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大安寺自然是沒再去,賀常棣帶着楚璉一同下了山,藍香山腳下有賀三郎命人停的馬車。
賀常棣將楚璉抱進馬車裡,隨後自己也上了馬車坐到了她身邊。
馬車裡之前放了冰盆,又有厚厚的門簾蓋住,一進來就感覺到一股舒適的涼爽。
馬車很快就行駛起來。
賀常棣長臂將楚璉箍在懷中,怕勒到她的肚子,所以摟的是她的雙肩。
直到懷中被楚璉填滿,賀常棣心中的焦躁和後怕才被徹底驅除。
他下巴抵在楚璉腦袋上,深深吸了口氣,鼻間是楚璉身上熟悉的淡淡磬香,他閉起眼眸,洶涌的情緒才得以安撫。
楚璉被他困在懷中一動也動不了,她明白方纔情況緊急,要是賀常棣慢一步,她肚子的小傢伙可能真的保不住了。
她幾次張口,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楚璉知道賀常棣一定是早就守在茅屋外了,木香與她說了那麼多話,她有些吃不准他聽了多少。
他知道她不是真正的楚璉了嗎?知道木香是重生的了嗎?他現在是怎麼想的?
古人敬畏鬼神,尤其是對不能解釋的事件都抱着敬畏,他如果知道真相會不會害怕她?會不會也覺得她是個怪物?
雖然當時那麼篤定的反駁木香,但真到了賀常棣面前,楚璉還是拿不準。
有時候愛人之間就是這樣,愛的越深反而越會患得患失,也更害怕失去和失望。
也正是因爲這樣,她纔不知道怎麼開口。
好一會兒,賀常棣終於平復了自己的心緒,他睜開幽深的鳳目,大掌微微用力,將楚璉推離了些,換了個叫她舒服的姿勢,讓她靠在自己胸口。
賀常棣垂眸,看着懷中媳婦些微蒼白的小臉。
她濃黑的眼睫微微顫抖着,紅脣緊抿,顯然是處於緊張和掙扎之中。
他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心思,有些好笑。
視線落在她高高攏起的腹部,又是一陣心驚,剛變得柔和的臉頓時就陰沉的幾乎要滴落墨汁。
他騰出一隻手,“啪”的一巴掌落在楚璉的挺翹柔軟的臀部,還沒等楚璉受驚反應過來,就又是一巴掌。
這樣連着打了三巴掌,賀常棣才停下手。
夏日裡衣衫本來就單薄,賀三郎那一巴掌落下來,聲音又清脆又響亮,不僅是兩邊跟着的護衛,就連前面趕車的來越都能聽到。
來越身體一僵,連忙坐直,面色一本正經裝作沒有聽見,好像真的什麼事情也沒有生一樣。
對兩邊護衛投過來的尋問目光視而不見。
來越心中吐槽自家主子“心狠手辣”,三奶奶那樣嬌滴滴的女子他都能下得去手,他絕對要給還未出生的小世子點根蠟。
楚璉還沉浸在糾結中呢,就被賀常棣“突然襲擊”。
三巴掌結束,她渾身都僵住了,賀常棣這次可沒有留情,左邊的屁股火辣辣的疼,她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擡頭盯着賀常棣。
一雙杏眸裡都是震驚和控訴。
不等楚璉出聲,賀常棣就冷着臉先聲奪人。
“該打,你可知若是我不及時趕到你就有生命危險!”
楚璉還沒出口的控訴就被賀常棣給堵了回去。
她低頭想了想又覺得她這三巴掌挨的實在是委屈,不甘心的道:“我們不是商量好的,你怎麼可能會晚到!”
賀常棣嘆息了一聲,瞧她眼眶紅紅,挺着肚子實在辛苦,瞧着可憐極了,方纔好不容易硬起的心腸又軟了下來。
他大掌伸了回去,替她剛剛捱打的地方輕輕揉了揉,緩解紅痛。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下一次就算是沒有好辦法,你也不能親自涉險,若是你今日有什麼好歹,讓我一個人怎麼面對?”賀常棣軟聲好言好語的對楚璉說。
瞧她臉憋的通紅,低頭在她眼角脣角親了親。
他們小夫妻早就懷疑木香有問題,賀常棣動用人手,一番深查之後,居然現木香還偷偷給蕭博簡的人送過信。
眼看着楚璉肚子越來越大,臨近生產,再不能拖下去。
賀常棣就想着找機會將木香從楚璉身邊調走,楚璉並不同意,覺得這樣治標不治本,只會讓幕後人越隱藏越深,朝中四皇子黨與六皇子黨競爭越激烈,任何一步都不能出差錯。
所以才執意要藉着這個上香的機會引蛇出洞。
賀常棣拗不過她,只能依了她。
不管是楚璉還是賀常棣,都沒想到結果是這樣。
木香居然是楚璉身體的原主……
而她因爲嫉妒,對楚璉恨之入骨,居然想要楚璉性命!
