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那三個輕輕的字於謝婉君而言,有千金般沉重,蘇青這樣溫柔的安慰,讓她的心裡更加酸楚。
如果可以,她不要蘇青是高高在上的攝政王,寧願他是一個鄉野村夫,身上沒有那麼多的責任和迫不得已,可以和她簡簡單單地廝守一生。
這一夜,兩個人相擁而眠,心裡都懷着各自的心思,卻又都是爲了對方而打算。
第二日一早,蘇青就悄悄起牀去上朝了,在臨行前,走到窗邊輕輕吻了一下謝婉君的額頭,在他關上房門的那一刻,原本應該熟睡的謝婉君睜開了眼睛,眼裡一片清明。
近日朝中沒有什麼大事,原本應該按照往常的規矩下朝的,可就在皇上要宣佈下朝的時候,百官之首的蘇青土炮出了列。
文武百官都有些詫異,攝政王今天難道是有什麼大事要宣佈,緊接着,蘇青果然不負他們所託,把那件大事說了出來:“臣求娶西楚長公主賀蘭玉兒,望皇上成全。”
羣臣一下子炸開了鍋,這攝政王娶謝婉君的的情景還歷歷在目,都說夫妻二人伉儷情深,還生了小世子,這不,世子都還在宮裡由皇貴妃扶養,這麼快居然又要娶西楚長公主了,攝政王當真是年少風流。
龍座上的帝王被冠上的垂簾遮住臉,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他的心裡也有些躊躇,原本把世子留在宮裡,就是看準了蘇青對謝婉君一往情深,必然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如今,他又求娶賀蘭玉兒,莫非他和謝婉君之間生了嫌隙。
“愛卿難得有事求朕,朕原本還允了你,只是這賀蘭玉兒畢竟是西楚長公主,你若娶了她,就不僅僅是你二人的事,而是關乎兩國邦交,不如,把公主請到殿上,看見她的意見。”
薑還是老的辣,老皇帝這麼多年皇位不是白做的,這番話說得漂亮極了,他心裡的算盤是蘇青已經娶了謝婉君,那賀蘭玉兒說不定不願意嫁給他。
不一會,賀蘭玉兒就被宮人宣上了點,衆臣回頭看去,只見公主如弱柳扶風,腰肢盈盈一握,走路間顧盼生輝,一身粉色宮裝勾勒出了她的嬌俏迷人,尤物,果真是個尤物,難怪攝政王要專程跑到皇上面前求親。
“玉兒見過陛下。”賀蘭玉兒施施一禮,舉手投足間盡顯皇家公主的落落大方。
“公主平身,朕今日找公主來,是因爲攝政王當衆求娶公主,不知公主可否願意與攝政王結秦晉之好?”
賀蘭玉兒聞言轉身看着身旁蘇青,心裡藏不住的得意,可是她想要的遠不止如此,她突然扭頭,巧笑倩兮地看着皇上,道:“攝政王的風姿,小女子心儀已久,只是聽聞攝政王早已娶妻,娶的還是一個沒什麼地位的鄉野女子,玉兒自知沒什麼能耐,可好歹也是西楚國的長公主,是無法與人共侍一夫的,所以,如若攝政王真心求娶小女子,還請先休妻。”
休妻,要想娶妻,必先休妻。
此話一出,滿堂文武都有些吃驚,看來這公主也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且看攝政王如何應對。
蘇青此時心裡殺了賀蘭玉兒的心思都有,他的手臂被捏呃呃青筋凸起,幽深地看着賀蘭玉兒,今天算是中了這女人的計。
衆位大臣雖然都低着頭,可莫不都是拿眼斜睨着蘇青。他們都很想知道,當初不惜一切代價娶回來的謝婉君,出了名的疼老婆的攝政王會捨得休掉嗎?
