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10年,這一年,終於到來了。
一切,也終於要開始了。
公元710年四月,潞州別駕,臨淄王李隆基被免去潞州別駕職務,回到長安。
同年五月,已然謀劃了許久的韋后在一干韋氏黨羽和武氏黨羽的勸誡下,決心殺害中宗,登基爲帝。韋后承諾,事後,冊封安樂公主爲皇太女,待韋后百年之後,便可登基爲帝,安樂公主欣然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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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旬的某一天,五十五歲的李顯正坐在自己的龍椅上,看着奏摺。
這幾年來因爲沉迷酒色,李顯是越來越老了,明明只有五十五歲,可外表看起來卻和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叟沒有任何區別。
而在他的英明領導下,大唐也是已最快的速度衰敗了下去,朝堂已然被韋后所把持,李顯整日裡也就是用玉璽在韋后決定的詔書上用印罷了,不是傀儡,勝似傀儡。
今天,在李顯看來跟往日沒有任何不同,他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的來臨,想來已他的性格,即便是知道有危險,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吧。
中午時分,韋后和安樂公主一同來到了御書房,來看望自己的丈夫和父親。
同行的還有一塊肉餅。
簡單的寒暄過後,安樂公主呈上了肉餅,跟李顯說這是她自己親手做的,希望父皇能嚐嚐。
李顯沒有任何猶豫,接過肉餅,咬了一口,隨即笑着稱讚道:“吾兒當真是心靈手巧,這肉餅做的.......”
稱讚的話語戛然而止,因爲李顯看到了安樂公主雙手的顫抖,看到了安樂公主瞳孔深處隱藏的那抹恐懼。
李顯又將視線投向了韋后,投向了自己的妻子,可他的妻子卻是低下了頭,不敢和他的目光相交。
李顯嚼着肉餅的動作一點點慢了下來,他似乎知道自己吃的是什麼了。
“你們,就這麼迫不及待嗎?就不能......就不能等我死嗎?”李顯苦笑着詢問,臉上的表情異常苦澀,不是這麼着急吧,起碼,起碼也等我真的死了在動手吧。
終於,安樂公主忍不住,率先哭了出來,“父皇,父皇您不要怪兒臣,兒臣也是被母后.......”
剩下的話,安樂公主再也說不出,因爲他看到,自己的父皇又一次拿起盤中的肉餅,大口咬着,大口吃着,片刻的功夫,肉餅便被他毫不猶豫的吃了下去。
抹了抹嘴,李顯輕鬆一笑,“裹兒,你這個肉餅做的是真不錯啊,父皇很喜歡吃,皇,皇后,你.......”李顯伸手指了指背對着自己的韋皇后,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最後,他嘆了一口氣,長吁短嘆道。
“朕說過,若有朝一日朕能重新得勢,這天下朕都可以給你,蓮兒,你放心,朕不會食言,這天下,這皇位,你就都拿去吧。”
說完,李顯閉上了眼睛,安然等死。
肉餅他已經吃了,即便不把剩下的都吃光,他也活不成了,既然這樣......呵呵,皇位,皇位,這皇位就那麼好嗎?
過了不一會兒,李顯的口中涌出了黑色的血液。
“父皇!”當看到自己的父親胸膛沒了起伏,安樂公主撲在了李顯的屍體上,大聲嚎哭。
聽到安樂公主的哭聲,韋蓮兒知道,那個男人已經走了,已經親手被她送入了地獄。
身形一個晃動,韋后,跪倒在了地上。
幽靜的御書房中,響起了安樂公主的嚎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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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龍四年,公元710年六月,唐中宗李顯駕崩。
爲他做出一個評價吧,恩,廢物,廢物皇帝,堪稱中國古代歷史上最爲廢物的幾個皇帝之一,不談他那窩囊的一生,光是他最後死在了自己女兒和妻子的手裡,就足以讓他揹負廢物的罵名。
但,但他也很可憐,還記得他的自白嗎?
“我知道我這輩子就不是一個當皇帝的命,也不是一個能當皇帝的人。”
“但誰讓我倒黴生在了帝王家呢?呵呵,說老實話,我真,我特麼真不是一個能當好皇帝的人啊,累,太累,我也沒那麼多的雄心壯志,我也壓根沒有那種治理天下的人該有頭腦和志向。”
李顯,記住,有可能的話,下輩子,別再投生到帝王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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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顯駕崩後,韋后立刻出手,冊封溫王李重茂爲新帝,同時命相王李旦爲太子太師,自己則已皇太后的身份攝政。
李顯駕崩後的第三天,五萬大唐府兵進駐長安城。
這五萬大軍皆由韋后親信統領,在這種時刻,韋后調遣了五萬大軍進入長安,其狼子野心已是z昭然若之,不僅如此,李顯駕崩的第六天,宰相宗楚客居然當着衆臣的面,恭請韋后效仿武則天,登基爲帝。
時局越來越緊張了,可以預想,不久的將來,如果沒有人出手阻攔的話,韋后必將稱帝!
