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邊下棋邊聊天,劉涵才知道範遙的父親名叫範榮,老家在甘肅定西,現在是南京石油煉製廠機修車間主任。範母做好了飯菜,劉涵回去拿了兩瓶西鳳酒,範榮嗜酒如命,只是去年開始,中蘇關係逐漸惡化,多餘的糧食都拿去償還國債了,就連酒也不容易買到了,範榮差不多有一年沒有喝到酒了,看見酒哈喇子流出半尺長。
“哎呀!你莫非是變魔術的?不但弄到了那麼多肉、米、油,還有這麼好的酒?”範榮拿着酒瓶子仔細端詳,驚呼道。
“他有個朋友是海外華僑,在國外開了廠子,向全市所有學校都捐了學習用品。”範遙道。
“你那位朋友身在海外,卻能一心想着國家,想着百姓,很讓人欽佩。”範榮道。
“國家就是他們的根,無論走到哪裡,他們這些生活在海外的華人都烙印着中國的印記,黃色的皮膚、黑色的眼睛,都是龍的傳人。”劉涵一概大咧咧的形象,一本正經地道。
看着劉涵一本正經的樣子,範遙想起在學校時他的言行,只覺得他在演戲,有點滑稽,不禁輕聲笑起來。
“小劉說得多好,都是龍的傳人,讓人聽了不禁生出無比自豪之情。”範榮道。
“你笑啥?我說的不對嗎?”劉涵歪頭望着範遙,道。
“你說得太好了,就是有點不像你,好像這些話應該是從另外一個人口裡說出來的。”範遙道。
“你對我有成見,我看出來了。”劉涵道,“不過,一個人對事物的認識總要經歷一個從膚淺到深刻,從表象到本質的過程,只是許多人總會把最初的印象當做本質,這不太好。”
“真看不出來你還學過哲學呢。”範遙道。
他們在桌上聊天,範母一句話也插不上,只是在一旁悶頭吃飯,不過她的眼睛、耳朵也沒閒着,看着劉涵、範遙你一句,我一句地鬥嘴,又想到劉涵把家搬到這裡,又做了女兒的同事,這些事情發生的太離奇,太不可思議了,好像都是這個小劉一手導演的,世間哪裡有這麼多巧合。而且小劉還拿着這麼多東西來討好他們,這說明什麼?肯定是小劉看上自己閨女了。範遙的外公,也就是範母的父親民國那陣在揚州開了一家綢緞鋪子,日本鬼子發動侵華戰爭,一枚炸彈從天而降,落在她父親那家綢緞莊附近,全家人都沒了,所幸那時候範母嫁給了範榮,當時沒在孃家,躲過了一劫,每次想起這件事,範母都會傷心好一陣。
範母只讀過女子中學,年輕的時候也沒機會接觸先進的思想,腦子裡裝的都是小市民的想法,那天劉涵過來用大米換古董,她聽女兒說劉涵是國民黨特務,心裡害怕,稀裡糊塗地就大喊抓特務,警察過來沒收了特務的自行車和大米,她這才後悔當初不應該太過激動,要不然這些東西就都是自己的了。劉涵在她眼裡是一個有錢,有本事,爲人豪爽的人,比起那些張嘴就是革命道理,家裡日子卻過得苦巴巴的小青年強了一萬倍,正是她理性中的女婿人選。
“小劉,我做的紅燜肉還合你的胃口嗎?”範母適時地插了一句。
“嗯,嬸子,這紅燒肉做的很正宗,我都多少年沒吃到這麼好吃的飯菜了,以後我負責柴米油鹽,你們負責做,怎麼樣?”劉涵道。
“我是沒意見,有沒有菜無所謂,有酒就成。”範榮端起酒盅,喝了一口,咋把兩下嘴脣道。
“我這個人就願意做飯做菜,你過來我歡迎,只是不要太破費了。”範母道。
“我不同意。”範遙道。
“爲啥呀?”劉涵擡頭笑着望向範遙道。
“看見你就煩。”範遙道。
“那我一過來,你就閉上眼睛不就得了。”劉涵道。
劉涵這句話把範榮和範母逗樂了。
“小劉呀,今年多大了?”範母藉着這個機會打探道。
劉涵外表看着很年輕,不過他也能不打算在他們面前隱瞞什麼,“嬸子,我今年三十六了。”
範母聽了心裡一激靈,眉頭立即就皺了起來。
“有家室嗎?”
