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個纖細的身影消失在宮牆拐角的同一時間,一白衣男子手持令牌從宮外縱馬長驅直入,夏侯滿面春風地自楚王寢殿內走出,見宋玉騎着馬徑直衝入後宮,眉毛微微一挑。
看來這女子在宋玉心中的分量還真是不輕。
“宋大人這是有什麼十萬火急的大事,騎着馬闖入大王的內宮……你要做什麼!夏侯見宋玉徑直走上前要去掀開後一輛馬車的簾子,臉上的笑容終於有些掛不住,卻在看到車內空無一人後勃然變色。
“人呢?!”夏侯怒不可遏地質問身旁的丫鬟。
“回侯爺的話……適才來了一位瑤姬娘娘的宮女把人帶走了。”丫鬟頓時被嚇得不輕。
“你……”夏侯還未來得及斥責,卻見宋玉已經掉頭走向了後宮深處,眼中的憤怒也少說平息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譏諷的冷意。
華美的宮室雕樑畫棟間透着一股浪漫而高雅的情調,緊挨着宮殿的是一座木質觀景樓閣,一隻鳴鸞盤踞閣上,象徵着閣主無上的榮寵。
秋瑤看得有些發愣,知道步入殿內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
“在這兒等着。”那名叫紫鳶的丫鬟將秋瑤留在外殿獨自走進了裡頭,秋瑤分明感覺到這丫鬟的態度並不友善,心裡開始感到有些不安。
少頃,紫鳶又重新走到了外殿讓秋瑤進入,秋瑤有些茫然地走進內殿,只看到一片半透明的帳幔,從外面隱約可以看見一名羅衫女子端坐在漂亮的牀榻之上。
紫鳶退到一邊,“見到夫人還不行禮?”
秋瑤一愣,撇了撇嘴彎了下膝蓋,“見過夫人。”這主僕二人究竟唱得是哪一齣,她們不是帶她逃出去的嗎?
“你叫什麼名字。”帳內的女子輕輕發話,悅耳的聲音似乎帶着一絲顫抖。
“秋瑤,秋天的球,瓊瑤的瑤。”秋瑤終於感覺出了事情的不對勁,只是她不明白這個與自己素未平生的楚王妃究竟讓自己到這來做什麼。等等,她就是瑤姬?那個楚王從巫山帶回來的所謂的神女?
想到這兒秋瑤不禁想擡頭看看這神女究竟生得怎樣一副花容月貌,結果只看了一眼就被紫鳶呵斥了一句,那瑤姬倒是極爲隨和地讓紫鳶不要造次。
是不是真的隨和,現在還看不出來,只是那紫鳶對自己的敵對態度秋瑤感受得十分明瞭,剛剛那一瞥,讓秋瑤覺得帳內的人似乎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來究竟像自己周邊的哪個人。
“秋瑤……秋瑤……”那瑤姬低喃地重複這兩個字,隨後幾不可聞地苦笑了一聲,“八月下旬的時候,你可是身在雲夢?”
“……是的。”秋瑤暗自吸了一口氣,這人不會是真的神女吧,連這個都知道?還是她根本就在些天看到過自己?沒道理啊,她那個時候明明一直待在宋玉的院子裡,見過的女子只有丫鬟一人。
“你……”那瑤姬還要發話,外面卻忽然有人通報說議政大夫宋玉正往這邊走來,那紫鳶卻搶先一步喊了起來。
“來人,這個女人有意行刺娘娘,先把她拖下去!”
這話有如給了秋瑤當頭一棒,至此秋瑤才真正確定這些人是敵非友但卻爲時已晚,秋瑤剛想出聲,紫鳶身旁的兩個小丫鬟卻已經衝上來將她按到在地並且捂住了她的嘴。
鴻門宴麼?秋瑤憤憤地瞪了眼那帳內的女子,面有不甘地被帶了下去。
“紫鳶,這麼做要是被宋公子知道……”帳內之人猶猶豫豫,那紫鳶卻是一臉的決然。
“主子,難道你就甘心爲了他去當那個女人的替身侍奉一個你不愛的男子,你一再讓步他卻絲毫不領情,哪怕你爲他做得再多他也不會……”
“住口!”帳內之人痛苦地喝止紫鳶的話,原來這個所謂的瑤姬並不是別人,正是宋玉與紫鳶殫精竭慮找來替代秋瑤的歌姬易如歌,深吸一口氣,易如歌努力地平復自己的情緒,“讓宋大人進來,你們都出去。”
“是。”紫鳶咬了咬脣,帶着一干宮女走出了殿外,與此同時宋玉面無表情地走進宮室,一直來到易如歌的帳外。
“微臣宋子淵見過夫人。”
“這裡沒有別人,子淵你不必這麼見外。”易如歌掀開帳幔看着眼前朝思暮想的男子,身子禁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宋玉略一蹙眉,並未理會她話語中的悽楚之情,低頭問道“微臣聽聞夫人將一名女子帶到了這裡,不知此事是否屬實。”
“紫鳶說有一位姑娘好像被夏侯的人制住了,我便讓人把她帶了出來,方纔已經讓人把她送出宮去了。”易如歌狠了狠心,終是說了謊話。
宋玉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張有些蒼白的嬌美臉龐,淡淡地說了句“但願你沒有騙我”便轉身欲走,誰知易如歌竟忽然從身後緊緊地抱住了自己。
“夫人請自重,您現在是大王的妃子。”宋玉皺了皺眉,擡手想要掰開環在自己腰間的雙手。
“你這是言不由衷,子淵。”易如歌料定了宋玉不會對自己下重手,更是緊緊地環着他不願鬆手,整個人貼在他背後泫然欲泣,“你是在乎我的對嗎?你知不知道這三個月來我有多想你,你……”
“放手。”宋玉沉下聲,慢慢加重手上的力道,易如歌吃痛鬆手,眼中滿滿的都是痛楚。
“我看出來了……你從頭到尾都是爲了她對嗎?”易如歌的聲音漸趨微弱,心中的某些想法卻愈發堅定。
“你只需做好答應過我的事情即可。”宋玉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出內殿,易如歌頹然坐到現在地,隨後進門的紫鳶見到這副光景心中一痛,忙不迭上前將她攙扶起來。
“帶我去見她。”
“放我出去!你們究竟是什麼居心!”
