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照在青瓦白牆之上,給雪白的粉牆添上了一絲暖暖的橙色,搖曳的樹枝在牆上,也映射出婆娑的影子。
林府裡裡外外一片喜色,大門外,迴廊上皆都高高掛起了,大紅的燈籠,窗戶上,牆壁上,門扇上,到處都貼上了大紅的‘囍’字。
此刻,林小橋正安安靜靜的,坐在自己姐姐的身邊,默默的陪着她,明日就是林小溪出嫁的大日子了,按着習俗,今天是親朋好友們,過來給即將出門的新娘子‘添妝’的日子。
林小溪早起吃過早飯,李氏就把她推到屋裡,將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着親友們上門。
林小橋作爲她唯一的親妹子,在此時刻,自是要陪在姐姐身邊的。這一天,林小溪必須要守在自己的屋裡,隨時候着前來添妝的客人,不能隨時走動,而林小橋陪在自己姐姐的身邊,不光是要陪她說話解悶,還得用心記下,每一位親友的添妝禮,以供往後親友間,人情往來之用
。
今日最早上門來的,是小嬸趙氏和她的兩個女兒,她們母女三人半晌午的時候就過來了,趙氏給林小溪的添妝禮,是一對雕花的銀手鐲,“小溪啊,這對手鐲是你小嬸和小叔的一點心意,盼你以後日子能夠過得順遂和幸福!”
林小溪含着羞意,輕聲細語的謝過了趙氏,接着便是小叔的兩個女兒,送上了她們的禮物。
這幾年,隨着兩家人關係的親厚,林小橋姐妹倆與趙氏的兩個女兒,也常常會三五不時的,聚在一起玩樂,因此,堂姐妹間的關係,也日漸的親密了起來,林小橋姐妹倆每回見着什麼好東西,買的時候,也都不忘捎帶上她們倆。
林小花作爲小叔家的長女,自小就比較懂事穩重,但眉眼間卻常常帶着些鬱氣和小心翼翼,自打趙氏生了兒子之後,那股鬱氣和小心才疏散了開來,她漸漸的也變得開朗了一些。
這回林小溪成親,她給的添妝禮,是一根鏤空蝴蝶銀釵,雖看着並不貴重,但卻是她拿出自己多年來的積蓄買的,“小溪姐姐,這根銀釵雖然不貴重,但卻是我憑着自己的能力買下的,希望你不要嫌棄,留着做個念想也好。萬望姐姐,不論走到哪裡,都不要忘記了咱們的姐妹情誼!”
林小溪聽着這話,心內一時間頗有感觸,握着林小花的雙手,有些哽咽的‘嗯’了一聲。
至於林小草,年歲還小,性子慣來活潑可愛,方纔一直安靜的站在一旁,她是打心眼兒裡,喜歡面前這個總是對她細語溫柔,常常會送她一些漂亮小玩意的姐姐,所以,這回知道她要成親了,小姑娘也是難得的靜坐下來,繡了個‘喜鵲登梅’的荷包,送給林小溪。
姐妹倆送出了自己的心意之後,便都坐在林小溪的閨房裡,陪着她聊天解悶,小半個時辰後,林小橋的小姨便帶着於蓮兒過來了。
小姨一進來,便親密的摟着林小溪,從懷裡掏出一檀木盒子打開,裡頭裝着的是一整副的金頭面,笑道:“咱家的大姑娘就要出嫁嘍,小姨這心裡真是捨不得喲!往後可得過好了自己的小日子,讓小姨放心啊!小姨祝你們小兩口,白頭偕老,幸福美滿!”
林小溪低頭應了,小聲的說了句‘謝謝小姨’,於蓮兒見她害羞,不禁捂着嘴偷笑了起來,隨後她便拿了一對薔薇花形狀的小巧耳釘出來,當做是送給林小溪的添妝之禮。
臨近中午的時候,姥姥孫氏也帶着小舅媽吳巧兒進來,孫氏給了一對羊脂玉鐲子和一枝金步搖,這添妝禮算是目前爲止,最厚重的了。
孫氏慈愛的摸着林小溪的頭髮,雖沒說幾句話,但那雙有些渾濁的眼睛裡,卻包含了許多的欣慰和不捨。
吳巧兒在一旁瞧着甚有感觸,不由得就想起了,她當年出嫁前的場景,因此,一時間也有些唏噓起來,她給出的添妝禮,是與自己男人一起商議之後纔買的。
一對絞絲金鐲子,外加一根翡翠頭釵,原本李二虎是想送的更貴重一些的,只不過吳巧兒考慮到,自己送的禮最好不能越過婆婆去,所以才選了這兩樣首飾。
後來,吳巧兒又私底下添了一副金頭面,在林小溪耳邊私語道,“以後若是姑爺對你不好,或是欺負你了,你可千萬別悶着不吭聲,就讓人帶信給我們。你小舅舅那人,最是心疼你們這兩個親外甥女的,他旁的本事沒有,力氣總是有一把子的,到時就算用一雙拳頭,都會替你將姑爺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你就放了心的,恣意着過日子吧!咱們可都是堅強的後盾!”
