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普賢寺很大,又建在山中,一眼望過去,滿眼蔥鬱綠色,樑懷玉出了大殿,四處轉了轉。

偏殿有一求籤處,樑懷玉閒着也是閒着,走上前詢問:“師父,這籤靈驗嗎?”

師父是個鬍子頗長的老師父,聞言順了順鬍鬚:“心誠則靈。”

這話也太客套了,樑懷玉心道,說了跟沒說一樣啊。

雖這麼想着,她還是伸出手拿了籤桶,跪在蒲團上,閉着眼睛裝模作樣地搖了搖。

很快掉出一支籤,樑懷玉伸手拾起,簽上什麼字也沒有。

無字籤?樑懷玉皺了皺眉,將無字籤遞給老和尚。

“爲什麼這簽上沒有字啊?是不是你們忘了刻上去了?”

老和尚笑着接過那支無字籤,搖了搖頭,“施主此言差矣,每支籤都有它的意義。施主想求什麼?”

樑懷玉將信將疑道:“求財吧。”千般萬般,錢最重要。

老和尚閉上眼睛,搖頭晃腦了剛一會兒,才換換睜開眼,說:“施主財運無邊哪。”

樑懷玉撇了撇嘴,不知道他是怎麼算出來的,或許是信口胡謅也不一定。不過既然他這麼說,她便這麼信吧。

“多謝。”樑懷玉一笑,剛想走,卻被攔住。

“誒,施主留步,一簽十兩銀子。”老和尚說。

十兩?樑懷玉瞪大眼睛,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氣憤道:“你怎麼不去搶?”

老和尚搖了搖頭,將籤放回籤桶中,“施主此言差矣,佛祖在上,老衲所說所做,皆有佛祖作證。”

樑懷玉深吸了一口氣,怪只怪自己沒有事先問清楚。這就像做生意的時候,買東西之前沒問價格,買完了不喜歡。你可以選擇用武力退回去,也可以忍氣吞聲。

佛祖在上,她忍了。

樑懷玉在身上一番摸索,也沒摸出十兩銀子,她今天根本沒帶錢袋出來,一時進退兩難。

就在她爲難之時,有人丟了一錠銀子過來,銀子穩穩地落入老和尚手掌中,那人的聲音也穩穩落入樑懷玉耳中。

“你真是窮得讓我看不下去。”

陳斟說着,從臺階下緩步而來。

樑懷玉低頭,挑了挑眉,這是什麼孽緣吶。

再擡頭已經是笑容滿面:“怎麼哪兒都能見到陳大人啊。”

陳斟嗤笑一聲,道:“誰知道呢,你跟蹤我也說不定?”

樑懷玉笑容一僵:“陳大人真會開玩笑。”

說話之際,陳斟已經到了跟前,似笑非笑地打量她:“畢竟樑掌櫃對本官心懷不軌,如此,查詢我的行蹤也可。”

樑懷玉欲哭無淚,皺了皺眉,求饒:“陳大人真的說笑了,我今天是陪阿瑤來的。的確是緣分讓我們相遇的。”

陳斟突然大笑一聲,“那便是吧。大師,許久不見。”

老和尚捋了捋鬍子,笑得很和藹,“陳大人今日想求什麼?”

樑懷玉看了看陳斟,又回頭看了看那個老和尚,心裡不解。原來陳斟也信這種東西麼?看起來還是常客,難道真有可信之處?她要發財了?

陳斟扭頭瞥了她一眼,樑懷玉會意,道:“你們聊,我去別處逛逛。”說完腳底抹油,走得飛快,生怕自己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被滅口。

走得太快,有點氣喘,樑懷玉估摸着走了挺遠才停下來,扶着旁邊的牆喘了口氣。

心跳呼吸都平復過來,樑懷玉擡眼一看,走得太快,不記得這是哪兒了。

算了,總歸是在普賢寺內。

樑懷玉這麼想着,深吸了口氣,打量起周邊的環境來。

這裡似乎是給香客們住的廂房,因爲不少人遠道慕名而來,一時半會回不去,或者是在普賢寺有幾天的活動。廂房就是爲這些人準備的。

樑懷玉繞到廂房後面,準備從這兒穿過去,去另一邊。

剛走到轉角,就聽見一個聲音:“頭兒,都準備好了。”

樑懷玉心頭一驚,一般說這種話的,都不是好人。她縮回去,貼着牆,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那些人好像沒發現她,還在繼續討論,那個被叫做“頭兒”的人說:“很好,今天我便叫他有去無回。”

聽見“有去無回”四個字,樑懷玉基本確定,她肯定撞上了別人的陰謀。

走了這麼遠,還是聽到了不該聽的東西。

樑懷玉很惆悵。

她現在走也不是,退也不是,當真是進退兩難了。要是被發現,妥妥要被滅口。

她貼着牆,動都不敢動,閉着眼睛感慨自己倒黴。

她可不想死,老和尚剛說了,她會發財的。

那些人說什麼“叫他有去無回”,今天這普賢寺,除了她和雲瑤,她就只見到了陳斟。

完了,肯定又是陳斟的仇人。

樑懷玉此時心裡把陳斟和瘟神劃等號,第三次了,陳斟的仇人怎麼這麼多啊。

那些人突然沒了聲音,樑懷玉緊張起來,手指微微彎曲,扣着牆面,咬了咬下嘴脣,靜氣凝神,聽四周的動靜。

沒有腳步聲,也沒有說話聲,只有她自己細微的呼吸聲,和風輕輕吹得樹葉晃動的聲音。

許久。

樑懷玉鬆開手指,閉上眼睛,身體因爲太緊張都有些虛脫。

應該沒事了吧。

樑懷玉看着腳下的地面,還麼緩過來。

陳斟!

