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了整整三天喪家之犬後,渾邪王收穫了許許多多的東西。
比如說白眼,比如說謾罵,當然這些都是背地裡的,別看他渾邪王目前是虎落平陽了,但還真沒幾隻不開眼的狗敢明目張膽的欺負他,因爲敢欺負他的都屬於是那種巨龍級別的人物。
下屬表面上對他還很尊敬,可鬼都能看得出,那些將領和部將每當他轉身之時,明明前一秒還是笑臉,但下一秒立刻就換上了鄙夷不屑的神情,他們背後裡的談話,渾邪王也曾不止一次聽到過。
“唉,現在河西都被漢軍奪走了,我們這羣人跟着大王到底該何去何從啊。”
“還跟着他?你們瘋了是吧,看看他現在都成了什麼鬼樣子,堂堂河西諸王之首,到了最後,竟是連決戰都不敢參加,再繼續跟着這種人,我們還有什麼活路可言。”
“說得對,說得對,我們不能在繼續跟着渾邪了,不然再這樣下去,大傢伙不是被漢軍全殲,就是活活餓死,或者是累死在這逃命的路上!”
“對對對,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們必須另謀出路。”
“混蛋!當初跟着大王威風的時候怎麼不見你說過這種話,現在大王不過是遇到了點困境,你們就急着要拋棄大王,改換門庭嗎!”
“唉,大王最近雖然頹廢了一點,但他在怎麼也是爲了我們好,不想讓我們白白送了性命,那霍去病的勇猛你們還不知道嗎?若大王真的率軍去祁連山下,你覺得咋們這些人會有多少還能囫圇個的站在這裡?”
“哼,不管怎麼說,老子都不會再跟着渾邪這個廢物了,我可不想跟着他白白丟了性命!”
“不錯,我們要去漠北找伊稚歇單于,單于一定會收留我們的。”
“你們.......你們,你們還有一點的良心嗎!”
“鎦圖,如果你不想死在漢軍的手裡,最好就跟我們一起走,他渾邪已經徹底完了,你再怎麼保他也是無用!”
“我不走,我的命是大王給的,我絕對不會棄他而去!”
.......
這場談話是在昨夜進行的,當時的渾邪王就站在帳篷外,聽着自己麾下僅剩的八個千騎長在暗地裡悄悄的議論自己,議論着要如何拋棄他而去。
可他.......又能怎麼辦呢?
衆叛親離啊。
那一整晚渾邪王都沒有睡着,他一個人靜靜的坐在自己帳篷的王位上,表面平靜,心中卻是在不斷懇求。
“不要走......”
可渾邪註定要失望了,凌晨左右,王庭裡忽然傳來了一陣又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戰馬的響鼻聲,還有人的低語。
“快,快,所有人小心行事,萬萬不要驚醒渾邪,晚了我們就不好走了。”
聽着這些聲音,渾邪王已經猜到了一切,一夜未睡的他,頂着自己那紅腫的雙眼來到大帳前,悄悄伸手掀開了自己帳簾的一角,望向了帳外。
一眼過後,他便放下了帳簾,拖着虛浮的步伐,蹣跚的走回了自己的王位上坐好。
那一刻,坐在王位上的渾邪王面無表情,那沒有半分表情,好似雕像般的臉龐看得人心一顫,可......他的眼角卻是流出了一滴晶瑩。
第二日,也就是今天一大早,鎦圖來告訴了他一件事情。
今日凌晨時分,波忽列等四名千騎長率領了七千騎兵離開大營,去漠北投奔伊稚歇了。
這幾日被漢軍殺得纔不過五千人,可昨夜卻是一股腦的走了七千,這樣一來原本擁有三萬大軍的渾邪王,手裡就只剩下一萬七千人了,如果再加上休屠王那裡的一萬多敗軍,那這樣一來,河西匈奴主力只有這最後的兩萬七千人了。
如何形容一下渾邪王此刻的心情?
寒冬臘月,那心,哇涼哇涼的。
......
看着王庭裡那些殘兵敗將,渾邪王嘆了一口氣,稍稍提高了聲音,向離自己最近的幾名正坐在地上,用篝火烤着羊蹄子的匈奴士卒問道。
“本王帳外的親兵都去哪裡了?”
這幾名匈奴騎兵冷冷的盯着篝火上,那只有一個,且都快被烤成黑炭的羊蹄子,沉默無言。
足足過了二十秒,纔有一個面色土黃的匈奴騎兵,默默舉起了自己的右手道。
“回大王的話,您的親兵昨夜都跑了。”
渾邪王臉色一紅,很明顯不是害羞,因爲他的喉結這會兒正上下翻動着呢,沒猜錯的話,大概是要被氣吐血了。
深吸了一口氣,平息了一下自己那躁動的心跳,渾邪王強忍着怒氣道,“那你就去給本王把休屠王叫來。”
沉默,不過這一次不是永久的沉默,涼了渾邪王十秒,這名匈奴士卒才站起身,向渾邪王一個抱拳。
“遵命。”
渾邪王不再多語,轉身便要走回自己的王帳,可這時,那名匈奴士卒忽然對他的背影喊了一句。
“大王,軍中快沒牛羊了,我們過幾天吃什麼?”
