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秘密

靈山寺後院廂房的那場大火足足燒了三個時辰,纔在素心大師所帶領的僧人全力撲救下滅了,後院本就是個僻靜的場所,平日除了一些香客在此歇息外,寺中的僧人甚少來此處。

晚間,寺中的僧人正在齋堂用晚齋的時候,一個香客慌里慌張的來到齋堂說後院廂房着火了,有兩位香客正在着火的那間廂房中。

得到這個不幸的消息後,素心一邊把救火的重任安排給了十幾個年輕力壯的武僧,讓他們從庫房中取出木桶立即去後院救火,一邊安慰方丈,怕出了意外,素心親自把方丈送回方丈院,這才往後院趕去。

素心趕到後院時,火勢已經蔓延開了,被安排救火的十幾個武僧已全身心的投入到了緊張的救火中。

靈山寺是座百年名寺,在這次火宅之前,也發生過火宅,卻只是發生在倉庫中,後院迄今爲止還是第一次。

眼望着火勢藉着一陣陣的東風,越燃越烈,救火之人雖全力撲救,那火勢絲毫沒有減弱的意思。

素心猛的想起了正在被熊熊大火包圍的廂房中還有人,他一陣風似的跑進暫時還沒有燒起來的廂房中拿出一牀被子,從正拎着水的僧人手中奪過水桶,“嘩啦”一聲把整桶水都倒在了被子上,他沒有絲毫猶豫,就衝進了火海中。

這一幕落入到了站在院中角落處的年輕女子眼中,她神色緊張,雙手緊緊的抓住衣角,微微翕脣,眼瞼不停跳到,而她身旁的中年女子,雙眼目不轉睛的盯着正在被大火吞噬的那間廂房,臉上浮現出得意之色。

素心很快的從火海中抱出一個女子,把她放在後院的大門處後忙又澆了一桶水在身上剛披着的牀正冒着屢屢青煙的棉被上,沒耽擱片刻,又把棉被重新披在了身上,再次衝進了火海中。

院中救火的僧人見素心遲遲沒有出來,十分擔心,更加賣力的拎水救火,有幾個心急的,甚至想直接衝進去把他救出來,被別的僧人給攔住了。

角落處的女子終沉不住氣了,身體開始打顫,小聲的道: “娘,素心大師不會真的出事了吧。”

中年女子仍盯着那間已被大火完全吞噬的廂房,沒有應她的話。

過了半刻鐘,就當衆人以爲素心可能出了意外時,卻看到他懷中抱着一個女子,從快要倒塌的廂房中搖搖晃晃的走了出來。

距離他身旁稍近的兩個人僧人見狀,趕緊過了去,一人扶住了他,一人再念了一聲“阿彌陀佛”佛號後,一下把人從他的手裡接了過來,放到了大門處。

片刻,那間起火的廂房“轟隆”一聲坍塌了,大火慢慢的熄滅了,這間廂房隔壁的房子只是損毀了一角,修葺一下還可以住人。

素心派了一僧人去方丈處彙報後院的情況,打發了院中剩餘的僧人去歇息,這纔回門口處瞧看被救出的那兩個女子。

那兩女子,被先救出的那女子只受了點皮肉傷,被煙嗆着了,處在半昏迷狀態中,剛剛被救出的那位頭髮已全部被燒焦了,裸露在外的手臂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水泡,看着觸目驚心。

“外孫媳婦,你可別嚇唬你舅母,天可憐見的,這種倒黴的事情怎麼會被你給碰到,這讓我回去該如何跟斌兒交待。”

素心剛準備蹲下來仔細查看一下躺在地下兩人的傷勢,一個狀如瘋癲的女子不知從哪裡衝了過來,倘若不是他躲閃過快的話就被她撞倒在地了,這個中年女子的身邊,很快就圍了兩個年輕女子、一個老婦和一個小孩兒,他被擋在了外面。

藉着門口處的兩個燈籠所散發進來的微弱燈光,素心看到躺在地下右側的人時,臉色微怔一下,想起了前些天在李記藥鋪見過此人,從那中年女子的哭聲中也知曉了她的確就是李家的大少奶奶,看她身邊圍着這麼多人,他似乎也插不上手。

就在他起身準備離去時,他的衣角卻被人拽住了,回頭,卻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林施主,請自重!”語畢,素心就不着痕跡的把衣角抽離去了。

抓住衣角的手被抽空了,林樂兒有些失落,癡癡的看着他,道:“自重?你不顧自己的性命,跑進去,把這兩個陌生的女人從房間裡救出來,還緊緊的抱在懷裡,而你卻連正眼看一下我都不願意,究竟是爲何?”