大殿上寂靜無聲,所有人都是抱着看好戲的心,可卻都沒有膽子敢站出來說兩句。高坐上的皇帝默不作聲地望着殿上的一切,自有打算。賀蘭玉兒只是在一旁安靜地站着,臉上自始至終都帶着一抹自信的微笑。她確實沒把握蘇青會答應娶自己,可是一旦他將此事鬧到朝堂之上,那麼這個婚他是不結也得結了,“不知王爺考慮的如何了。”
畢竟她出身皇族,對於深宮大院裡頭的人,最是瞭解。即使隔着地域差異她也清楚,越是擁有絕對權力的人,就越是不願意看到有威脅自己地位的人存在。
蘇青現在功高震主,已經嚴重威脅到皇帝的權威了。從前皇帝確實是對他言聽計從,可是又有誰願意看着自己的秀麗江山,眨眼之間就到了別人的手裡頭呢?所以自從皇帝執意要帶走小世子的時候,他們之間就有了很深的隔閡,並且這個隔閡,是怎麼也無法消除的。
北楚與蘇青結合,自然是皇帝不願看到的。可若是讓蘇青去北楚呢?賀蘭玉兒十分篤定地擡眼看了一下皇帝,他們昨夜談話的情景彷彿還歷歷在目。
“既然如此,微臣便不能答應。”蘇青站直了身子,轉身直視賀蘭玉兒,眸子裡是藏不住的怒火。如果她今日真把他逼急了,他可是不會在乎什麼世俗眼光的。
被他這麼一看的賀蘭玉兒,心裡頭驀然發虛。但是一想到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她不能就這樣放棄。於是她也學着蘇青的樣子挺直了腰板,示意她手中可是有他想要的東西,大不了玉石俱焚。
“愛卿說話怎麼如此出爾反爾呢?先是當衆求娶,如今又說不娶,豈不是在耍公主玩?”皇帝高高在上地坐着,見二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勢,好像隨時就會爆發爭吵一樣,終是忍不住開了口。
聽到皇帝的話,蘇青只幽幽地回眸暼了他一眼。本來鎮定地坐在龍椅之上的皇帝,被蘇青這麼一看,也是嚇了一大跳。但他好歹是見過大場面的人,所以面上仍舊能夠保持着不動聲色。
“愛卿可是覺得朕的話有何不妥?”皇帝端足了架子,緩緩沉聲開口問道。畢竟是當着文武百官的面,蘇青有再大的能耐,現在也決計不會同他鬧翻臉的。
在百官的注目下,蘇青被逼無奈,只得緩緩開口說道:“當然不是。只是公主的條件未免太過苛刻。一來臣若是狠心休了糟糠之妻,那勢必會被天下人恥笑,堂堂攝政王居然休妻求榮;二來剛休妻又娶妻,難免有些涼薄,公主就不怕成爲第二個內子?三開臣若是執意休妻再娶,對世子也是個打擊,畢竟孩子是無辜的,不能沒有母親。”
他一番話說的言真意切,倒讓人覺得確實不應該休妻再娶。正當賀蘭玉兒因爲蘇青詭辯的話而氣惱的時候,皇帝卻突然笑出聲來,他盯着蘇青看了一會兒,緩緩說道:“這有何難?朕聽聞北楚民風淳樸,向來不在意這種事。若是愛卿真心喜歡長公主,那邊隨她一起回北楚也未嘗不可。”
好個老狐狸,這纔是你的真實目的吧。蘇青默默在心底冷笑一聲,正準備開口反駁,皇帝卻不由分說地讓人取來了聖旨,大筆揮毫之間,就頒佈了攝政王外娶的消息。
在皇帝的強勢插手之下,此事算是塵埃落定。賀蘭玉兒得意地望着蘇青,用只有他才能夠聽見的聲音說道:“蘇青,我說過一定會讓你不得不娶我的。”
雖然對她恨得牙牙癢,可是眼下她有小世子的消息,自己確實是不能把她怎麼樣的。若不是爲了讓謝婉君安心,他是絕對不會如此壓抑自己的。今日之事,他算是記住了。若是日後賀蘭玉兒栽在他手上,他一定會讓她後悔今日的所作所爲。
聖旨一出,京城內外都覺得很是震驚。尤其是太子,連飯都吃就火急火燎地趕往宮中。一進宮就直奔御書房,看到裡頭還有心情練書法的皇帝,他便有些氣悶:“父皇,好端端的,您爲何要下旨讓蘇青休妻?”
皇帝連頭也沒有擡,低頭顧着寫字。良久之後,他才丟掉毛筆擡起頭來,見濮陽皓月滿臉行色匆匆的樣子,便笑着問道:“是覺得哪裡做得不妥嗎?”
濮陽皓月搖了搖頭,對上皇帝的眼睛,誠懇說道:“父皇,別的不說了,蘇青身爲主力大將,您如此強逼於他,就像是狗急了也會跳牆的,更何況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言外之意很明顯,就是蘇青很有可能會舉兵造反。聽他這麼一說,皇帝摩挲着下巴,也覺得個哦有道理。那也娶也不是,休也不是的,究竟要怎樣才能夠更好的牽制住蘇青呢?
“好吧。他如果有什麼不滿的,大可親自來跟朕說,朕也要量力而行不是嗎?”半晌之後,皇帝終是肯鬆了一口氣,決定不再逼迫蘇青求娶賀蘭玉兒。而太子見目的達到了,也就不多做停留,俯身鞠躬後轉身離開了。
早上聖旨出來的時候,立刻在坊間傳瘋了。謝婉君無意中聽到蘇青要休妻再娶的消息,可謂是天打五雷轟。她記得蘇青明明跟她說過,賀蘭玉兒只是想成爲他的一個妾罷了,怎麼事到如今反而變成休了她呢?
一想到蘇青可能騙了她,謝婉君就覺得呼吸困難,彷彿溺水一般難受。她抓住袖子死死地掙扎了一會兒,整個人只覺得心灰意冷。蘇青要休了她娶別的女人爲妻,良久之後,她抱定這個想法後就不再做其他的想法了。
反正自己對蘇青來說也是個多餘的存在,倒不如一走了之,成全蘇青和賀蘭玉兒。越想越氣,謝婉君乾脆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開始收拾東西了。一邊收拾一邊盤算着,想到杭州老宅還空着,變決定先去那裡避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