當時,林小橋坐得近,將吳巧兒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的,她腦子裡立馬就浮現出,李二虎揮着倆大拳頭的憨厚模樣,便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午後,就在大傢伙用過午飯歇息的時候,周氏竟帶着劉氏上門來了,李氏得了通報,便是一臉的詫異。
“她們怎麼過來了?這是又要搞哪出啊?”小姨李菊香心直口快,一臉不愉的說道,對於大姐婆家的這兩個人,她是發自內心的表示厭煩。
李氏聽了這話,想到方纔自己男人面上倏然閃現的神采,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可能是知道小溪要成親了,過來添妝的吧,二牛先前也是送了信給那邊的。”
李菊香不以爲然,“她們能有這樣的用心?”,李氏無奈,“不管怎樣,人已經上門來了,又是這樣大喜的日子,總不好太過分了。”
孫氏聽了這話,點頭表示贊同,“你說的沒錯,想必她們也不是過來找麻煩的,咱們客客氣氣的善待了就行,就算不爲旁的,總不能在咱小溪丫頭的好日子上頭鬧騰起來。”
要說這周氏和劉氏兩個,她們原也不想過來,之前上門來那是吃過幾次虧的,周氏也已經漸漸的,知道了李氏母女幾個的厲害,她自是不願主動過來找不快的了,周氏現在也就只敢在林二牛面前耍耍威風,撒撒潑的。
這回若不是被林老爺子逼的沒法子,她纔不會上趕着過來找不快呢,尤其是知道這樣的日子,李氏孃家的那夥子人,定是也在的,那起子人,可都不是什麼好惹的主,周氏想想,都覺得頭皮發麻。
可是,奈何林老爺子現在一心想要拉近,與老二一家的關係,這些天總在耳邊叨叨着,要她趁着孫女成親的機會,帶着大兒媳過來走動走動,拉拉近乎。
今兒個更是一早的,就把她叫喚起來,一疊聲的催促她過來,好不容易磨磨蹭蹭的,捱到了午飯點兒,卻是連飯碗都沒碰到,就被林老爺子哄了出來。
周氏不情不願的往林家的小院裡走着,面無表情的四處打量着,院裡院外到處洋溢着的喜氣,腳步也是越走越慢。
而她身後的劉氏,看着到處張貼的喜色,只覺得分外的刺眼,心裡極爲憤憤不平,眼裡的妒火險些就要忍不住噴發出來,哼,同樣都是林家的姑娘,這老二家的閨女,卻是如此的好命,她自己如花似玉的閨女,卻活的那樣憋屈,老天爲何要如此的不公平呢!
劉氏心裡忿忿,只一心怨怪着老天爺的不公,腳下的速度倒是越行越快,一個沒注意便‘嘭’的一聲,撞到了周氏。
周氏後脊背被她撞得生疼,加上本來心裡就積着一股鬱氣,於是,登時就轉過身去,指着劉氏的鼻子,劈頭蓋臉的罵道,“你個喪良心的,走路沒長眼啊,還是眼睛生瘡了,連個路都不會走”,“你個敗家的娘們,平日裡就沒憋着什麼好屎,這是存心使壞呢啊”,“黑了心尖的玩意兒……”
周氏站在那裡,一句接着一句的,罵的那叫一個順溜,直罵了一盞茶的功夫,都不帶喘氣的,聽得給她們二人領路的小廝,都不由得撇了撇嘴
。
而劉氏,則是悶不聲兒的低着腦袋,任由周氏如何謾罵,都不出聲,她現在也是摸清周氏的脾氣了,活脫脫一個欺軟怕硬的主,性子也是極度刻薄勢利。
自打她落魄了之後,便三五不時的被這婆子,掐着諷罵一番,還把以前對付李氏和趙氏的手段,用在了她的身上,時不時的跑去她的房間,搜刮一回。
若不是,自家男人發了一次狠,還指不定這老妖婆,要幹出什麼出格的事兒呢,哼,不就是欺負她現在落魄了嘛!
