌大哥他們回來了嗎?”
“我到門口去看看。”蘇小蘭剛說完,扒在門邊的小阿福聽到這話,一聲不吭,就朝外面跑去,他去看人有沒有回來。
蘇小蘭見阿福出去了,不安的問道,“林姑娘,你們剛纔遇到什麼事了嗎?”
林怡然搖了一下頭,“沒什麼!”
蘇小蘭纔不相信,不過林怡然不想說,她也沒辦法,不安的伸頭朝外面看了看,叫道,“姑娘,方公子回來了!”
方詠言準備回自己房間,見蘇小蘭在林怡然房間看向自己,他走到林怡然房門口停下來,問道,“他們回來了嗎?”
“還沒有。”
“哦!”方詠言想轉身回自己房間,可他發現林怡然臉色似乎不大好,問道,“出了什麼事嗎?”
陶老頭跟焦長根蹲在走廊盡頭聊天,聽到方詠言的問話,從地上站起來,走到林怡然房門口,回了方詠言的話,“遇到了些麻煩。”
方詠言問道,“什麼麻煩?”
“林姑娘讓蘇小哥去叫人了,大概快回來了!”
方詠言明白了,這是等人到一起商量怎麼辦,擡腳出了林怡然的房間,和陶老頭聊了聊江城官場的一些八卦,打發時間,一起等其他人回來。
江城府衙
範先生和左禎兩人回稟了江城府衙這兩天的情況,“王爺,江城府衙亂成一團,府衙裡的事都沒人做,搞得江城民衆人心惶惶。”
左禎點頭說道,“如果大家不是忌諱城裡城外的十萬大軍,差不多亂起來了。”
夏宗澤擡起看了看自己的兩個軍師,沒有說話。
範先生見王爺不說話,只好開口,“王爺,汪大人這樣做,捐資的人仍然沒有幾個,眼看着軍中開支吃緊,還真不是事。”
左禎大部分時間都在城外軍營裡,問道,“什麼時候殺姓樑的?”
夏宗澤開說道:“明天!”
“行!”範先生想了想說道,“明天讓周將軍帶人過去抓來殺了!”
“殺了抄家,肯定能抄到銀子。”左禎回道。
“只能這樣做了。”範先生深深嘆了口氣。
四喜和周紹良兩人一起從外面回來。
範先生馬上問道,“外面怎麼樣?”
“娘佬老子的,姓汪的屁股都讓老子給他擦了!”周紹良進來就罵人。
範先生搖頭,“江城官吏都不想掏銀子,就算不是汪大人,是其他人,可能也是這個結果。”
“王八糕子,抓了一批人,這些傢伙才安靜下來。”周紹良罵道。
左禎笑道,“周將軍,你要發財了!”
“發個屁,都沒人來贖人。”不提這話還罷,一提這話,周紹良更生氣了,一點銀子都沒有撈到。
左禎說道:“這倒是怪了,怎麼會沒人來贖人?”
“我咋知道!”周紹良氣不打一處來。
範先生想了想捋了一把鬍鬚,笑了笑,“王爺,明天,不需要周將軍去抓人了?”
“抓誰?”周紹良好奇的問道。
“樑其道。”
“咦,他不是在家裝病嘛,抓他幹嘛?”
“當然有抓他的原由。”
“哦!”
夏宗澤說道,“先生的意思是,他明天會過來爲被抓的人求情?”
“對!”範先生回道,“此人終於露面了。”
四喜說道,“那兩萬兩也終於要動了。”
“什麼時候?”夏宗澤問道。
“明天晚上!”
江城某客棧
一直到戌時(19:00—20:59),蘇大易才帶着凌齊車和馬禿三回來。
“林小哥,你讓我們回來,是不是要動手了?”
林怡然沒有回他的話,而是問道:“你那邊什麼情況?”
馬禿三回道:“我抽空又去了碼頭。”
林怡然點了點頭,“那個茶寮的人怎麼樣了?”
“不經常坐在那裡,我找人跟過,他也在跟蹤人,跟的這些,我探不出身份。”
林怡然問道:“還有嗎?”
“碼頭有郭家僱的船隻,可能明天動手運銀子。”
林怡然明白,郭家動了,盯上郭家的所有鬼魅魍魎都動了,這些鬼魅魍魎包括自己。可是現在,自己卻沒有找到能插針的地方,急得她直撓頭。
方詠言見林怡然煩燥的抓頭,暗暗的嘆了口氣,她不過是個女孩子罷了,開口說道,“林姑娘,我聽到一個消息,不知有沒有用。”
林怡然放下雙手,問道,“什麼樣的消息?”
“我今天到候老爺家做客,他小兒子說,湯太守家有個小管事,小管事的兒子出手大方。”
“姓什麼?”
“孫。”方詠言回道。
林怡然連忙問向陶老頭,“那個小管事姓什麼?”
“孫。”陶老頭回道。
“難道是同一個人?”
陶老頭回道,“十有八九是同一個人。”
林怡然仰頭吐氣,“一個管園子的小管事,不僅養女人,還讓他兒子出手寬闊,這說明什麼?”
陶老頭說道,“難道,湯品成的銀子在他手裡?”
“就算不在他手時,我估計,他也是知情人。”林怡然說道。
陶老頭眯眼點了點頭。
馬禿三說道,“要不要把小管事抓過來?”
林怡然搖了搖頭,“我們被人盯上了,怕是抓不了小管事了。”
“怎麼回事?”凌齊軒和方詠言同時問題。
林怡然低下頭,沒有說道。
蘇大易回道,“我們今天被人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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