秋瑤被困囹圄,心中憤慨之餘不禁有些恐懼,這會兒除了那個瑤姬還有她的丫鬟恐怕沒有人知道自己被關在這裡,吼到聲嘶力竭卻始終得不到迴應,秋瑤有些喪氣地坐在地上,思忖着究竟哪裡出了問題。
那瑤姬分明就是認得她的,但她自己根本想不起來究竟是什麼時候去招惹上了這麼一號人物,只不過,那瑤姬的輪廓實在熟悉,可是她所認識的女子中沒有一個是長那樣的,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見過夫人。”
一聽到這個聲音秋瑤立馬從地上站了起來,隔着木製的柵欄憤憤地向外張望,卻在見到瑤姬真容時噤了聲。
她終於想起來這瑤姬像誰了,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而她因爲來到古代後並未常看這陌生的容貌,所以對此印象並不深刻。
“意外嗎?我想你應該也看出來了吧。”易如歌的左臂始終由紫鳶從旁挽着,彷彿稍不留神整個人就會倒下去。
“你就是因爲這個把我關到這裡來?怕我頂替你的身份搶了你的位置?那你大可以放心,我絕不……”
“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說什麼?”易如歌穩了穩身形,嘴邊牽起一抹絕美而悽然的笑,“現在不是你代替我,而是我在代替你。”
秋瑤微微一愣,一時間對這句話有些難以消化,細細地端詳眼前之人的容貌,確實與自己有着四五分形似,不過也只是形似,自己頂多算的上一個清秀,而眼前的瑤姬才真正算得上是傾國傾城,還帶着一份弱柳扶風的嬌柔風姿。
易如歌看着秋瑤一臉茫然的樣子,心中更是酸楚,面上卻還在努力維持着鎮定,“怎麼,子淵沒有告訴你嗎?”
子淵?她和宋玉究竟什麼關係,爲何她會這麼毫不避諱地稱他的字?
“告訴我什麼?”秋瑤本能地感覺到其中有着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而且這事與自己有着密切的關聯。
“看來他真的什麼都沒對你說。”易如歌不知道這個時候究竟該哭還是該笑,笑的是跟前的女子對所有的事情居然一無所知,哭的是宋玉竟然將她維護得如此滴水不漏。
“我什麼都不知道,請你把事情說清楚,還有,先放我出去。”
“放你出去?放你出去與他相會麼?”易如歌臉上仍舊掛着笑,淚卻情不自禁地落了下來,“不,我不會放你出去的,我也不會讓他知道你在這裡。只是他想要把所有的事情都瞞着你,我卻要讓你知道這其中的一切。”
秋瑤不語,雙眼緊緊地盯着眼前之人絕美的臉孔。
“三個月前,我在雲夢偶遇宋玉……當然,現在看來那也不是什麼偶遇了,”易如歌悽然一笑,“他站在人羣中顯得那麼出衆,他說要助我脫離賤籍,我當他是有意與我成親,便欣然應允。
“可是沒過多久他卻忽然和我說,他是大王身邊的近臣,要我在秋夕那夜扮作巫山神女侍奉楚王,他沒說緣由,我卻天真地以爲他有苦衷,可我到今日才知道,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你,而他之所以找上我,也只是因爲這張與你有幾分相似的容顏。
“你說你叫秋瑤,看來那個一開始被大王視作神女的女子應該是你,他爲了你,將我推入了火坑,而你,卻還在事外活得瀟灑自如。”
秋瑤完全愣在那裡說不出話來,難怪她給楚王包紮的手帕最後是經宋玉之手轉交給她的,可是宋玉在自己面前卻從頭至尾絕口不提,他這麼做,是爲了保護自己嗎?
“感動嗎?他不聲不響爲你做了那麼多。”易如歌收起了臉上的淚水,目光又先前的悽惻專爲幽暗,“我要的就是你這份感動,還有你無法再見到他的這份痛苦與愧悔。”
“你要殺我?”秋瑤渾身一震。
“不,我不會讓你死,我會讓你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