去年,嬌兒找到了一戶好人家的時候,這老婆子倒是對自己,好言好語了一段時日,卻沒成想出了那樣的倒黴事,自己閨女也沒能嫁的出去,就連日後的出路都還不曉得哪裡。
想到自那以後,周氏更是變本加厲的折磨她,連帶着閨女也日日受她的諷刺和毒罵,劉氏心裡頭就恨得牙癢癢,日日詛咒着,希望老天爺早點兒開開眼,將這個刻薄勢利,又善於落井下石的老虔婆,給收了!
當然,劉氏自然也是清楚,周氏這樣突如其來的發作,最主要的原因是什麼,想到林老爺子的動機,她就不由得在心裡冷笑一聲,眼裡閃過一絲諷刺,早幹嘛去了!
面對着周氏的一句勝過一句刺耳的毒罵,劉氏雖然心裡頭恨得要死,面上卻是一點兒也不顯,待周氏罵的差不多了,才擡起頭來賠着笑臉,說道:“娘,咱們正事要緊,您留着點氣力,路上罵我也成。”
周氏聽了這話,瞄了眼站在不遠處,給她們引路的小廝,才冷哼一聲,停止了謾罵,沒好氣的轉過身去,繼續走路,“這回走路,給我長點眼睛!”
劉氏唯唯諾諾的跟在後頭,面上的神色卻是止不住的扭曲,那眼刀子一個接着一個的,朝着周氏的背後射去。
還未走到客廳前,就聽到了裡面傳出來的說笑聲,周氏一聽這聲音,面色更是不虞,片刻後,對着引路的小廝說道:“小溪那丫頭的屋子在哪裡啊,你這就帶我們過去吧!”
小廝聽了這話,明顯有些猶豫,按理說,應該是要先把人,帶去夫人那裡纔是啊。
周氏見他猶豫的樣子,口裡不禁催促道:“我這回過來,是給孫女添妝的,自是要先去她那裡了!”,心裡頭卻是想着,能不見那些人,最好別見,免得今兒個又吃上虧。
小廝聽她如此說,想了想,覺着還是按周氏的意思辦,方纔見識過周氏十分了得的罵功之後,這小廝也不想惹到她。
進了林小溪的房間,周氏習慣性的打量起屋子裡的一切,瞧着這喜氣富貴的房間,周氏越發的心氣兒不順。
一個賠錢貨的賤丫頭,竟然住着這樣好的屋子,這還像話嗎?
周氏心氣兒不順,所以,等她進到裡間看到林小溪的時候,自是也沒什麼好臉。
而林小橋幾個小姑娘,此時正陪着林小溪,細語說些什麼,見着周氏進來,她們各個也都很驚訝。
尤其是林小花姐妹倆,一見着周氏二人,便不自覺的站了起來,面上一派怯生生的樣子
。
她們小時候雖沒有林小橋姐妹倆,受的打罵多,但也是常常被周氏修理的,小姐倆對於周氏這個奶奶的恐懼,早已在內心深處形成了,抹滅不去的陰影。
林小橋自是不像她們那樣害怕,大大方方的站了起來,打了聲招呼:“奶奶,你們過來了啊。”
她的想法,與孫氏一樣,無論如何,不想在自己姐姐的好日子裡,鬧騰出來。
林小溪也起身,衝着周氏喚了一聲“奶奶”,便又坐下了。
周氏神色淡淡,從鼻孔裡發出了一聲‘嗯’,自行找了張凳子坐下,便不說話了。
林小橋瞧着她胳膊上拐着的一個小包袱,心下便有些明瞭,“奶奶,您是過來給我姐添妝的吧。”
周氏聽她這麼說,便把那包袱從自己手裡拿出來揭開,眼睛突然瞄到桌上,那些未曾收起來的貴重首飾,頓時就兩眼放光了起來,也不管那包袱了,隨手扔到了一邊。
林小橋自是注意到了她的神色,心裡不禁冷笑一聲,還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過來添妝的人,倒是眼紅起孫女的東西來了,再擡眼看了看,眼裡同樣閃着貪婪之色的劉氏,林小橋真心覺着厭煩,這兩個極品,竟是這樣眼皮子淺的!
