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目光空洞。在王府的時候,她是那麼嚮往府外的生活,那麼想逃離,可現在身處鬧市,卻無心留戀,心如死灰。她懷着最大的希望回到家,可這個曾經的“家”就這麼把她拒之門外。可能,心碎的感覺就是這樣了吧。
路上突然有一列軍隊呼嘯而過。坐在暖轎中的朱棣眉頭緊鎖,根本無心看外頭的風景。他奉旨去雲南平亂歸來,又新添了戰功,但他心中好像有塊巨石壓着,憋的無法呼吸。印雪,難道你真的離開我了嗎?你知不知道,當探子向我彙報說你離開人間的時候,我的心有多痛?我不相信,親自去了趟邊境,得到的也是你已辭世的消息。印雪,你就真的離我而去了嗎?不,這不可能!你怎麼忍心!想着夫妻倆曾經的恩愛,朱棣淚如雨下。
“下雪了呢!”轎外的士兵突然喧囂了起來。大雪象徵着明年的好收成,也是爲皇室所看重的祥兆。他們經過長途跋涉回到故鄉,又見到這一祥兆,怎會不開懷?
“下雪了嗎?”朱棣聽聞士兵的喧囂輕輕掀開轎簾。內侍忙走上前,恭敬的回答:“王爺,是下雪了呢!今年冬天暖,下雪的日子不多。王爺,終於盼到瑞雪,燕王府也交好運了呢。”
“好運?”朱棣苦笑:“如果真的有好運的話,就讓我看到我的雪妃吧。”
內侍忙勸慰道:“王爺,並沒有人看到雪妃娘娘屍首,娘娘一定尚在人間!請王爺回府安心歇息,小的們自會繼續打探。”
朱棣沒有回答,只是伸出手來,接了一片雪花。冰冷的雪花在他的手掌中融化,帶來刺骨的清涼。印雪,我的印雪,你究竟在哪?爲什麼,我連你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思念你!神啊,請把我的妻子還我吧!我願意爲你廣建廟宇,願意此生吃齋唸佛,只要你把我的小妖精還我!
路上的行人見了朱棣軍隊經過,早就跪倒在地,只有印雪一個人在漫無目的的走着,根本沒有注意到周圍的情況。她的“無禮”被好大喜功的士兵發現了,又被一腳踢翻在地。
印雪已經失去了知覺,只是呆呆的看着那人。士兵長着一張娃娃臉,卻是滿臉煞氣:“大膽!見了王爺,還不行禮?”
“王爺?”印雪喃喃自語:“什麼王爺?是朱棣嗎?天,他就在我身邊!我要見他,我要見他!”
“臭婆娘,就憑你,想見我們王爺?你快滾,不要浪費我們兄弟口舌!”娃娃臉士兵見印雪竟敢頂嘴,只覺臉上掛不住,更加惱火。
印雪死死的抱住了那人的腿:“快帶我見王爺!我是雪妃,你快讓我見王爺!”
聽到眼前這個衣衫襤褸的女子竟然說出這話,士兵們臉色都一變:“刁婦!‘雪妃’的名諱豈是容你亂叫的?我看你真是不想活了!”
“朱棣!我是印雪,我回來了!”印雪用盡最大力氣,衝轎子方向跑去,可沒跑幾步就被士兵壓倒在地。她只覺得腹部一陣鑽心的疼痛,鮮紅的血就順着小腿流了下來。在一片暖洋洋的血液中,她的神志也越來越模糊。朱棣,也許我們註定今生無緣吧……我,真的
累了……
她的身子突然被包裹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印雪擡頭一看,發現朱棣正緊緊的抱着她,好像抱着一件易碎的珍品。許久未見,朱棣變得衣冠不整,鬍子拉碴,眼中也是佈滿了血絲。他緊緊的摟住印雪,一言不發,手卻不住的顫抖。終於見到自己的夫君,印雪心中也有千言萬語要說,可那些言語她都說不出口,只得都轉爲淚水,消失在紛飛的雪花之中。
許久,朱棣終於流下淚來:“印雪,是你,對嗎?”
“對!”印雪的喉嚨變的沙啞:“朱棣,我回來了。我終於,終於又見到你了……”說完這句話,她所有緊張的神經終於鬆懈了下來,安心沉睡。
“印雪,你快醒醒!這兒可不能睡啊!你快醒,快來看我一眼啊!天,地上怎麼會有血?”朱棣發瘋似的抱着懷中的妻子,拼命搖晃:“快!快回府!請太醫!印雪有任何差池,我要了你們的狗命!”
馬車以飛一樣的速度疾馳着。到了王府,朱棣一腳把門踢開,一點不管跪倒在地的妻妾,抱着印雪就匆匆進了內室。王妃等人都不知所措,只得悄悄和侍衛打探消息。
“回娘娘的話,王爺自從雪妃娘娘離去後,心情一直不佳。待我們快回府時,一個女子,不,是雪妃娘娘突然出現,又哭又鬧,被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打了。王爺一下子就認出了娘娘,忙抱娘娘回府醫治。娘娘,那幾個小子真的不是故意的啊!請娘娘開恩!”說着,那侍衛磕頭如搗蒜。
燕王妃心中一驚:“什麼?雪妃尚在人間,自己回了府?那怎麼沒人通報,還讓她被打了?怨不得王爺如此怒氣沖天!這事兒我也管不了,你們先退下吧。”
說着,她回頭面向衆妻妾:“王爺最近心情不好,我們都不要去招惹。雪妃妹妹這一路一定吃了許多苦,我們大家須吃齋唸佛爲妹妹祈禱。還有,馬上把府中白綾都換了,讓下人們把孝服都脫了,全都換上喜服!”
