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我願意!

裡外間都是落針可聞,靜到讓人心悸,除了劉英男娓娓道來的講述聲,而她的語聲裡,沒有半點的顫抖,更沒有任何的恐懼和遺憾。

“我覺得自己很幸運,那個男人再也沒有來打擾我,讓我能安然自在的活在一個陌生的府邸,甚至有一個說得來的小姑娘陪着我。”

“再後來,我就被攆到莊子上去了,畢竟一個不被少爺寵幸的通房丫頭,能有什麼好日子過,最後能被攆到莊子上,而不是被賣出去,也是我的幸運了。”

“然後,我的轉機來了,在我沒有放棄的時候,我的人生髮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去莊子的路上,我遇到了泥石流,它把我們一隊人都埋在了底下……”

“縣主……”屋子裡傳來如意的一聲驚呼,被泥石流掩埋,那還能活命麼,如意擔心得聲音都顫了。

劉英男卻是沒受她的干擾,繼續着自己的講述,“……在大自然的威力下,人才是平等的,沒有人因爲自己的身份高,就得以逃脫,也沒有人因爲身份低賤,就必須死。”

“我逃出來了,在被憋到窒息的時候,我清醒了過來,得以從泥沙中爬出來,並救出了小蘿蔔,當時小蘿蔔肩胛骨被石頭或者是馬車上的木頭砸斷了,而我爲了扒她,爛了雙手和膝蓋。”

劉英男把自己的手舉起來,其實就算她不舉,玲瓏和如意也知道,縣主有一兩個手指的指甲不太好,一個指甲上有着白色的壓痕,一個略微有些翻翹,她們都以爲那是天生長成那樣的,沒想到,真相竟然如此殘酷。

“我們兩個就這麼攙扶着一路走來,又撿到了白曉桐,然後到了白家,從此,我們自由了,而我,到了天堂。”

白家吃不上飯的日子,對於劉英男來說,卻是像天堂一樣的日子,不用再擔心捱打被罵,不用再擔心被賣來賣去,也不用再擔心,和一個陌生的男人共處一室而沒有反駁的權利。

“後來的事情你們差不多都知道了,我跟乾孃帶着小蘿蔔和曉桐,上山採草藥攢了些銀錢,然後來到寧安鎮,租了人家半間店面,再然後就是撿到了小沐楓。”

劉英男把白坡鋪子的貧寒生活,一帶而過,她覺得那是好日子,自然也就不用拿出來顯擺,當然也就不用贅述了。

玲瓏和如意卻是知道些內情的,偶爾聽高氏叨咕過,那時的白家,同時有三個傷患,日子是想像不到的艱難,要不是遇上了老爺,沒了一、兩個都是可能的。

她們當時聽高氏說的時候還挺奇怪的,怎麼會這麼巧,三個孩子同時病了,現在聽縣主一講才明白,原來死裡逃生的姐妹倆,又揀到了差一點丟了命的弟弟。

“如意,我不知道你到底覺得自己受了怎麼樣的傷害和委屈,以至於沒有了好好生活下去的慾望,一心想要逃避,想要混吃等死,那你比起我的經歷來如何呢?”

“你不過是被人摟了脖子,隔着衣服拍了下鎖骨,而我卻跟一個陌生的男人共處一室一整晚。”

“你被歹人弄傷了下巴,你可以拿起匕首還擊,可以發狠報復,但我被親爹打到骨折,卻只能躺在牀上流着淚養傷,還要被罵‘賠錢貨、不頂用的東西’。”

“其實,沒有什麼日子是熬不過去的,只要你不放棄,只要你堅強,日子就會一點一點地發生着改變,你就會看到希望。”

“過去的那些苦和痛都算什麼呢,當你回頭再看,連傷痛都快要忘記了,人活着就是艱難的,哪怕是像我三哥那樣的身份地位,他也一樣有着很多的無可奈何。”

“不然也用不着我頂着一身傷,去幫他度過難關了,人只要堅持着熬過那段最艱難的,多年以後再回想當初,會覺得那不過就是一場笑話。”

“縣主,對不起。”如意和玲瓏終於痛哭失聲,縣主的經歷是他們做夢也想不到,她們太小就被賣到了府裡,對於外面的生活,也沒有了太多的印象。

所以也就從來不知道,社會的底層,還活着這樣的一羣人,即使他們有着自由身,不用被主子奴役,可他們依舊活得生不如死。

她們也知道,縣主跟自己講述她的故事,就是在自己兩個奴婢面前,扒開了她腐爛的傷口,縣主在用她自己的痛,安撫着眼前的人。

“沒有對不起,就算沒有你今天這件事的發生,我的經歷也是不會被抹煞掉的,不說不等於遺忘,但我只會把它當成一種懷念,而不是心頭沉重的負荷。”

“過去的畢竟都過去了,即使曾經滿路荊棘,讓人痛不欲生,可當你挺過了那一段,荊棘後面就可能是鮮花,是果實,是你想象不到的未來。”

“所以我才說,輕易放棄纔是最無能,最愚蠢,最讓我瞧不起的,就像是那些隨便就投河、上吊自殺的人,你既然能有勇氣死,爲什麼沒有勇氣活呢?”

“人生不過短短几十年,我想用自己的雙手創造不一樣的未來,我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去後悔,去難過,更沒有時間去擔心自己被人家指摘脊樑骨。”

“因爲,我只活自己的都活不過來呢,哪還顧得上別人,有時候指摘別人的人,都是閒得沒事兒做的人,他們看別人哭,看別人笑,卻看不到自己糟糕的人生。”

兩個丫頭已經是哭得泣不成聲了,劉英男伸手摸摸兩個丫頭的腦袋,心裡軟得像是剛發芽的嫩草,到底還只是十幾歲的孩子呢。

“好啦,好啦,你們兩個傷心得差不多就行了,哭夠了就收好眼淚,自己不心疼自己,是沒人會心疼你的。”

如意抹了兩把眼睛,囁囁嚅嚅地道,“縣主,對不起,奴婢錯了,縣主放心,奴婢以後再不這樣了,奴婢會好好守着縣主的,只是,縣主別管我的親事,如果沒人願意求娶,我就一輩子陪着縣主。”

房門突然被推開,“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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