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陳斟說好, 誰敢說不好觸他黴頭,自然是紛紛跟着應和。

樑懷玉鬆了口氣,回到席中。從陳斟旁邊走過的時候, 很小聲地說了聲“多謝”。

接下來就是他們這些高貴的人的風雅時刻, 吟詩作對, 也沒人帶搭理她們倆的。或許是因爲一個有太子幫腔, 一個有陳斟撐腰。

忽略她們最好, 樑懷玉巴不得。

就這麼一路吃啊吃,終於到了宴會結束。

太子走下來,和雲瑤搭話, 又是詢問傷勢,又是閒話家常的, 態度好不熱情。

樑懷玉冷了臉, 正好樑家姐妹堵在她跟前, 趾高氣揚道:“你別以爲你搭上了陳斟你就厲害了。”

樑懷玉好笑道:“陳大人英明神武風流倜儻英俊瀟灑,你們如此直呼陳大人名諱, 不太好吧。”

樑知雪一氣,照着樑懷玉就推了一把,樑懷玉沒站穩,一個趔趄。

樑知月趁機大聲說:“哎呀,樑姑娘小心些。尚書府的路你可能沒走慣, 纔會摔了。”

一唱一和, 好一齣幼稚的戲。

樑懷玉不想陪她們唱, 卻被攔着, 不讓她走。樑懷玉本就心煩, 拉下臉正欲發狠,便看見陳斟到了跟前。

陳斟掃了一眼她們, 樑知雪和樑知月心虛地往後退了退,“陳大人。”

“樑懷玉。”陳斟叫她。

樑懷玉低頭小跑到他身後,跟上他的腳步。

樑懷玉小聲說:“陳大人,你幫幫阿瑤吧。”

陳斟頭也沒回,嗤笑道:“幫?或許她巴不得如此呢。”

樑懷玉着急道:“不是,阿瑤不是這種人。陳大人,看在我也是你救命恩人的份上,你幫幫她。”如果太子強行帶走她,後果不堪設想。

陳斟停下腳步,轉身,樑懷玉本是低着頭,一時沒料到,撞了個滿懷。

燈火半明半昧,樑懷玉有些驚慌失措,睫毛撲閃,看了眼他又跟做賊似的低下頭去。

陳斟忽然笑了,笑聲很低,“閒北,你尋個機會,帶她回來。”

樑懷玉低着頭,手指扣了扣衣角,“多謝。”

陳斟似乎嘖了聲,“走吧。”

樑懷玉乖巧地跟上。

樑懷玉本是自己有馬車過來的,小心翼翼地跟着陳斟,生怕陳斟忘了雲瑤,就這麼跟着陳斟上了馬車。

“嘖,我只是幫你解個圍,你還賴上我了?”

“啊?”樑懷玉一愣,反應過來,臉一紅,急急忙忙要下車。

“對……對不起。”

“不必了,既然都上來了,就送你回去吧。”陳斟放下了她掀起的簾子,又和外面的人說,“去和樑掌櫃的車伕說,讓他回去。”

樑懷玉窘迫非常,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又道了聲:“多謝。”

雲瑤被太子拉着問東問西,最後又請她去坐坐,傻子都看得出有問題。雲瑤臉色不耐,敷衍地應付。

“不知雲瑤姑娘可否賞臉去孤宮中坐一坐?”

太子做了個請的手勢,雲瑤站在那兒,僵持着。

閒北就是這時候出現的,“殿下,我們主子讓我送雲姑娘回去。”

太子一拂袖,“誒,陳卿是信不過我麼?我自會送雲瑤姑娘回去的。你回去吧。”

閒北站着不動。

太子變了臉色,陰惻惻地說:“怎麼?你想造反麼?還是你主子想造反?”

閒北低頭:“屬下不敢。既然殿下會親自送雲姑娘回去,那屬下就告退了。”

雲瑤看着閒北離開,又看着太子的臉色從黑由紅,“雲姑娘,請。”

雲瑤咬了咬後槽牙,還是上了太子的馬車。太子跟着她上了車,又是道貌岸然的樣子。

“雲姑娘是何方人士?”

雲瑤沒什麼好臉色,語氣也冷,“青州。”

馬車在夜路里走着,雲瑤別過頭去,太子緊追不捨,“雲姑娘生得這般美貌,不知可有婚配?”

