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樓和往來客商那裡聽到的消息,都是寧軍如何在運城大敗陳夏聯軍,夏國太子見勢不妙,爲保實力,從陳國撤了軍。幾萬兵力都部署到了各城池及王宮中,隨時準備迎戰。依龍城裡氣氛越來越緊張,寧軍的消息斷斷續續地傳進阿蘿的耳朵裡。
她時常想,是因爲楚南擄了寧國的公主纔有了這場戰爭,還是因爲子離要實現他雄霸天下的夢想而出兵陳國。子離,真的不是那個憂鬱的四皇子了,他是帝王,帝王會有自己的責任。阿蘿嘆了口氣,不在其位,她無權評說他是對是錯。
如此過了一月,突有驚人的消息傳來,寧軍攻破陳國都城,陳王投降,陳國亡了。一時之間,酒樓裡衆說紛紜。一人高呼道:“寧國狼子野心,亡陳之後必來攻夏。聽聞寧軍統帥平南王劉珏心狠手辣,殺人如麻,他攻入陳國都城後,凡稍有反抗者一律被斬殺,可憐楚王室只逃脫了二王子楚南一人,正被懸賞通緝呢。”
阿蘿一驚,“啊”了一聲,忙低下頭去,深深的悲涼與無力感升了起來。戰爭總是要死很多人,而霸業更是由屍骨壘成。想起血流成河的場面,她心裡不禁感到害怕。她只是個微不足道的普通女子,現在只想保命。要是讓這裡的人知道她是劉珏的未婚妻,寧國的青蘿公主,恐怕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她想念劉珏,想他快來,又有些怕他來,怕像小泡沫這樣可愛的人在他的大軍進攻下失去笑容。
正怔忡間,酒樓涌進一羣官兵,帶頭的軍士高聲呼喝:“寧軍滅陳之後,集結隊伍往西而來,依龍東城已歸寧國。奉太子令,西城即日起實行宵禁!各家各戶若發現可疑人等,須速報官府,嚴防奸細!”說着官兵開始挨個查驗身份。
聽說寧軍來了,阿蘿一驚,劉珏來了麼?他就會出現在懸崖的那一邊了嗎?思念的蟲子在阿蘿心裡亂鑽,恨不能馬上飛過懸崖去。聽到軍士後半句話,她又緊張不已,手不由自主交握在一起,突然觸到了小泡沫送她的鐲子,才一下子安定下來,悠然地喝着茶。不多時,兩名官兵來到她這一桌問道:“公子哪裡人氏,從何處來,在依龍城做什麼?”
阿蘿擡起頭微微一笑:“我從黑風寨裡來,慕此風景,便小住幾日。”官兵被她一笑晃暈了眼,結結巴巴:“可,可有文書信物?”
阿蘿輕揚起手,細膩如玉的手腕上一隻象牙鐲子微微晃動:“黑風寨瑪花小姐是我妹妹!”
官兵一怔,恭敬地一禮:“打擾公子了!”
阿蘿舒了一口氣,卻覺得有道目光黏在了背上。輕輕回頭,酒樓裡十成人去了九成。遠遠的角落裡坐着一個身材瘦削的人,正在喝茶,阿蘿只看到他的背影和一頭烏黑的長髮。是他在看自己嗎?阿蘿不能確定。她站起身結了茶錢,慢慢走了出去。
行不多遠,有個聲音在背後響起,極輕極柔:“方纔聞聽姑娘說認得黑風寨的瑪花?”
阿蘿緩緩轉過身,這人從身形上看,正是方纔背對自己的男青年。他臉上罩了一個銀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張薄薄的脣,聲音低柔,目光中卻閃動着一絲凌厲的光。見阿蘿回頭,他似乎愣了一下,目光復又清明起來。
“是,我認識她。”這聲音……一個男人居然有銀鈴般的聲音!不知來人身份,阿蘿驚歎之餘只用最平靜溫和的語氣作答。
“聽姑娘口音,似乎不是夏國人?”
阿蘿一驚,他不僅認出自己不是夏國人,也識破了自己的男裝打扮。她反問道:“你是瑪花何人?”
輕笑聲從那人口中逸出:“我是她的哥哥,牙耳。”
阿蘿眉頭輕皺:“我好像沒聽說過小泡沫還有個哥哥。”
聽到小泡沫三字,牙耳的目光這才變得溫和起來:“我是她的遠房表哥。不知姑娘何時認她做的妹妹?”
阿蘿警覺起來,小心地說道:“我是陳國人,寧國來襲,我和家人失散,來到了夏國。小泡沫收留了我。”
“哦,瞧姑娘談吐,必是大家出身,落難於此,家人定會着急。我對陳國倒也熟悉,姑娘既認了小泡沫爲妹妹,不妨說說家人情況,牙耳幫忙找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