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劉英男,看起來不是那麼的小家子氣,甚至很有點閨秀的氣質,不論她站着的姿態,還是說話的方式,都讓趙夫人看得有些迷茫,也不知道那樣的窮家破院,是怎麼把孩子養得這麼好的。
趙夫人揉了揉額角,心裡犯了嘀咕,自己的決定會不會有點魯莽了,兒子會不會因此錯過了一個好姑娘?趙夫人突然有點動搖了,自己該先來過過眼的,這道聽途說,總會有偏差。
“嗯,總算是懂點兒規矩了,這臨了還知道說兩句話了,要是早能這樣,也不至於把大少爺氣得一個多月沒進門,以後去了莊子上,也不能沒了規矩,知道麼,到哪兒也是守着規矩纔不會吃虧。”
程媽媽這話一下子把趙夫人給說醒了,是啊,這個小姑娘在規矩上吃了大虧了,這是學乖了吧,自己差一點就被她給騙過去了,這樣的賊心眼子,可是萬萬不能留在府裡,留在兒子身邊的。
“行了,既然事情說完了,那我這就回去了,你準備着吧,屋子裡有什麼你想帶走的都可以,不值什麼銀子的。”
趙夫人收起了自己的恍惚,最後囑咐了一句,就起了身往屋外走去。
“夫人請等一等。”
看到夫人要走了,傻在一邊掉眼淚的小蘿蔔才醒過神來,自己還沒撈着機會說話呢,事情怎麼就被安排完了。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劉姑娘不是把你留下了麼。”
程媽媽橫了小蘿蔔一眼,當着夫人的面哭哭啼啼的,簡直是太沒規矩了,自己還沒處置她呢,她倒是自己撞上來了。
屋裡的人也都跟程媽媽是一樣的想法,小蘿蔔哭成這樣,肯定是不願意去鄉下的莊子上受罪,所以也都挺奇怪的,她現在把夫人攔下來,是想要跟夫人說什麼呢。
已經走到了門口的趙夫人,雖然停下了腳步,並沒有回頭,
“夫人,我想陪着劉姑娘去莊子上,她一個人總是有太多的不方便,有個事兒也沒人商量着,萬一冷了病了的,總得有個人給她跑腿呀,求夫人成全。”
“噢?”
趙夫人猛地轉過了身子,很有點不解地看向小蘿蔔,她的請求太超出自己想象了,完全出乎意料。
“你是說你要跟着她去莊子上?不是要留下?”
回答夫人的,是小蘿蔔堅定的點頭,
“是的,夫人,我想跟着劉姑娘去莊子上。”
“小蘿蔔——”
劉英男叫了她一聲,聲音裡帶了些哽咽,
“傻瓜,真是個傻瓜。”
是的,真是個傻瓜,這間屋子裡的人,換了誰也不會願意跟去莊子上的,只看她們的表情,就知道莊子上很苦,大概也只有這個傻丫頭,纔會因爲擔心自己,明知道會受苦,也想要跟着自己了,自己剛纔卻誤會了她。
“聽話,小蘿蔔,留下來,我自己真的可以的,你別擔心我,從前我什麼都是自己做的,沒什麼能難倒我,這些天被你呵護對待,完全是我自己犯懶,是我的懶筋犯了,並不是我不會做這些。”
劉英男拉過小蘿蔔,把她摟在懷裡,完全忘了自己現在也只是個十三歲的小女孩兒呢,兩個人摟在一處,倒像是兩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彼此安撫、慰籍,彼此舔舐傷口。
被劉英男抱住,小蘿蔔有些吃驚,她沒想到劉姑娘會這麼對自己,這讓她感覺心裡很溫暖,這樣的懷抱讓她不太想離開,甚至還下意識地在這個懷抱裡蹭了蹭,卻又很堅定地從這個懷抱裡鑽了出來,站到了夫人的面前。
“夫人,我要跟着劉姑娘。”
劉英男幾乎想要捂住她的嘴了,
“小蘿蔔——”
這一聲喊得很有氣勢,聲音凌厲到不容置疑,小蘿蔔卻完全沒受到她這一嗓子的影響,反而用手揉了下哭紅的鼻子,咧開嘴笑了笑,
“姑娘你不用說了,我是不會留你一個人的。”
“不管是苦是累,我都要陪着你,從你進了這個院子,夫人就把我安排給你了,而且夫人剛剛也說了,原本安排的就是要我跟着你的,所以,你別拒絕了,我是不會放棄的。”
劉英男急得直搖手,先不說小蘿蔔跟自己過去會受苦受累,就只說劉英男本身的打算,她是不會老老實實地呆在莊子上的,小蘿蔔如果真的跟了她,那日後她想要離開的時候,兩個人會很難辦的。
而且,日後不管把小蘿蔔留下還是帶走,可能都會連累她受更多的苦,留下她是她失職,沒有看管好自己,帶走她她算逃奴,走到哪兒都有可能被官府通緝,不論哪一種結果,都不是小蘿蔔能夠承受的,劉英男不敢這險冒險。
“小蘿蔔,你也說了夫人把你安排給我了,那你就該聽我的話,不該違揹我的決定,乖哈,你留在府裡,不必跟着我,你跟我過去,也不過是兩個人辛苦罷了,並不能使我更輕鬆了,我們倆的緣份,到這裡剛剛好,能享受這些日子,已經是偏得的了,我真的很開心,真的。”
小蘿蔔聽得又紅了眼睛,伸手堵了堵自己的耳朵,決定不再聽劉姑娘說話,只順從自己的心意,‘撲通’一聲響,小蘿蔔跪在了夫人的面前,跪得很硬氣,也很堅決。
“夫人,我還是想要跟着劉姑娘,請夫人成全。”
小蘿蔔的堅定,一時之間讓趙夫人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半晌才點了點頭,
“成吧,既然你要全了這份兒主僕的情意,我又怎麼會不答應。”
“夫人!”
劉英男還想再做一下最後的掙扎,趙夫人卻是擺了擺手,
“她既然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也沒法兒再留下了,不如就隨了你去吧。”
是啊,小蘿蔔這麼堅定地要跟着劉英男,如果她走不成,那留在府裡也沒人會想用她了,把心交出去一次不容易,誰能相信她會再交付一次呢,而不忠心的下人,是沒人願意收留的。
“小蘿蔔,你這是何苦呢。”
劉英男把小蘿蔔從地上拉起來,兩人同時給夫人深深地施了一禮,
“謝夫人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