“小花姐姐,你們趕緊幫着將這桌上的東西收一收吧。沒瞧見我奶奶帶了一包袱的東西過來嗎,別沒地兒放了!”林小橋嘴角帶着諷刺的笑意,說道。
林小花還是有些懼意,聽了這話,一時沒敢動彈,倒是於蓮兒這丫頭,平日裡就鬼精鬼精的,又膽兒大,便快手快腳的,將桌上的東西一擄,拿自己的衣裳下襬兜裝着,“表姐,這些都放哪兒啊?”
林小橋見她這利索的樣子,不由得挑了挑眉毛,指着梳妝檯上的一個大盒子說道:“就放那裡頭吧,這些可都是你們的心意,小心着點兒啊。”
於蓮兒順着林小橋的手指方向,將那些個首飾,一股腦兒的都倒進了木盒子裡,然後還極有眼色的落上了鎖。
周氏看着她的動作,眼角忍不住直抽抽,那麼多的漂亮首飾啊,連看都不讓多看一眼,就算是能摸上幾下,也是能過過癮的,這老二家的閨女,就是誠心跟她做對的!
林小橋見她那樣,也是忍不住掩着嘴偷笑,心裡不免得意道,哼,讓你們看着眼紅,偏就不給你們看了!
“表姐,真不知道你奶奶會給你什麼添妝呢?咱們都是送的些金釵,銀鐲的,想必你這個嫡親的奶奶,拿出手的總是要比咱們送的東西好吧!”於蓮兒早就清楚這裡頭的官司了,於是,便故作天真的說道。
林小橋聽了這話,立時就給小表妹投去一個滿意之極的眼神,嘴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而周氏一聽這話,卻是緊緊的攥着桌上的小包袱,面上的神色越發的不好看了,她哪裡就聽不出那小丫頭的話外之意了,心裡憋了一團的氣,想發泄還發泄不了。
良久,纔在林小橋幾人的注視下,賭氣似的扯開包袱,露出裡面一堆布頭類的零碎東西,“我跟你爺爺都是窮人,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也沒有什麼閒錢,去置辦什麼貴重的禮物
!就這些東西,還是咱們從牙縫裡省出來的,好歹是一份心意!”
出門之前,林老爺子倒是拿了二兩銀子給周氏的,讓她到了鎮上,先去置辦一份好看的添妝禮,但是,周氏顯然領會不了林老爺子的意思,便將銀子私自昧了下來。
林小橋冷眼看着周氏,在那裡作秀,只是一言不發,而林小溪則是從未對這二人存過什麼希望,自打周氏二人進來之後,便一直低着頭裝矜持。
於蓮兒卻是個跳脫的性子,走上前去在那包袱裡頭,翻翻揀揀的,最終兩指拈了快帕子似的皺皺巴巴的東西,一臉嫌棄的說道:“咦——,這玩意兒是什麼東西哦!怎麼瞧着好像是有人用過的舊東西啊,這也能拿來做添妝之禮?”
“哪裡來的沒教養的臭丫頭啊!怎麼一點兒規矩和禮數都不懂啊,你們家大人就是這樣教導你的啊!”周氏方纔不經意間,看到了林小橋臉上的輕蔑,再見着於蓮兒這番舉止,便出言呵斥道,想找回點場子。
於蓮兒撇了撇嘴巴,壓根兒就不懼怕周氏,也沒拿她的話,當成一回事兒,斜着眼睛,一臉諷刺的說道:“就這樣的垃圾,還好意思拿出來見人呢!”
“小溪姐姐,你這奶奶可算是讓我長了見識了!”於蓮兒嫌惡的扔掉那帕子,狀似感慨的說道。
周氏頓時臉色漲的通紅,指着於蓮兒,想要發作,卻又想到這丫頭的娘,不是個好惹的主,只能悻悻然的縮回手來,氣得直喘。
林小橋瞥着包袱裡的那堆零碎,多是些一兩尺長,顏色不一的布頭,也有兩雙粗布的襪子,就這樣的東西,周氏也真是好意思送的出手的。
她就不信,憑着林二牛時不時的貼補,周氏就拿不出一份,看得過去的禮來。
這樣寒磣的東西,還不許旁人說的,林小橋越發覺得周氏是個不着調的,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奶奶,既然這些東西,都是您從牙縫裡省出來的,那還是給你帶回去吧,我姐姐沒那福氣享用!”