渾邪王腳步一頓,可以明顯看到,他背對着的身形晃動了不止一下,大概是快要昏過去了吧.......
爲了不在自己的將士面前丟臉(當然,早就丟光了也不一定)爲了安撫軍心,渾邪王沉聲說道:“不必擔心,本王自有良策,現在先去將休屠王給我叫來。”
士卒盯着渾邪王那貌似是在顫抖的背影看了看,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去找休屠王了,說老實話,要不是鎦圖千騎長不讓他們走,他昨晚也是跟着那七千人一塊走了。
就像那句話說的那樣,跟着這種大王哪還有什麼活路可言。
........
祁連山麓一戰失敗後,休屠王的運氣不錯,帶着寥寥兩千多人的敗軍一路逃竄,雖說跑到了最後他身邊只剩下那麼幾十人,但終究是活了下來,且沒有被漢軍抓活的。
跟現在那四個正在霍去病軍中吃着牢飯,表示自己很高興,而且非常願意投降大漢,從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四王相比,休屠王已經夠意思了......
逃過了漢軍的一夜追殺,休屠王立刻回到自己的大本營,也就是部落,去調集那些被他留在了後面的一萬名精銳騎兵,帶着這些最後的有生力量,休屠王屁顛屁顛的去投奔他的好兄弟渾邪王了,然後倆人就開始一起......啊,當黑戶,做盲流。
一會兒流竄到這邊,一會兒流竄到那邊,丫的跟盲流黑戶沒什麼區別。
但他們還是跟一般的盲流黑戶不同,因爲渾邪王和休屠王,做盲流當黑戶的時候,時不時還得來上幾場武力突圍......死個幾千小弟更是家常便飯......
而且,別看這休屠王裝得跟個人一樣,可就是不幹人事。
人家渾邪王雖然沒去參戰,但卻是實打實的從自己的兵馬中,抽出了五千最驍勇善戰的兵馬交給了河西五王,讓他們帶着那些大軍去和霍去病作戰,然後一併被霍去病送了一張地府終生遊的門票。
休屠王呢?呵,這王八蛋夠精的,別看這老小子拍着自己胸脯說河西也是我的家,漢軍打過來了我怎麼能不去參戰,事實上,他參戰是參戰了,可他卻帶了萬把的老弱殘兵去參戰。
那戰鬥力......低的都有點嚇人了,奧對了,包圍了錢明光的兩萬匈奴人中,休屠王的人佔了一多半,在這種情況下,錢明光真是想死都難啊。
帶着自己的萬餘精兵,休屠王很順利的找到了渾邪王,兩軍併到一起,也是有了三四萬人,別說,這人數是真不少,而且他們完全可以憑藉這三四萬人再跟河西境內的漢軍打上幾場。
何況霍去病已經走了,少了他,渾邪王和休屠王率領自己手下的兵馬,搞不好還能消滅不少漢軍,奪回不少地盤呢。
最少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整天提心吊膽的東躲西藏,過着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
說句難聽話,現在就算是土匪,過的都比這倆個大王好。
可.......渾邪王和休屠王已經徹底被漢軍打怕了,大前天還發生了一起,一萬漢軍追着他們四萬人屁股後頭狂砍狂殺的英雄事蹟,但渾邪王和休屠王就是不敢帶人回去跟那些漢軍正面幹上一場,沒別的,太怕。
不久前,聽說渾邪要見自己,當時正在自己帳內舔空酒罈子的休屠王,二話不說,咳咳,先是又舔了幾滴未乾的烈酒後,這纔去見渾邪王。
自打當上了盲流黑戶,渾邪王和休屠王目前吃飯都快變成一種奢求了,更別提喝酒了,沒看見渾邪王從昨天晚上到現在,至今都沒有出現過抱着酒罈子狂飲的模樣嗎?
那是因爲軍中早就沒有酒了,想想也對,飯都快吃不上了,還喝個屁的酒啊。
.......
渾邪王的王帳裡。
心情很是低落的休屠王掀開帳簾,走了進去,看見渾邪王正坐在自己的王位上,呆呆的注視着左手中的一塊羊皮布,休屠王不禁問道,“出什麼事情了嗎?”
渾邪王苦澀一笑,隨即將羊皮布丟給了正前方的休屠王,輕聲道:“伊稚歇單于的手書到了。”
聞言,休屠王頓時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呼吸也急促了許多。
“單于.......怎麼說?”
渾邪王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的閉上了自己的雙眼。
“他讓我們去漠北見他。”
休屠王心頭一震,這一刻,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一個字。
“死。”
但很快,休屠王便換上了一副笑容,頗爲勉強的笑道:“應該.......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吧,我們都是單于麾下的大將,縱然是犯了一點小錯誤,他老人家即便是懲罰......也不會.......”
休屠王的話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只因渾邪王睜開了自己那一對鷹眼,沉聲道。
“你覺得.......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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