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薇前頭還有些羞愧,聽他說到後面,心頭一震,忙擡頭看賀校官。
賀擎東眼神安撫了她一下,問丁有山:“你說的事是下午剛發的?”
“中午。我去我小舅子那兒吃飯,順便聊了會兒,這還沒走呢,衝進來一個患者。我小舅子之所以名校畢業沒去大醫院坐班、而是在家開個小診所,爲的就是自由,診所上班經常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大部分時間都在搞他那副業,因此診所裡的設備並不齊全,就勸對方上大醫院看了。結果那人說沒錢,愣是讓我小舅子給他配點消炎藥、滴眼液啥的就走了。嘖……我琢磨着那眼睛吧,不瞎也得留後遺症,很難恢復到完好如初咯……”
賀擎東纔不關心那人的眼睛,眯眼問:“你小舅子的診所應該有裝監控吧?”
丁有山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當着他面給小舅子打了個電話,得知有監控,並且門口、坐診間都有。賀擎東便讓他把中午那眼傷患者從到場到離開的視頻截送到他郵箱。
“那人有什麼問題嗎?”和小舅子通完電話,丁有山好奇地問。
聯想到賀擎東的身份,他四下看了看,壓低嗓門悄聲問:“該不會是通緝中的不法分子吧?”越想越覺得有道理,撫掌道:“我說呢!這麼嚴重的眼傷,還死活不肯去大醫院,敢情是怕被抓啊……”
“您可以回去了。”賀擎東不想和他說太多,提醒他時間不早了。
“行!那我走了。”丁有山也不是沒眼力的人,見賀擎東不願說,就不再追問。拍拍牀邊的護欄杆,笑着對禾薇說:“你可能是累了,多休息,現在情況穩定下來了,晚上有護工在,你不需要一直陪着。多多休息、適當運動,不礙事的。要再有什麼問題。只管來找我。我剛那是逗他呢,這傢伙每次來醫院,都一副生人勿近的肅殺樣,哪像這回啊。真是讓我們大跌眼球……這纔來了興致逗逗他,你可別真信了,眼睛這器官不比其他,必須得重視。”
禾薇認真地點頭:“我知道的,謝謝丁主任。辛苦您特地跑這一趟。”然後從櫃子裡拿出兩瓶蜂蜜,原本打算帶回賀宅給老爺子泡水喝的,許家二老那邊也準備了,現在先拿來送丁醫生。找了個小拎袋裝好,遞到丁有山手裡,微笑道:“這是我從老家帶來的野山蜂蜜,量不多,這兩小瓶您拿去喝……”
“那怎麼好意思!你留着給小賀泡吧,他現在正需要這類營養。”丁有山擺手不肯收。
雖然這純正的野山蜂蜜確實挺吸引他,因爲他老婆就好這一口。說是蜂蜜養人、蜂蜜美容,幾乎每天早上都會來一杯。但人家這蜂蜜是給病人準備的,他哪好意思收。
禾薇沒轍,轉頭看賀校官,眨眼示意他趕緊說兩句。
賀擎東也沒說其他,只淡淡地說了句:“不收別後悔。”
丁有山:“嘿!你要這麼說,那我偏收!”
“收下吧。”禾薇忍着笑把手提袋塞到丁有山手裡,“也不是多金貴的東西。賀大哥的傷,多虧了丁主任,都還沒好好謝您……”
丁有山笑着擺手:“那是我的職責所在。換做任何人,我都會盡力救治。不過這蜂蜜嘛,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你有心了。辛苦辛苦!自己注意休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找我。”
丁有山走後沒多久,拜託他小舅子截髮的視頻也收到了。
禾薇捧着掌上電腦,趴在牀護欄上和賀校官一起看。
“就是他!”
因爲角度問題,監控視頻上的人臉不是很清晰,但禾薇從穿着打扮上一眼就認出來了。除非中午有兩個無論是身高體型。還是穿着打扮都一樣的男人傷了眼睛,但不可能有這麼湊巧的事。所以視頻中的眼傷患者肯定就是被小不點啄傷的吳民盛。
賀擎東拿過她手機,給老爺子撥了個電話,一邊說這個事一邊讓禾薇把這則視頻發送到老爺子手機上。
“……你說那診所是在明月街上?嘶,我記得聶家的私立醫院就開在明月街,要真和聶家有關係,咋不去聶氏醫院開小竈啊,聶氏這幾年勢頭不是一般的猛啊,除了軍醫院和兩所三級特等公立醫院,二院、七院這些三級甲等都得排它屁股後頭,幹啥屈尊降貴地去老丁小舅子那破診所……呀!”
