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是間不容髮,蔣介石可以判斷出來,那個軍官一定是要圖謀不軌,眼看着對方從腰間掏出一支黑乎乎的傢伙,只不過距離比較遠,看不真切,怎麼辦?
電光火石之間,蔣介石已來不及多想,舉起了手槍,對準那個人的頭部,狠命扣動了扳機,由於距離較遠,那個人所處的位置又比較隱蔽,這一槍要是搞不好,很可能會誤傷到其他的人,但蔣介石已經來不及考慮那麼多了,只聽“啪”的一聲,子彈衝出槍管,在三十米左右的距離,帶着一聲尖嘯飛了過去,不偏不倚正中那個人的頭部。子彈從他的右眼而入,貫穿了整個顱骨,從後腦處激射而出。那個人連哼也沒哼一聲,頭部向後突然一頓,然後仰面倒在地上。
現場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驚呆了,就連徐世昌都變了顏色,隨行的幾名警衛兵不由分說,紛紛抽出槍來,對準了蔣介石的胸口,迅速包圍過來,嘴裡還一疊聲的喊道:“把槍放下,把槍放下……”
蔣介石知道對方是誤把自己當作刺客了,一邊老老實實的把槍放到地上,一邊叫道:“我是上海警備司令部警衛兵,專門負責戒護任務,人羣中有刺客,剛纔被我擊斃。”
幾個人把蔣介石控制起來,另外幾個人衝向了那具還在冒着熱氣的屍體……
蔣介石心裡一通亂敲鼓,阿彌陀佛,希望不要搞錯了,那個人萬一真的是徐公的隨行,那自己的就慘了。
功夫不大,只聽那邊的人向徐世昌回稟道:“啓稟大人,這個人的確是刺客,手裡還持着一把手槍,請大人過目。”
徐世昌接過手槍瞅了瞅,只見手槍的子彈已經頂進了槍膛,機頭都已經張開,真是好險,可能再遲一步,自己的命就沒了,他看了看那個刺客,可以確定絕不是自己的隨從,當下強作鎮定的說道:“刺客已經正法,大家不要驚慌,我們走。”
徐世昌專門經過蔣介石身邊,上下打量了幾眼,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帶着衆人揚長而去。諾大一座中央車站就剩下蔣介石一個人孤零零的愣在那裡。時間不大,陳其美慌慌張張的跑過來,對着還在發呆的蔣介石說道:“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我親自爲徐公安排黃埔飯店的住宿和飲食,聽到這個消息便馬不停蹄的趕來了。”
蔣介石還在發楞,一顆心慢慢沉了下去。旁邊幾個警衛兵急忙對陳其美簡要講述了剛纔的經過,陳其美急得一跺腳,指着蔣介石說道:“中正啊,中正,徐公那是什麼樣的人物,剛到上海還沒離開中央車站就遇到暗殺,上一次是皇上,這一次是徐公,恐怕連市長和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聽說徐公離開中央車站後只說了一句話:上海真是個兇險之地。這是什麼意思?分明就是責備咱們保護不力嘛。這一下你完了,我也完了,以後還想着飛黃騰達,屁!”
陳其美喋喋不休的罵了一通,轉身剛要走,回過頭來又說道:“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剩下的行程我安排了別人負責戒護,你先回司令部等候處置吧。”
“是。”蔣介石怔怔的答道。
所有人都走了,過了好一會兒,蔣介石才長長出了一口氣,失魂落魄的回到警備司令部自己的值班室裡。心中激盪起伏,剛纔那一幕不停的在腦中閃現,完了,完了,既然陳司令都這麼說,自己的前途從此算是完了,但是那一刻自己要是不及時槍斃那個刺客,結果會怎麼樣?結果可能只會更糟,自己連吃飯的傢伙都保不住了。現在能怎麼樣,唯有聽天由命吧。
想着想着,蔣介石只覺得全身像灌了鉛似的沉重,眼皮也越來越重,伏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把他驚醒,他急忙拿起聽筒:“上海警備司令部……”
話筒那邊是陳其美的聲音,顯得很急促:“中正,你不要離開那裡,等一會兒我派車去接你。”
“接我?爲什麼?”
“徐公點名要見你,你千萬不要離開,車子一會兒就到。”
放下電話,蔣介石看看牆上的掛鐘,正是晚上的11點40分,他這一下可犯了尋思了,徐公怎麼會好端端的接見我呢,我算個什麼,況且這麼晚了,他找我能有什麼事?莫非……莫非我這次惹簍子了,陳其美爲了擺脫自己的罪責,打算派人把我殺了,怕我起疑心,就先把徐公搬出來穩住我?