雲瑤瞥了他一眼,“沒有。”

“哦?”太子擡了擡手,“孤十分仰慕雲姑娘,不知……”

太子還沒說完,突然從外頭躥出一個人影,落在太子身後,一個手刀,太子的話便消失在了空氣裡。

閒北看着太子倒在馬車座椅上,往後彈了彈,喃喃自語道:“哎喲,不好意思,下手重了點。”

他衝着雲瑤一笑,“雲姑娘,還好這回就你一個人,不然我又認錯了一定是罪過。走吧。”

雲瑤有些詫異,閒北說完又反應過來,撓了撓頭,“不好意思,我忘了雲瑤姑娘不會功夫。那隻能我揹你了。”閒北說完蹲下來,雲瑤愣了愣,馬車不知爲何突然一顛,雲瑤一個趔趄,乾脆順勢趴在了他背上。

閒北小聲說:“對不住,冒犯了。”

雲瑤沒作聲,跟着他飛了出去,從馬車,到了旁邊的牆上,又是一個跳躍,便穩穩地落到了地上。

閒北幾乎是立刻就鬆了手,快到雲瑤扶了扶旁邊的的牆才站穩。

閒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對不住對不住。走吧,雲姑娘,我送你回醉月坊。”

雲瑤淡淡地說:“多謝。”

閒北擺手:“是樑姑娘求我家大人一定要幫你的。”

雲瑤心頭一動,有暖意涌上心頭。

閒北還在說着:“不過這個太子確實挺過分的,雲姑娘下次還是小心一些。”

雲瑤應聲:“嗯。”

“你把他們都打暈了,不會有什麼問題麼?”雪白天就停了,但是地上的積雪還沒融掉,走起來稍微有些吃力。

閒北有些得意,“沒關係的,雲姑娘放心吧,我手腳很乾淨,查不到的。”

雲瑤點頭,一淺一深地走着,突然腳下一歪就往旁邊倒去。

“小心。”閒北動作很迅速,扶得很及時。

鬆手也很及時。

雲瑤道:“多謝。”

閒北再次撓了撓頭,在夜色裡,沒人會發現他的臉紅到了脖子根。

他剛纔……是碰到了雲姑娘的手……麼?

軟軟的,滑滑的,還帶着溫熱。

他又偷偷地笑了笑。

雲瑤在雪地裡走得慢,許久才走到醉月坊。醉月坊的燈是很亮堂的,照得周邊一片都是亮亮的。

“雲姑娘,你的鞋襪是不是溼了。哎呀,怪我,怎麼能讓你走這麼遠。”閒北憑着亮光,纔看清雲瑤的裙角上還粘着些未融的雪。

雲瑤搖了搖頭,“不妨事,我回去換掉就好了。今日真是多謝你了。”

閒北又撓頭,被謝了這麼多次,怪不好意思的。

“哪裡的話,既然雲姑娘到了,我先走了。後會有期。”

二人在原地分道揚鑣,閒北一躍便消失在夜色裡,如果薛冰在,一定會嘲笑他,因爲他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雲瑤等他消失,才轉身往醉月坊走。這會兒正是人多的時候,人多眼雜,不論如何都不適合走正門。

從後門進了後院,樑懷玉正在走廊上徘徊。雲瑤想起閒北說的話,神色有所動容。

“懷玉。”她喊了聲。

樑懷玉愣了一下,轉過身,又是驚喜又是意外。

驚喜是雲瑤完好地回來了。

雖然知道陳斟這種大人物,說到應該會做到。可是真見到人,一顆心才落了地。

意外的是,雲瑤突然叫她“懷玉”。這麼久了,雲瑤從來沒有這麼叫過她。或者說,雲瑤從來沒有叫過她,向來是只有一個“你”字相稱。

樑懷玉小跑過來,拉着她前前後後看了看,確認沒什麼問題。

“那個混蛋,沒對你做什麼吧。”樑懷玉很是不滿,連太子二字都省去了。樑懷玉甚至覺得,一對比陳斟簡直不要太好。

雲瑤搖搖頭,往房間走,“進屋說吧。”

樑懷玉進了屋也注意到她的鞋子襪子和裙角都是溼答答的,有些奇怪,“你是走回來的?”

雲瑤點頭,被樑懷玉催着脫掉鞋子和襪子,也解了裙子,躺進被窩裡。

“閒北送我回來的。”雲瑤道。

樑懷玉點頭應着,把她捂的嚴嚴實實,“我讓廚房給你煮碗薑湯來。”

雲瑤叫住她,欲言又止,“謝謝你,懷玉。”

她回頭笑道:“不客氣,咱們是朋友嘛。”

樑懷玉臉上展開一個大大的笑容,說起來,雲瑤是她在這裡的第一個朋友,也是唯一一個朋友。樑清不算,樑清是她祖宗。至於陳斟,陳斟更不算了,陳斟不僅是她祖宗,還是一條毒蛇。

樑懷玉從廚房端了薑湯過來,看着雲瑤喝了,才問具體情況。當聽到閒北把太子和太子的人都打暈了的時候,她想起閒北的臉,有些好笑。

“放心吧,我覺得以陳大人的能力,無論如何也不顧查到他頭上去的。不過,阿瑤,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太子若是真執着於你,只怕接下來還有許多事端。”樑懷玉低着頭,悶悶不樂。

雲瑤道:“隨他吧,他若是執意,我就會放棄了。”她的最後一句說得很小聲,樑懷玉沒聽清。

“嗯?”

“沒什麼。”雲瑤笑了笑,她真的很少笑,笑起來能融化雪。“快過年了吧。”

樑懷玉點點頭,“過年啦。”

她心裡有一點感慨,想起了阿爹和阿孃,無論如何,她現在過得很好。阿爹阿孃若是知道了,一定也會很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