賀老爺子話說一半,猛地一拍大腿,嗓音揚高八度:“阿擎!我想起一個事,聶家的小兒子,當年在特行隊待過,他和你爸小學、初中都一個學校,關係還不錯,聶家那時候沒人在軍政系統,還是我給寫的推薦信……”
說到這兒,老爺子眼一眯,冷聲道:“要是你爸媽那事兒和聶家小兒有關,看老子不抽死他丫的……狼心狗肺的東西……”
賀擎東心裡默唸了兩遍聶家。半晌說:“爺爺,您先查吧,醫院裡人來人往的,不方便說太多。”
“行!你安心養傷,不用想太多,這事兒包爺爺身上。一會兒我把你幾個叔叔找來碰個頭,昨兒你三叔還說人手不夠去申調一支精銳出來。要真和聶家有關,那範圍就小多了,省的鋪開來地攤式搜,費時費力不說,還容易打草驚蛇……”
掛了電話,病房裡安靜得只聽到血壓監測儀工作的聲音。
賀凌西、賀頌北兩兄弟提着食盒來送晚飯,見大武身姿筆挺地站在病房門口,門雖然沒關,但裡頭的氣氛安靜得詭異。
雙胞胎彼此看了一眼,納悶地走進去:“大哥,我們送飯來了。”請叫我們紅領巾!
想起老爺子的交代,賀頌北擱下食盒,從單肩包裡拿出一沓雜誌,忍着嘴角的抽搐恭敬地呈給大堂哥:“大哥,這是爺爺讓我帶給你的。”
要擱平時,他絕對會爆笑三聲外加擠眉弄眼。
《女人心》啊,噗!他那天也是和同學打賭打輸了纔買的。不小心夾在專業書裡帶回了家,發現後覺得丟人把它當燙手山芋般扔在茶几上,不想被老爺子看到了,還大讚這書。說講的很有道理。
有道理泥煤啊……他默默揮去額頭黑線,就差給跪了。
誰知老爺子從醫院回來,說大堂哥也喜歡這書,要他得空送幾本去醫院。這下他是真跪了!
尼瑪大堂哥啊!要問他整個老賀家最怕誰。非大堂哥莫屬。他爸得拿軍棍才能讓他屈服,他大堂哥只需一個眼神。
可眼下大堂哥一臉肅殺,讓他即便很想笑也只得憋在心裡。
“《女人心》?”禾薇看到雜誌的封面,狐疑地看賀校官,心說他想看雜誌?而且還是女性角度的雜誌?
【悶騷!】系統君摳着鼻子丟出一個尚有幾分貼切的評價。
賀擎東的臉先是一紅。紅過之後轉黑。小麥色的肌膚蓋住了那麼點紅暈,又因躺在牀上,所以大夥兒誰也沒注意,只看到他臉色沉了沉,雙胞胎心裡齊喊“完蛋”。
禾薇感覺到他的尷尬,沒再追着這個話題問,麻利地收起雜誌,放到牀頭櫃的抽屜裡,然後打開食盒,招呼大武吃飯。
“咦?這是什麼?”
禾薇瞅着食盒第一次裡的四顆裹着錫箔紙的……鴨蛋?
“是糯米蛋。”賀頌北唯恐被大堂哥尚未收斂的慍意波及。顛顛跑到茶几邊給禾薇解惑:“鹹鴨蛋和糯米、香菇、醬五花肉一起做的糯米蛋。聽爺爺說這鹹鴨蛋還是你從老家帶來的?老馮見新鮮又多油,留了幾個給爺爺煮了配白粥,餘下的都做成了糯米蛋,味道很不錯,我一口氣吃了仨,晚飯差點吃不下……還有這個粥哦,也是用你家的皮蛋做的,爺爺說今晚給大哥再喝一次,明兒開始,中午晚上都改吃軟飯了。呃……此軟飯非彼軟飯,是軟米飯的意思,哦呵呵呵……”
一旁的賀凌西聽得不由想捂臉。偷瞄了大堂哥一眼,很好。臉比方纔更黑了。賀頌北你個蠢蛋!果然是糯米蛋吃多了,找死別拖老子一起啊!摔!
