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嘯雲冷冷道:“你想對阿飛如何我沒興趣,但在三天內你必須成爲李尋歡的女人,並且讓所有人都看見那一幕!”
林仙兒訕然一笑,原來是她誤會了,她還以爲龍嘯雲經過昨天的事“覺醒”了呢。
龍嘯雲走後,林仙兒將藥粉連同紙包一起揉碎拋進了風雪裡:龍嘯雲行事奸猾卻總是棋差一招,她回來的第一天就已經偷走了解藥,他卻到現在都不知道,還想借此威脅她辦事,真是好糊塗!
林仙兒拍拍手,清理了手上的紙屑,這才往李尋歡和阿飛暫住的聽竹軒走去。好巧,軒內竟然只有李尋歡。他一個人端坐着看書,時不時地咳嗽幾聲,氣色看上去很不好,眼圈兒黑了兩圈,顯然沒有得到很好的休息。
令林仙兒奇怪的是,李尋歡的眉宇之間竟然隱隱夾雜着一絲憤懣、抑鬱之情。雖然他手裡有書,人卻在神遊,直到林仙兒走近他才察覺到——這還是林仙兒第一次見他這樣。
“阿飛呢?”林仙兒坐了下來。
“他不在你那裡?”李尋歡擡頭驚訝地反問。林仙兒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阿飛從昨晚就一直沒在我那裡,我還在想是不是你從中作梗,他今天才沒有去我那邊……”
“昨天夜裡他根本就沒有回來!”心道一聲不好,李尋歡急急地站起身,眉宇間的憂慮更甚,只是那份憤懣之意卻消去了不少。
林仙兒只覺得他此時的表情變化十分有趣,她悠閒地給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然後輕聲道:“原來你以爲阿飛昨晚上住在了我那裡,所以才這麼生氣、難過,連覺都沒睡好。”她嘿嘿怪笑了一聲,好像抓到了別人的把柄。
“你要說的就只有這些?”李尋歡轉身,“你注意的就只有這些?”他早就該發現這個女人很奇怪,她所看重的、注意的從來都不是最緊要的事情,而是……而是……
“你別這樣,”林仙兒將茶杯放下,手指在杯沿上描了描,“你喜歡阿飛嘛,這有什麼好遮掩的?”昨天,衆目睽睽之下,不是一點也不介意地炫恩愛了嗎?
李尋歡的臉紅了紅,不害臊的女人他見得不少,但是像林仙兒這樣不害臊的卻從來沒見過。在她眼裡,斷袖之事到好像是天經地義的似的。
李尋歡臉上的紅暈還沒有暈開,林仙兒卻又開口說話了:“我還是那句話,你要是不喜歡阿飛,那我就傍上他,但是你就不能再跟我搶了。”她嘻嘻笑了一聲,看向門外,“阿飛,你去哪了?”
少年一臉冰霜站在門外,看着屋裡的人。他進屋後說的第一句話竟然就是對林仙兒下“逐客令”:“仙兒,我有話同大哥說。”
阿飛的話儘管不客氣,林仙兒卻不生氣。她施施然站起身,挑逗般瞟了李尋歡一眼,接着便風情萬種地扭着腰出了聽竹軒。可是她一出了門立刻就施展輕功越過了聽竹軒的高牆,踏過黃綠參半的竹枝枝頭,最後上了屋頂,穩穩地站住腳跟。
林仙兒在屋頂上蹲下身,揭開了一片瓦。卻在這時,一隻“瘦皮猴”躥上了屋頂,三兩下就躥到了她的面前,張嘴就要說話。林仙兒立刻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讓他閉嘴,不要妨礙她偷聽。
李尋歡坐在軟榻上,無奈地看向房頂,狠狠地瞪了一眼偷聽的人。此刻阿飛正站在他的面前,講他從昨夜離開林仙兒後所見到的人和事:
“……我見那個獨眼婦人將梅二先生綁走後,就跟在她身後,想看看她是要做什麼。想不到她竟然像綁豬一樣將梅二先生綁在了菜場的肉案上,如果不是鐵傳甲答應跟她走,梅二先生恐怕已經被她稱斤論兩切成塊,賣了。”
聽到“鐵傳甲”三個字,李尋歡的臉上立刻顯出關懷之情:“後來他怎麼樣了?”
“我一路跟着他們,最後在一個破屋子裡,除了鐵傳甲和那個婦人,又見到六個同獨眼的婦人一樣,在菜場上做買賣的人。我只是想不到這些人竟然和鐵傳甲都有着殺夫弒兄的深仇大恨。”
阿飛頓了頓,看了一眼咳嗽起來的李尋歡後,繼續說道:“他們用梅二先生做引,爲的就是讓鐵傳甲乖乖跟他們走,顯然有人告訴他們梅二先生於你有恩,鐵傳甲身爲你的僕人,是絕對不會對他視而不見的。”
“通風報信的人是誰?”李尋歡問道,“是不是秦孝儀?”昨天發生的事情太多,秦孝儀顯然已經看穿了鐵傳甲的身份,而在酒宴之後李尋歡就再沒見到這個人。他問過龍嘯雲,龍嘯雲也只是含糊其辭地推搪了過去。
阿飛點了下頭,忽然他眼中的眸光一閃:“大哥,我問你,你認不認識沈浪……沈大俠?”