她突然擡起頭,想起了這個祖宗。不管怎麼說,還是她的大腿,她不能讓他死了。

樑懷玉剛轉身,打算繞原路返回,去找陳斟,把這個消息告訴他。突然眼前出現了一個身影,樑懷玉心一下子吊到嗓子眼。

看清了來人才緩過來。

來人是陳斟。

陳斟一臉促狹的笑,看着她,“怎麼?做什麼虧心事這麼緊張?還嚇出汗來了。”

樑懷玉嚥了口口水,剛想反駁,忽然身後聽得一個破空的聲音,樑懷玉想也沒想,便撲向了陳斟。

二人齊齊撲倒在地,樑懷玉趴在陳斟身上,陳斟臉色已經不好看。

有一支箭越過他們剛纔站的位置,插在了樹幹上。

樑懷玉苦着臉打趣:“陳大人,第三次了。救命之恩……”

陳斟推開她,起身,“知道,會報答你的。”

樑懷玉:“……”

她不是想說這個!

不過現在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樑懷玉拍了拍手上的泥,薛冰和閒北不知從哪兒飛出來的,已經穩穩站在了陳斟身前。

樑懷玉站在他們身後,環顧四周,忽然聽得陳斟說:“不自量力,找死。”

可是,你們三個人,人家可能是三十個人啊。

到底誰找死啊?

樑懷玉心裡這麼想着,忽然身後便出現了大批的官兵。

好吧,她多慮了。

不過敵在暗,我在明,還是不太……

她心裡還沒想完,已經有黑衣蒙面人拿着刀衝了上來,嘴裡還喊着:“狗官,你去死吧。”

同時還有放箭的,樑懷玉一個閃身躲到了樹後面。救人一次是善良,救人多次是聖人。她不是聖人,她救了一次就夠了。

何況這是第三次了。

樑懷玉窩在樹後面暗中觀察,薛冰和閒北武藝高強,護得陳斟滴水不漏。還有大批的官兵,陳斟更加得心應手,站在千軍萬馬中自巋然不動,樑懷玉有那麼一瞬間明白了長公主爲什麼這麼想睡他。

一陣刀劍亂舞,兵刃相向,刺殺的人死的死,一時就剩下兩個被生擒,還沒等問他們什麼,也都咬舌自盡了。

樑懷玉從樹後面走出來,嘆了口氣,劫後餘生地感慨:“陳大人,你這仇家可真有點多。”

陳斟輕笑了聲:“多謝。既然是第三次了,那就以身相許吧。”

樑懷玉往後退了退,尷尬地笑:“呵呵呵呵。”

她笑完突然反應過來,她把雲瑤給忘了。

過了這麼久了,想必雲瑤早已說完了話,只怕找她找不到。

她急匆匆要走,“既然陳大人也沒事,我就先走了。和我一起前來的那位姑娘,可能正在找我。”

陳斟不置可否,樑懷玉顧不上猜測他的意思,轉身離開。

雲瑤也不知會在何處,樑懷玉只好先去寺門那兒,沒見到雲瑤,又去她上香的大殿,也沒見到人。找了一圈都沒見到人,樑懷玉有些着急。

轉了一圈,又和陳斟狹路相逢。

陳斟這會兒興致悠然的樣子,見了她神色匆匆,跨步上前攔住她:“樑掌櫃的是找不到同伴了麼?”

樑懷玉忍住想翻白眼的衝動,這不是廢話麼?

陳斟不惱不急,“剛纔太子殿下派人來傳消息,說是被一位姑娘所救,說不定正是樑掌櫃的友人呢?”

樑懷玉皺眉,太子殿下?也在這裡。

或許是她臉上的疑惑太過明顯,陳斟主動解答了她的疑惑,“我今日是奉命陪太子殿下前來禮佛的。”

樑懷玉心裡七上八下,若真是太子,見了雲瑤,估計也是凶多吉少。

只盼別是。

她堪堪擠出一個虛僞的笑容,“勞煩陳大人帶我去尋一尋吧。”

陳斟悠然地垂眸,“樑掌櫃不久前纔剛救了我一命,救命恩人發了話,我又怎麼會拒絕呢?”

陳斟帶着樑懷玉,往另一邊走去。

侍衛官兵層層疊疊圍了一圈,看來陳斟所言非虛,太子殿下果真在這裡。

只是雲瑤……

她咬了咬嘴脣,跟着陳斟走到前面,太子殿下面前。

樑懷玉垂着頭,“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有些不解,陳斟笑道:“這位樑掌櫃是方纔救了殿下的姑娘的友人,因一時尋不到,我便帶她過來了。”

太子笑道:“原來如此,那快帶她去見雲瑤姑娘吧。多謝雲瑤姑娘救命之恩,才讓孤免受奸人所害。只不過,雲瑤姑娘還受了些傷,孤心裡很是過意不去。”

聽着他的話,樑懷玉心一沉,果真是雲瑤。據說太子這位荒淫無道,喜好美人。以雲瑤的姿色,她覺得情況不容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