賀頌北也偷偷瞄了眼大堂哥,嚶嚶嚶……趕緊找話題轉移:“今晚二哥和他女朋友也來家裡吃飯了。哦,不能再稱女朋友了,他們倆今天領證了。”
“胡慧姐和二哥領證了啊?”禾薇的確感到蠻意外的。但手裡的動作沒停,先是把食盒裡的菜一一拿出來。讓大武先吃。然後盛了碗皮蛋瘦肉粥,又舀了一大勺薺菜牛肉豆腐羹,坐牀邊喂賀校官吃飯,“今天這豆腐羹蠻適合你吃的,薺菜除了味道鮮,還有止血、明目的藥用功效哦。”
賀擎東的臉色隨着禾薇的餵食鬆緩下來,淺笑着睨了她一眼:“薺菜的功效都知道?”
“那當然啦,是我媽說的。”只不過她娘說的是月經量很多的人可以適當吃點薺菜,因爲薺菜有止血效果,但不能多吃,因爲性涼。但這話不適合說,說了賀校官沒準一口都不吃了。
“我媽每年春天都和付姨一起去郊外挖野菜,挖到最多的就是薺菜了。挖回來那天,我們家往往都是薺菜大餐,薺菜水餃、薺菜春捲、薺菜炒年糕、薺菜涼拌香乾絲……”看到賀校官的喉結上下動了動,禾薇忍不住想笑,“下回有機會我們一塊兒去挖,挖回來做,好玩又好吃。”
賀擎東看着她,深幽的眼神似要將她整個兒的吸入。
禾薇只覺得從腳底心升起一股熱意,直竄頭頂,錯開和他交纏的視線,柔聲催道:“快吃啦,冷了味道就差了。”
“嗯,你也去吃吧,這我自己來。”
“不用,我還不餓呢,而且這豆腐羹有些稠,我拿勺子餵你。”
賀擎東想了想,如果讓小妮子先吃,估計又是三分鐘不到把米飯全吞下肚,那還不如自己吃快點,然後讓小妮子細嚼慢嚥慢慢吃。反正大武把餘下的飯菜都保溫在食盒裡。於是微啓口,示意小妮子開始投喂工程。
賀頌北見自家老大開始進餐,臉上神色好了不止一星半點,心裡鬆了口氣。警報解除,繼續蹦躂:“禾薇禾薇,呃,”一道冷冽的眼神射來,如芒在背,忙不迭改口:“大嫂!你說的薺菜只要是郊外都能挖到嗎?”
他聽得都快淌口水了,好想明天就去挖,挖來讓老馮做成各種各樣的美食。
賀凌西扶額。不僅蠢,還饞。沒藥救了賀頌北!
禾薇被他那聲突然改口的“大嫂”雷得囧囧有神。不過以前也聽他喊過幾次,除了有些雷人,倒也沒適應不良,順嘴道:“那得看土壤和光照了,薺菜喜歡陽光充足、溫暖潮溼的環境,太乾、太陰的地方不會長。我看馮叔這薺菜很嫩,應該是野生的冒尖薺菜。可能是年後這幾天京都氣溫一直都挺暖和的原因吧,一般得等清明前後才旺盛。”
清明前後是吧?賀頌北摩挲着下巴暗忖:也就下個月了啊,到時去挖它幾桶,吃它個過癮。
“你剛說曜南領證了?”喝完粥、吃完豆腐羹,賀擎東示意禾薇快吃,然後繼續賀頌北剛剛那個沒說完的話題,免得他打擾小妮子用餐。
原本的確還想扯着禾薇嘮一嘮鮮美野菜的賀頌北,聽大堂哥主動問及這個事,乖乖回道:“是啊,爲這個事,爺爺腦脹了一下午。要不是老馮做了新菜式,他估計連晚飯都沒胃口吃。”
“領證不是好事嗎?”禾薇還沒開吃,聞言,不解地擡起頭。
胡慧進出賀家也不少時日了,老爺子要是反對,不會等到領證了纔有反應吧?而且她記得老爺子當着大夥兒面說過,賀曜南的婚事,他不會插手。
“還不是被二伯孃鬧的。”誰說只有女人愛八卦,男人也愛,只不過分隱性和顯性而已。
這會兒,八卦屬性呈顯性模式的賀頌北童鞋,拖過一把小圓凳,趴在牀腳的欄杆上,繪聲繪色地彙報起賀二家那點事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