“認得。”李尋歡輕聲咳嗽着,“沈家祠堂離這裡並不遠,沈大俠和我的父親交情不錯。”
“那他和秦孝儀……他們一樣嗎?”阿飛向前一步,逼近李尋歡。此時因爲激動他的面容呈現出一片緋紅,似在生氣,又似在害怕。李尋歡拉過他的手,讓他坐到他的身邊,然後倒了一杯茶水遞到了他的手邊。李尋歡沒有立刻回答少年的問題,他知道此時此刻,少年需要的並不是一個肯定或者否定,需要的僅是一點點的慰藉。
沈浪和秦孝儀是不是一樣的人?這樣的問題,聰慧如少年心中怎會沒有答案?
阿飛接過茶杯將它放在了手掌中,杯裡的水已經冷透了——即使茶水不冷此刻他也沒有心情喝水,他心情急切,卻並不口渴。
“阿飛,”李尋歡看着少年急切的眼睛,忽然笑出了聲,他突兀地又將少年的名字喚了一遍,“阿飛。”
阿飛不耐煩地瞪了李尋歡一眼,李尋歡卻從他手裡將杯子拿走,放在手心裡捂着,好像要把它捂熱。
阿飛忽然臉紅了起來,他低垂着頭,感到非常慚愧:“我知道我不應該把他們想到一起去,他們怎麼會是一樣的人……可是我沒有見過他,我要是像你一樣見過他,那該多好……”
那杯茶水又被重新塞回到他的掌中,只是茶水已經不再冰冷,而是有了暖意。阿飛將茶水一飲而盡,然後舔了舔嘴脣:“還有嗎?”
李尋歡笑了笑,又給他倒了一杯。
“大哥,我記得你問過我的父母是誰。”阿飛擡起頭,將新遞上來的茶水一飲而盡,然後看向李尋歡,說道,“你現在恐怕已經知道……”
“阿飛!”李尋歡突然出聲制止了他,“這件事等你出名了再來告訴我!”他的聲音竟然很兇!
阿飛一驚,然後他聽到一聲輕輕的嘆息從頭頂傳來,他立刻就明白了過來。少年劍客轉身跑了出去,上了屋頂。可是等他上去後哪裡還有人影?只剩下幾個淺淺的腳印罷了。
阿飛看了一眼屋頂上的腳印,轉身躍下。當他重新站在李尋歡面前時,眉頭已擰得極緊:“是林仙兒?”
李尋歡點點頭:“現在你應該看出林仙兒的武功並不弱,至少她的輕功已算得上是一流。”
幾個縱身,林仙兒已同鷂子一般落在了二十丈外的觀雲亭。她前腳剛落地,一直跟在她身後的“瘦皮猴”後腳就蹲在了亭子頂上,低頭瞧着她。
林仙兒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下來:“你找我?”
“不是你讓我找你的嗎?”猴子掏出一張紙,扔了下去。
林仙兒接過紙張,卻原來是被司空摘星留下的那張紙:“你是盜聖?”怎麼這麼小?好像還不到十歲的樣子!她皺了皺眉:“我不是讓你三天來偷金絲甲嗎?怎麼一天你就認輸了?”
司空摘星跳了下來:“三天是你定的,一天是我定的,我當然認我定下的時限。”他忽又繞着林仙兒轉了一圈,撓了撓頭:“你把金絲甲藏到哪裡了?”
“送人了。”林仙兒回答得十分大方,“你要偷金絲甲做什麼?你這麼小難道還想娶我做老婆不成。”
“呸,老牛吃嫩草!”司空摘星做了個鬼臉,“金絲甲本來就是我師父神偷戴五的東西,我將它偷走天經地義。”
司空摘星的說法卻不能讓林仙兒信服,只是她也不糾纏:“既然你認輸,那是不是該替我辦點事兒?”
“你要我做什麼?”
“你認不認識陸小鳳。”
“陸小鳳?不認識!”司空摘星哼了一聲,“我只認識一個叫陸三蛋的小癟三!”
“哦,那你就把這個叫陸三蛋的小癟三給我叫過來,我有事找他!”
司空摘星古怪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搖搖頭,嘆了口氣,卻並沒有說什麼,轉身就躥飛了出去。
待這隻“猴子”走後,林仙兒看了一眼灰濛濛的天空,只覺得心情極好。但是不過片刻的功夫,她的心情就變得很壞,非常非常的壞。林仙兒伸手抹了下下巴,手上立刻就沾了一層的水漬——不僅是下巴上有汗,此刻她渾身都開始熱了起來,最後簡直熱得難以忍受!這麼冷的天她又沒有做劇烈的運動,怎麼會這麼熱?
林仙兒面上一凜,隨即冷冷道:“你將我如何處理那包藥粉的事情告訴龍嘯雲了?你是不是還在聽竹軒的茶壺裡下了藥?”
但是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四周裡只有風吹雪落的聲音。雖然沒有人回答,她卻已經知道了答案。此時她只抱怨自己,竟然將這個龍嘯雲派來監視自己的黑衣人給忘了,實在是太大意了!!!
卻在這時,彷彿是風在耳邊低語一般,那一直隱藏着的人突然說道:“你這麼喜歡阿飛,這樣不是很好?”
好?好什麼好?林仙兒瞪大一雙美目,看着寒冷蕭瑟空蕩無人的庭院,最後冷冷地彎起嘴角:“你這話真像在吃醋!”她說的話彷彿在挑逗,只是她眼中的光卻如同地上的雪一般冰涼刺骨:他不該讓她想起他的存在的,這世上絕沒有一個人喜歡一直被人監視着的!
從香囊中取出專解媚毒的藥丸放入口中,任其融化,林仙兒此刻的心卻像冬天的池水一般凍結:不論是黑衣人還是他的主人,她總要給他們一點點教訓纔不負林仙兒的蛇蠍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