此時,林小溪也輕聲說道:“是啊,奶奶還是將這些拿回去吧,我一個做晚輩的,總不好讓您這個長輩爲難!”
周氏聽着這些小丫頭,冷嘲熱諷的話,自是控制不住,嚯地站起身來,二話不說,便氣沖沖的走了出來。
劉氏見此情形,趕緊從自己懷裡掏出一雙,灰色的粗布素面的鞋子來,放到桌上,笑着說道:“小溪啊,這是我給你做的一雙鞋子,雖然料子不咋地,好歹是我的一份心意,你可別嫌棄啊!你也別總爲了從前的事,記恨我,我那也是沒法子,都是過日子給逼得!”
話落,便聽到周氏在外頭的一聲冷哼,劉氏趕緊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
林小溪看着桌上的這些東西,皺了皺眉,心裡也不知在想什麼。
再說周氏,一臉怒氣的衝出了屋子,心裡那股怒火,卻是遲遲得不到平息,也沒顧得上在李氏等人的面前,露個面,就氣沖沖的領着劉氏,出了林府的大門。
走到大門外,還不忘衝着門上,惡狠狠的‘呸’了一聲,“一羣黑了心尖的毛丫頭,狗眼看人低
!”
劉氏自是不會在這關頭,湊上去觸黴頭,便一直不遠不近的跟在她的後頭,但還是被周氏逮着機會,一路罵到了家門口。
林老爺子坐在家裡,就等着自家老婆子帶着好消息回來,自打大郎二郎考上了舉人之後,這林老爺子沒有一天,不後悔着當初分家一事的。
可是,他也清楚,事情已經發生了,就不會再有返回的餘地了,於是,林老爺子便想盡法子的,希望能夠與老二一家子拉近了關係。
若是那樣,他的好日子也就來了,旁的不說,就這村裡,還有誰能夠越過他去的啊!
上回,老二一家子回來村裡祭祖辦酒的時候,那可真是着實讓他長了一回臉啊,他這一輩子,坐席吃飯,都從未被人請到上賓去坐過,可是那一回,卻是被請去做了正位。
林老爺子想想就覺着激動,那天被人一個個的捧着,敬酒,差點兒都要喝趴下去了。
林老爺子腦子裡又浮現出一些畫面,連村長那樣的人物,現在見着他,都是滿臉堆笑的奉承,就忍不住得意起來。
可是,大家奉承他的同時,卻也會背後偷偷的議論,說他們這邊與老二一家子,早就不親近了。
每當林老爺子,聽到這些閒言碎語的時候,心裡也是止不住的惶恐起來,若是沒有老二一家子,那麼他現在擁有的臉面,和在村裡高人一等的地位,那可就全都沒有了。
所以,林老爺子十分迫切的希望,能將漸漸遠離他們老兩口的,二兒子一家,拉回來一些。
不過,願望總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一心等待老妻帶回好消息的林老爺子,在見到周氏那張陰沉的老臉時,心裡便有了不好的預感,“老婆子,你這是咋的了?不是好好的讓你去送禮去了嗎?怎麼弄成這副樣子回家啊?”
周氏一路上心情不愉,但是此刻見着林老爺子,尤其是看到他眼裡哪一絲,不加掩飾的緊張,頓時就覺得心虛起來。
只得強裝氣憤的說道:“還能怎麼了!咱們上趕着去貼人家的身,人家卻是一點都不領情!我從進門開始,可是連口水都沒有喝,就被趕出來了!”
“怎麼會?你是按着我說的,去買份體面的禮,再去的不?到了那邊,你是不是好言好語的說話了?”林老爺子還是比較瞭解周氏的,所以,聽她這樣說,也沒立時就全信,而是,抽了口旱菸,看着自家老婆子問道。
周氏摸了摸自己衣角那裡,凸出的小硬塊,低着頭眼神有些閃躲的,說道:“我都是按着你說的辦的!可是人家卻是不領情,我有什麼辦法!以後要去拉近乎,你自己個兒去,反正我是不去了!”說完,便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間,打算找個可靠的地兒,將那銀子藏起來。
林老爺子瞅着周氏的背影,也沒有說話,只坐在椅子上,默默的一口接着一口的吸着菸嘴,嫋嫋的白煙散開,掩住了他此時面上,晦暗不明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