但好在的是,宗楚客的提議被韋后否掉了,這很正常,武則天當年還三拒皇位,韋后自然不可能一下就答應,她需要慢慢來,至少也要跟武則天一般,在第三次在接受皇位,登基爲帝。
可就是在這等待的期間,韋后遇上了她這一生最大的敵人。
那個年輕人可以亮劍了,那個孤心潛伏了十幾年,只待今日的年輕人,終於可以亮出他磨了這麼多年的利劍了。
春秋時期,楚京有大鳥,棲息於朝堂之上,其三年不飛,不鳴。然,三年不飛,一飛沖天!
然,三年不鳴,一鳴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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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顯駕崩第十日。
長安,臨淄王府中。
李隆基的書房內。
書桌前暗暗的燭光點亮了每一人那冷峻的面孔,小小的書房中,此刻聚集了二十幾位文臣武將。
他們都是李隆基的人,都是李隆基的棋子,都是李隆基這些年在朝中暗中佈下的力量。
“殿下,時不我待,今日,宗楚客等一干韋氏奸臣又一次在朝堂之上勸韋后效仿天后,登基爲帝,若我等再不撥亂反正,只怕大唐,危已!”兵部侍郎崔日用率先開口,懇求李隆基即刻出手,剷除亂黨,還大唐一個太平盛世。
尚衣奉御王崇燁緊隨其後,向坦坐與書案前,閉目養神的李隆基,沉聲道:“殿下與微臣初次見面之時,便已展露雄心,當今天下,相王老矣,溫王軟弱,我李氏子孫唯有殿下可繼大統,微臣請命,率軍殺入皇宮,誅殺韋氏妖后,還我大唐一個朗朗乾坤。”
“殿下,請下令!”御林萬騎小將陳玄禮,第一個單膝下跪,請求李隆基兵變。
“殿下,時不我待,萬萬不可猶豫,不然日後,功敗垂成,我等畢懊悔終生!”御林軍將領葛福順,李先鳧同樣單膝下跪,懇求李隆基兵變。
“殿下,請下令!”終於,書房中,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請求李隆基兵變,就連李隆基身旁的高力士都跪了下去。
而這時,一身紅色王服,坐在書案前閉目養神的李隆基也終於睜開了自己的雙眼,露出了那雙如湖水般深邃的雙眸。
“既然諸位大人如此瞧得起三郎,那三郎也就不客氣了,來人,取長安四門圖,皇城九門圖,宮城八門圖來!”李隆基一拍書桌,王霸之氣傾巢而出,細細聽來,他剛剛的話語中有着些許顫抖,不錯,激動,他再激動。
準備了這麼多年,他李隆基隱忍了這麼多年,終於可以撕下自己的僞裝了,終於可以讓世人看清他李三郎的本來面目了。
“諾!”高力士小跑的跑出了書房,爲李隆基取來長安四門圖,皇城九門圖,宮城八門圖。
首先,長安四門圖鋪在了李隆基的書案前,“諸位大人,上前一看。”李隆基站起身,伸手一指長安四門圖,衆人急忙圍上。
“六日之後,六月二十日,我等自起兵匡復唐室,剷除奸佞,諸位看,”李隆基伸手指向長安東西南北四門,目光如炬道:“長安四門,每門皆有兩千將士日夜巡防,東城,西城,守將皆爲我等同僚,只要我等號旗一舉,他們會立刻關閉城門,不放任何一人出入。”
兵部侍郎崔日用,伸手指向北城門道:“北城守將廖大忠,乃微臣好友,對韋氏一族亦是早有不滿,明日微臣便去勸說他,起兵之日,必將北城兩千守軍收歸殿下掌中。”
“好!”李隆基開懷一笑,“崔侍郎,你立此大功,日後本王定已兵部尚書之位待卿。”
“多謝殿下。”崔日用誠惶誠恐,連連拜謝。
禮部侍郎文昌清,此刻望着地圖上的長安西門,不由擔憂道:“這西門守將乃是由韋氏一族親信擔任,只怕......”
李隆基盯着長安四門地圖,眼睛也不眨一下,揮手道:“不妨,兵變的前一天他就會死於飲酒,本王已經提前在北城門安插好自己的人,只要西門守將一死,他的部下很快就會被我軍收攏。”
“殿下聖明。”
“長安四門不足爲慮,只要我們一動手,四門立刻就會關閉,不過殿下,皇城怎麼辦?御林軍怎麼辦?還有韋后那駐紮在城內的五萬府兵怎麼辦?”
在場李隆基最看重之人,張柬之的學生,素有乃師風範,乃至於是超出乃師數倍的馮文,在這裡向李隆基提出了此次兵變最爲關鍵的部分。
也是李隆基必須面對的部分。
三萬御林軍。
一萬御林騎。
五萬府兵。
這九萬大軍是一道橫在李隆基面前的高山,如果他想奪位,就必須翻越這些人,或者......是將這些人變成他的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