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秀宮的院子裡,入了選的秀女們跪了一片。穆遠馨恭謹的低着頭,耳朵卻支得老高,等着聽楊德順頒旨。
第一份旨意卻不是給自己的?按說自己這身份,應該是這撥子秀女裡獨一份啊?頭來前義父倒是囑咐過,位份若是低些也不要緊,往後還有機會晉升,比如侍寢啊,懷了龍胎啊。
這個林雪華,竟封了個充儀拔了這頭籌。這人是什麼來路?
穆遠馨胡思亂想之際,只聽得那宣旨公公喊自己的名字,於是起身上前重又跪下,等候頒旨。
被封充媛,入住永平宮偏殿春芳殿?據說這春芳殿原來也住了位充媛。後犯了錯處,被降位遷去了東六宮。
那永平宮正殿也住過一位從一品妃,後來進了落芳宮。義父說那落芳宮便是冷宮呢。瞧瞧自己住的這地兒,還真是晦氣。
莫不是那皇后娘娘看自己來路不正,不過是個王爺的義女罷了,就先給個下馬威?穆遠馨心中嘀咕道,卻不露聲色,起身接了旨謝了恩,暗地裡塞了個金元寶給楊德順。
等聽得自己那永平宮的偏院裡又被塞進去一位婕妤一位美人,穆遠馨更加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那林雪華明明也就是封了個正二品嬪,卻住進了一直空置的永樂宮偏殿,又賜寢宮名爲樂華殿,偏院也只住進了一位婕妤。那皇后娘娘,爲何偏要給我的宮裡安排得如此之滿?偏殿也未曾重新賜名?這是從一開始就不想讓我舒服了啊。
還有,緊接着這些婕妤啊美人啊才人的,爲何獨獨沒有安排到永禧宮中去的?若是可能的話,自己倒還更願意住進永禧宮的偏殿去呢,雖說那永禧宮裡有了主位,不能自己獨大,畢竟義父說過,那顏貴妃可是獨寵呢。
若能進了永禧宮偏殿居住,自己也能沾沾光多見見皇上不是。穆遠馨心中暗想,卻並不知道,美人以下的嬪妃,是隻能住在東六宮的。
穆遠馨暗想之間,楊德順已經頒完所有的旨意,衆人皆跪下再次謝了恩。待楊德順遠去之後,衆人站起身來,紛紛回到自己的廂房裡收拾東西,準備前往賜住的宮殿——
皇后的坤寧宮,請安的幾位婕妤們已經先告辭走了,獨歡顏與德妃被皇后留了下來。
皇后端着茶碗,緩緩說道:“那穆遠馨,被本宮封了充媛,住進了楊玉枕原來的那個偏殿。太后娘娘昨日說,她不過是平王新收了不久的義女。至於進宮的目的,是來做探子,還是隻圖榮華富貴,眼下還不好說。”
“所以本宮只好先給她個下馬威吧,讓她住進那個永平宮去,她若早就知道那宮裡發生的事兒,也該先老實一陣子。”
歡顏與德妃頻頻點頭,頗爲讚賞皇后的安排。歡顏心中暗笑,若是有個宮吊死過宮妃纔好,將那穆遠馨安置進去,這下馬威豈不是更厲害些。
“那林雪華,儀容端莊秀美,家世也好,如今封了充儀,也好壓在那穆充媛頭上一些,就算她沒有什麼不軌的想法兒,也不能讓她在這一批裡一枝獨秀了去。”皇后接着說到。
“臣妾認爲該查查那穆遠馨的出身,如今她雖是被平王收了義女,若是起根兒上出身太差,豈不亂了皇家血脈?”德妃質疑道。
歡顏點頭,“若是能查出來最好,除了這身世是否太差,還能瞭解些她入宮的目的。若只是爲了榮華富貴,咱們不但暫時放心些,皇上也就省心了。”
穆朝的等級制度非常分明,若是謹慎的官員人家,必不與庶民通婚。就算在庶民中納了妾,這妾室所生的子女都要低人一等,並不比下人強上許多。
楊玉枕便是個最好的例子,何況她那娘又是出身勾欄。男兒雖比女兒會好上些,像歡顏孃家的三位哥哥那種待遇,又有幾個?
庶出的女兒若進了宮,在冊封上也是不討好的。同等家世,卻因了嫡庶,便要差上一至兩級。
若是這穆遠馨只是身份差些,想借着平王攀龍附鳳,看在平王的面子上,倒也不至於將她攆出宮去,大不了侍寢后皇上說句不留就罷了。一輩子不開懷,也就沒了亂血脈之虞。
“那林雪華,孃家有個哥哥也是皇上的侍衛呢,顏妹妹可聽說過?”皇后問道。
歡顏低頭想了想,“莫不是她的哥哥就是臣妾二哥提過的林元華?”
皇后點頭,“你二哥升了侍衛統領後,還就是這林元華隨在皇上身邊多些。”
歡顏笑着說:“臣妾那天在儲秀宮,就見這林雪華頗是順眼,那許華君摔倒在地,唯獨她身形不動眼露悲憫,教養甚好!臣妾的二哥又與她的哥哥交好,看來臣妾得與她多親近親近呢。”
德妃抿嘴一笑,“我還一直想問顏妹妹來着,那個我和皇后都看好的女子,你爲何不讓留?”
皇后聞言捂嘴笑着說:“咱們顏妹妹就是個萬事通明的,連人家身上的香味兒不對都聞得出來,竟說那女子身上的味兒,是勾欄中女子才喜歡的。”
德妃大驚,“顏妹妹這話兒怎麼說的?怎麼就知道那種味兒青樓女子才喜歡?那又是個什麼樣的味兒?”
歡顏羞澀的笑着說:“臣妾那天馬上就要下車,沒來得及與皇后娘娘細細解釋。其實是臣妾覺得那味道太過妖豔濃郁了。哪個好人家的女孩兒會喜歡那種?臣妾可是連青樓女子都未見過一個呢。”
“臣妾只是怕萬一,若她是個身有隱疾的,那香味只不過是爲了遮醜,皇上不定怎麼埋怨咱們呢。”
德妃點頭:“臣妾知道了,那味兒便像臣妾的二姨娘,離着八丈遠就嗆得人打噴嚏。”
德妃雖是未帶笑容說的這些話,甚至還有些回憶的痛苦,卻把皇后與歡顏逗得捧腹大笑。皇后指着德妃說道:“我未曾想到心雅還有這一面,偶爾說出句話來也如此逗人發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