“有過,不過,她嚮往美國的生活,愛慕虛榮,一直帶着孩子在美國生活,而我這些年始終忙着國內的事情,我希望國家能夠富強,百姓不再受飢寒之苦。”劉涵撒了個謊。
屋子裡的氣氛變的沉悶起來,範母和範遙都不再言語,只是悶着頭吃飯,唯獨範榮好像對他們的問答沒有任何反應,依舊一口一口有滋有味地喝着酒,吃着菜。想起自己的妻兒由於穿越戒指功能的改變,而就此分離,劉涵的心情也沉重起來。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接下來一杯又一杯自顧自地喝起來,要不是範榮和範母奪下酒杯,估計他那天就在範家喝多了。
劉涵走後,範母對範榮道:“小劉這人不錯,對咱閨女有意思我也看出來了,就是歲數大了,還有家室。”
“他和他的妻子不在一起生活了,關鍵看瑤瑤的想法,兒女的事情,咱們做老人的最好別介入太深。”範榮道。
“幾瓶酒就把你灌迷糊了?”範母埋怨道。
“我會爲了幾瓶酒就把女兒賣了?”繁榮反駁道。
範母是個沒有主意的人,一會覺得劉涵歲數大,曾經結過婚,也不算什麼事,一會又覺得這些事情很嚴重,女兒最好找一個歲數相當的幹部。想的腦子生疼,也沒有想出結果,就去問範遙。
“瑤瑤,你咋想的?”
“啥咋想的?媽,你究竟要說什麼?”
“你明知顧問,我是問劉涵,他對你有意思,你覺得他怎麼樣?”
“我從來就沒想過。”
“那他要是再來咱們家?我可就往外攆他了,既然你對他沒意思,他再來就影響不好了。”
“攆唄。管我什麼事。”
“這孩子。”
然而劉涵連續一個月沒有露面,既沒有去單位,也沒有來範遙家,就像突然從人間蒸發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劉涵在的時候,範遙也沒覺得什麼,忽然想到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了,就覺得心裡空落落的難受,範榮和範母有時候也會忽然唸叨起劉涵來。
那是一個晴朗的上午,範遙坐在辦公室裡望着窗外秋風掃過,紛紛飄落的枯葉,望着校園裡嬉戲的孩子們發着呆,這個時候教研室裡傳來一陣歡呼,她扭過頭去,看見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他正在給教師們分發禮物,水果糖、熱帶水果、巧克力、方便麪……
“劉涵,你這半個月跑哪去了?怎麼也不打個招呼?”教體育的牛老師親熱地在劉涵肩頭錘了一拳,朗聲道。
“我去新疆了,那裡有一個沙漠基地,咱們有很多同志在那裡搞綠化,改造沙漠,我也去了,我還拍了不少照片,一會給你們看看。”劉涵對牛老師道。
“劉老師,你一回來就送我們這麼多好東西,我們怎麼好意思……”教美術的張老師道,嘴上這麼說,分明眼裡含着喜悅,讓她把東西退回去,她是絕對不肯的。
“都是革命同志,有啥不好意思的,我買了這些東西,自己吃不了,讓同志們幫我消滅掉,這是在變相幫助我,再說了,你們吃了我帶回的好東西,個個身體倍棒,然後用倍棒的身體獻身祖國社會主義建設,你們的功勞不就也有我的一份嗎?你們功勳卓著的時候給我戴一朵大紅花那我該多美呀!”
範遙在一旁聽了也跟着他們笑起來。
劉涵一進屋眼睛就忍不住往範遙的辦公桌上搜尋,那個美麗的倩影此刻正在呆望着窗外的秋色,他跟一個教研室的老師們說笑一陣,來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故意低着頭翻弄一本音樂教學方面的書,不理會範遙。範遙本來準備好了回擊他的挑逗,可是見他不理自己,心裡伸着悶氣,所幸也低下頭裝作看書的樣子,卻始終也無法把心思放在書本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小盒子從對面伸過來,輕輕滴放在範遙面前,範遙心裡歡喜,卻故意裝出賭氣的樣子,將那個盒子推到了劉涵的辦公桌上。
“這是給你的禮物,你不想要?”劉涵低聲問。
“我不要。”
“你也不看看是什麼東西?”
“我不看,我也不要。”範遙斬釘截鐵地道。
“我也沒惹你呀?”劉涵疑惑地道,“怎麼好端端地就生氣了,是不是怪我走的時候沒跟你打招呼?”
“想什麼呢?你走不走跟我有什麼關係?”
“鄰居和同事關係,另外還有同桌關係,怎麼能說咱們沒有關係呢?你不要這個禮物可要後悔的。”劉涵道。
“不要就是不要,就是你送我家去,我也不要。”
劉涵撲哧一聲笑了。
“笑啥?不許笑。”
“我笑我的,跟你有啥關係?”劉涵模仿着範遙的語氣道。
範遙拿起音樂書離開辦公桌,快步走出教研室。教美術的張老師人長得很年輕,也很漂亮,她對劉涵眨巴兩下眼睛,“什麼時候喝你們的喜酒呀?”
“距離那個目標還很遙遠,現在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劉涵感傷地道。
“談戀愛都要經歷這個階段,人家沒準在考驗你。”牛老師鼓勵道。
晚上劉涵又帶了大包的東西來到範家,範遙的母親、父親對他仍舊很熱情,只是範遙躲在自己的屋子裡不肯出來見劉涵。吃飯的時候倒是出來了,只是匆匆扒拉兩口就又鑽進自己屋裡去了。吃過飯,劉涵跟範榮、範母說了一會話,就告辭了,臨走的時候將那個盒子放在桌子上,說是給範遙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