衆人都忙點頭稱是。
待回到房中,輕羽了喊上老李,關上房門大發雷霆:“你是怎麼辦事的?是誰和我說保管讓印雪一輩子見不着王爺?我不是讓你把她送往外地,她怎麼又會在王爺面前出現?你說,現在我該如何!”
老李急忙辯解:“娘娘!雪妃在王府門口小的不敢下手,原想她走遠些就將她打暈運往江南,誰想小的正想下手,雪妃就惹了侍衛,在那哭鬧!那麼多人看着,您說小的怎敢輕舉妄動?後來,連王爺都出來了,小的只得無功而返。小的讓娘娘失望了,是小的該死!”
輕羽眼珠一轉,好言安慰道:“老李,剛纔是我脾氣大了些,你勿見怪。雪妃一回府,恐怕這府中就再也沒有我的地位了。你說我該如何?”說着,她一臉悽然。
老李忙跪倒在地:“娘娘!您對小的那麼好,若不是您慷慨相助,犬子早就因爲無錢請大夫而喪命了!小的願爲娘娘赴湯蹈火!”
輕羽深思道:“你們當初不讓雪妃進府,王爺今後必定追究。老李,我讓你做另一件事。”說着,她命老李附耳過來。老李臉色一變,然後連連點頭
。
而此時的朱棣並不知道他的王府中有這麼多暗潮,一心都在印雪身上。剛纔太醫前來診脈,眉頭一皺,忙爲她施針,併爲她開了藥方,命令丫頭熬好後喂她飲下。太醫告訴朱棣說雪妃只是飢寒交迫暫時昏迷,但她腹中的胎兒可能還需要調理方能確保安康。當聽說印雪腹中有胎兒的時候,朱棣幾乎抓狂了:“什麼?你說印雪腹中有了孩兒?那孩子現在怎麼樣?”
太醫面露難色:“娘娘身子纖弱,本來就該安心養胎,可娘娘舟車勞頓又被人所傷,孩子恐怕……”
朱棣一把揪住太醫衣領:“本王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一定要保印雪母子平安!不然,本王滅你九族!”
大寒的天氣,太醫竟然滿臉是汗。他慌忙擦去額前的汗水,顫聲道:“王爺,小的自當盡力!”
朱棣冷哼一聲,揮手讓他離開。他癡癡的看着熟睡中的印雪,好想就這麼看着她,看一輩子。他想告訴她,塔塔早已清醒過來,說明一切真相,皇上也得知了蒙古的陰謀,大爲惱怒;他還想告訴她,雲裳和玄劍現在已經成親;他最想告訴她的是,失去她的日子,自己真是度日如年。
“印雪,你快點醒,好嗎?我還記得你中毒的時候,我也是這麼守在你牀邊,七天沒有閤眼。你這丫頭,非要這麼折磨我嗎?而且,你還有着我們的孩子!印雪,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我終於要當父親了!不管孩兒是男是女,都會是我們的小寶貝啊。印雪,你快點醒,我再也不逼你吃你不喜歡吃的東西了,也再也不罵你笨了。你快睜開眼睛看看我,好嗎?”朱棣握着印雪的雙手,眼淚又流了下來。
一隻小手輕輕擦去了他眼角的淚水:“傻瓜……我懷着你的孩子,是不會死的……”
朱棣不敢相信的摸着她的臉蛋:“印雪,你真的醒了嗎?你真的回到我身邊了嗎?我不是在做夢吧?”
印雪心中想笑,可眼淚卻止不住的流淌:“朱棣,我回來了!我到家了!你摸摸我,我的身子是不是熱的?或者,你掐我一下?我覺得好像做夢一樣呢!在夢中,我又能回家了!天,我不要醒來!”
朱棣心疼的把她擁入懷中,柔聲說:“傻丫頭,我們都不是做夢!感謝上蒼,終於讓我們夫妻團聚了!印雪,你瘦了好多,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對不對?”
想到在草原的遭遇,印雪臉色一暗,淚如雨下。朱棣緊緊的擁抱着她,輕輕吻着她的脣,吻着她的淚:“好了,不要再想了,只要回家就好。印雪,你想吃些什麼?我吩咐廚房去準備!”
印雪柔弱的搖搖頭:“我什麼都不想吃朱棣,你是怎麼發現我的?你知不知道你不來的話,當時我連死的心都有了?”
朱棣心中一酸,緊緊摟住懷中的妻子:“除了你,還有誰會叫我的名字呢?印雪,恐怕這就是我們之間的緣分吧。當你呼喊我的名字之時,我只覺得渾身一震,就情不自由的出了馬車,尋找你的身影,心中卻好怕會失望而歸。所幸,神靈保佑!今後,我們夫妻再也不會分離了!”說着,他的吻如海浪般襲來,吻的印雪都快不能呼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