躺在右側的人經過努力,終於睜開了雙眸,看到自己的周圍圍滿了人,除了楊氏母女外,揹着自己站着的還有個和尚,迷迷糊糊之時,清歌已聽到楊氏的碎碎念,甚至連楊氏那虛情假意關心中的絲絲冷笑,她都聽到了。

林樂兒和那和尚的對話,自然全部落入她耳中,清歌心中甚是吃驚,擔心楊氏發現她已醒來,忍着身上的疼痛,清歌微微闔上了眼皮。

素心臉色一沉,眸中閃過絲厭惡之色,不想與林樂兒有過多的糾纏,擡腳,就要離去,卻被那中年女子攔住了去路。

“我這可憐的外孫媳婦是在靈山寺出事情的,你這禿驢一句話不吭就想走嗎?既然是在你們廟裡出的事故,你們必須把人醫好了,我外孫媳婦才能回去……”

“娘!”林樂兒打斷了她的話語,滿臉窘色的道:“你不要嚇着素心大師了…”

素心聽到林樂兒替他求情,心裡非但沒有感激之情,只覺得堵的緊,只想這對惹人厭煩的母女快快從他的眼前消失。

“施主說的對,這兩位受傷的施主理應在本寺養好傷後再回去,眼下天色已晚,本寺就不留幾位施主了,小僧這就送幾位出去。”

好不容易逮着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跟所喜之人可以多呆一刻,卻被他冷冰冰的下了逐客令,林樂兒面露不甘,正要開口辯解,卻被一旁早已洞悉情形的楊氏掐了一下手臂。

林樂兒只能作罷,慢慢起身,悶悶不樂的跟在楊氏的身後,被素心送到了山門外。

等他們離去後,清歌再次睜開了眼,側頭,瞧見躺在旁邊的月牙兒,掙扎着坐了起來,瞧她除了臉頰被火燎傷了幾處外,其他地方無傷痕,當下放了心,清歌喊了幾聲後,月牙兒也慢慢醒了過來。

倆人正說話時,素心已返了回來,見救命恩人正站在她的身邊,清歌慌忙起身,行禮後,道了一聲“謝謝”。

素心微微頜首,帶着二人去了監院,安排了監院中的東廂房給二人住下了,又從住處拿了一些藥膏和兩套男子的常服一併送了過來,並無言語,徑直離去了。

在門口處,二人情緒激動,自顧說話了,別的都沒太注意,被安排住進了廂房中,素心離去後,清歌沒有等月牙兒提醒,就從木盆中的清水中看到她滿頭的烏髮已全部燒焦,難看極了,這已經成事實了,只能坦然接受了。

清歌也只是難過了一會兒便好了,瞧着房中的月牙兒滿臉的惋惜之情,她安慰了月牙兒幾句後,準備明天找那個素心大師借把剪刀,把燒焦的頭髮全部剪掉。

二人隨意擦洗了一下,擦完藥膏後,換了送過來的粗布衣裳,滅了燈,二人在牀上躺了下來。

雖終死裡逃生,此刻睡在牀外面的月牙兒心還在“咕咚咕咚”跳個不停。

這次起火太過意外,月牙兒滿腦子謎團,忍不住開口問道:“大奶奶,我們在的那處廂房中並沒有點燭火,怎麼會失火呢?舅太太他們好像已經離開了。”

這事清歌本沒打算告訴月牙兒,一來月牙兒心思單純,怕說出來嚇到她了;二來她怕月牙兒因此事又去替自己強出頭,惹惱了楊氏,便隨便找了個理由說可能是隔壁失火了纔會殃及到她們所在廂房。

聽出了原因很牽強,月牙兒知道她家大奶奶應是爲她好,故才這般說,也沒有去揭穿,嗯了幾聲後,情緒漸漸的平穩了下去,終睡着了。

房間不久就聽到了均勻的鼾聲,清歌仍無睡意,除了身上被燒傷的傷痛折磨着她,更多的是這場並非意外的大火,讓她認識了楊氏這個女人歹毒心思竟在林氏之上。

林氏只是想教訓她,給她點苦頭吃,而楊氏明顯的想要把她置於死地。

到目前爲止,楊氏母女也不是沒有把柄在她手中,除了知道楊氏和李宗瑞那不光彩的事情外,還有今天無意中得知了林樂兒對救自己的素心大師情根深種。

只可惜素心大師本人好像並不領情,這以後回到李家,楊氏估計更有大招等着她,這兩個無意中得知的把柄或許可以好好加以利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