賀常棣當時守在門外,瞧着木香將匕舉向楚璉,上戰場都鎮定自若的男人那一刻心都要跳出來。
幸好他箭術精湛,才能保得妻子平安。
楚璉被賀常棣這席話說的啞口無言。
回想之前在茅屋中的驚險,她也後怕不已,即便是已經提前吃了繆神醫專門配的安胎藥,她的肚子也經不起木香那一刀。
這次她確實是冒險了。
楚璉剛剛聚起那股委屈和不忿頃刻消散。
她垂頭看着高高攏起的腹部,伸手在上頭輕輕撫了撫,在心裡歉意道:小傢伙,娘讓你受委屈了。
賀常棣知道他說的話媳婦是聽進去了。
他騰出一隻大掌覆蓋在楚璉柔滑的小手上,與她一同撫摸着她高高的肚子。
“別擔心,這小的還算懂事,不會怪你這個做孃的。”
楚璉往賀常棣懷中縮了縮,抓着他胸前的衣襟,良久訥訥道:“賀常棣,我……我以後不這樣了。”
聽到楚璉這樣的保證,賀三郎嘴角微微彎起弧度,替她順了順耳邊散落的絲。
不過片刻,楚璉卻又鼓着腮幫子在他懷裡直起身瞪着大眼盯着他面無表情的俊朗臉龐,“我雖然錯了,但是你怎麼能打的這麼重!”
賀常棣斂眸瞥了她氣的通紅的小臉一眼,“重了?”
楚璉連連點頭。
賀常棣雲淡風輕道:“那回去讓你打回來。”
楚璉:……
楚璉嘴角抽了抽,憤憤地翻了個白眼。
視線朝他袍子下看了一眼,鬱悶的不行,男人的屁股有什麼好打的,硬邦邦的都是肌肉,她沒那個變態興趣……
不過經了賀常棣這番打岔,楚璉倒是一時拋下了之前的糾結。
她有感覺,經了這事,賀常棣對她的態度與之前並無不同。
她突然就不想現在問出口了。
靠在賀常棣安全感十足的懷抱中,楚璉很快就昏昏欲睡。
孕婦本就嗜睡,先前就遭了驚嚇,實際上她已經很是睏倦了。
楚璉睡着後,賀常棣敲了敲車壁,吩咐前面的來越將馬車趕的慢一些。
他垂眸瞧着懷中安睡的妻子,深濃的視線落在她細瓷般的臉上,覺得怎麼也看不夠。
想着眼前人與上輩子完全不同的性格,他突然感到慶幸,慶幸重生後的自己對她留有一分餘地,更慶幸自己得到了她。
看來,上蒼還是公平的,現在他懷中的小女人才是他真正的妻子。
她從來都不是上一輩子的那個毒婦楚璉。
精明的賀三郎瞧着懷裡的妻子突然傻傻的笑起來。
回了安遠侯府,就碰到了已等在前院花廳的魏王和靖安伯等人。
賀常棣先是將楚璉在前院一間廂房安頓好,這纔去見匆忙趕來的長輩們。
靖安伯夫人親眼去廂房瞧了楚璉,又盯着繆神醫把了脈,這才放下心,與靖安伯一同回了府。
賀常棣捱了魏王好一頓罵,纔將這位王爺送走。
站在安遠侯府的大門前,賀常棣脊背筆直,猶如山巔屹然挺立的輕鬆,他揹着雙手,注視着魏王府的馬車走遠,深邃的鳳目中閃過一抹了然和狠戾。
上一輩那些他死時都沒得知的秘密一件件浮出水面。
原來他那上一輩子害死他的毒婦竟然還有着那樣一層身份,怪不得魏王會這般關心璉兒。
只可惜,這一輩子的楚璉只能屬於他,只是他的妻子。
魏王府的馬車愈行愈遠,他霍然轉身,面色冷酷的回了府邸。
跟在一旁的來越都不明白自家主子爲何變臉比翻書還快。
賀常棣瞧着楚璉喝下一碗安神湯後又睡了下去,他在媳婦兒牀邊坐了一會兒,這纔出了廂房,命令問青問藍好好照看後就見來越來稟話。
“侯爺,人被郭校尉送過來了,現在在地牢,您現在要不要過去。”
賀常棣看了來越一眼,就快步朝着地牢的方向走去。
來越小跑着跟在後頭。
安遠侯府偏僻一角有一座地牢,就在那處院落的地下,平日裡賀常棣處理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和罪犯都在這裡,楚璉並不知道府裡還有這麼陰暗的地方。
賀常棣很快就進了地牢。
地牢內外重兵把守,恐怕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地牢的總管是賀家的家將,賀常棣和來越進去的時候,只有肖紅玉在裡面。
肖紅玉聽到腳步聲,起身大步走到賀常棣面前,“賀大哥,人在裡間牢房,郭大哥和張大哥有事就先回去了。”
賀常棣頷,“紅玉,今日麻煩你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肖紅玉不好意思摸了摸腦袋,“賀大哥說什麼呢,這都是小弟應該做的。”
送走了肖紅玉,賀常棣轉身走進了最裡間的地牢。
地牢陰溼,充斥着一股人血的腥味和黴味兒,味道一點兒也不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