想到這兒,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要真是這樣的話怎麼辦?反正簍子是捅下來了,不會有什麼好事,事不宜遲,不如趕快離開是非之地的好,先保住性命再說。
打定了主意,蔣介石就打算悄悄的離開警備司令部,剛來到門口,只聽滴滴滴一陣汽車喇叭聲,車頭大燈正照在自己身上,兩道刺眼的燈光像死神的眼睛一樣,把他全身上下都包裹了起來……
此時已是深夜,路上幾乎沒有行人,車子開的就像飛起來似的,左轉右轉,把蔣介石轉的暈頭轉向,大約行駛了十分鐘左右,一陣長長的剎車聲,車子停了下來,車門一打開,蔣介石萬萬沒想到,警備司令陳其美正親自守候在外面,臉色異常鄭重的對蔣介石說:“快,徐公就在上面等着你呢。”
蔣介石渾渾噩噩的擡頭一看,正看到這座奢華的建築物上面四個大字:黃埔飯店。
他跟在陳其美身後走進了黃埔飯店的大門,就像做夢一樣,穿過一個個華麗的大廳和走廊,來到了飯店的第五層,這裡戒備森嚴,一個個警衛兵荷槍實彈,像木雕似的站在那裡,陳其美向其中一名軍官說了幾句,兩名士兵對他和蔣介石進行了一番盤查,而後,兩人在這名軍官的引領下來到了走廊最裡面的1號房間門前。
陳其美低聲對蔣介石說道:“進去之後警醒着點兒,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你心裡要有個分寸,懂嗎?”
蔣介石恍然點了點頭,這才走進了1號房間的大門……
裡面佈置的非常華麗,厚厚的中東地毯,水晶吊燈,鍍金的牆紙都在宣示着主人特殊的身份。正面有一張非常寬大的辦公桌,桌子後面坐着一個人,正在燈下伏案寫着什麼。那名軍官先走過去,輕聲說了幾句,那個人擺了擺手,那個軍官立正敬禮,這才離開這間屋子。
“來,過來說話。”辦公桌後面,一個穩重的聲音說道。
蔣介石感到一陣緊張,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軍裝,深深吐出一口氣,這才走了過去。到了近處,這纔看清,這個人正是今天在車站見到的徐世昌。
“坐吧。”徐世昌沒有擡頭,還在繼續書寫着什麼。
蔣介石斜眼看了一下旁邊的沙發,站着沒動。
過了三五分鐘之後,徐世昌才放下筆,擡頭一看,蔣介石在端端正正的立在原地,微微一笑,道:“坐吧。”
“卑職身份低微,不敢就坐。”蔣介石肅然說道。
徐世昌點點頭,“現在,你是我的客人,應當坐下說話,這樣也會自然一點兒。”
“是。”蔣介石不敢違拗,就謹慎的坐在沙發上,上身挺得筆直,不敢坐踏實了,只用屁股邊稍稍倚在沙發的邊緣上面,這種坐姿別說是坐着累就連看着都覺得累。
徐世昌又是一笑,問道:“你叫蔣介石?”
蔣介石立馬站起身來,立正說道:“卑職蔣介石,字中正,浙江奉化人,系帝國陸軍大學第9期學員,後留校做教官,目前在上海警備司令部擔任警衛工作。”
“哦?這麼說,你還是一名軍事人才,做一個小小的警衛有些屈才了。”
“卑職不這麼認爲,卑職以爲軍人就要以服從爲天職,無論做什麼都要兢兢業業,常懷一顆憂國之心,克己扶人。”蔣介石的聲音很洪亮,雖然心裡緊張,但表面上卻看不出來。
徐世昌笑道:“說得好!坐下說話。”他又指了指沙發。
蔣介石重新坐下。
“之前呢,我和陳其美已經談過了,對你的履歷也有一些瞭解,你雖然是個警衛兵,但履歷不凡啊,曾經兩次東渡日本留學,還在帝國陸大教學,這說明你有着豐富的軍事理論,目前帝國正需要這樣的人才。”徐世昌看似隨便的一句話,卻令蔣介石心中一動,看樣子徐公不像是要爲難自己的樣子,倒好像是有心提拔,無論如何,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一定要把握住,一定要把握住!
想到這兒,他重新站起來回答道:“不敢說有精神的見解,但是卑職時常留意實事,也有一些自己的認識。”
“是嗎?那好啊。我今天就考考你,目前帝國南省叛亂,袁世凱叛軍勢如破竹,侵吞了越南、暹羅、老撾等省,兵鋒直指雲貴,對於此次叛亂你是如何看的?現在就咱們兩個人,你可以暢所欲言,不必有所顧忌。”徐世昌目光灼灼的看着蔣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