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兒,對不起,既然答應了你的事,我就要去做。這輩子,我從沒失信於你過。”鄧志召說完,掰開阮文蕊的手,三兩下縱下臺階,長劍直逼文景帝而去。
文景帝也不動,就那樣負着手,昂然挺立着。
就在鄧志召的長劍離文景帝不足一丈之時,阮紅俏身形一晃,擋在文景帝跟前,手中柳葉刀就那麼一隔,鄧志召的劍便被削去半截。
他整個人就那樣愣在原地。
“你住手吧!或許你罪不至死。”阮紅俏清泠的聲音響起。
鄧志召悽然一笑,舉着手中半截劍,以迅雷之勢大力的刺進了自己的肚腹。
傻子,爲何一心尋死?阮紅俏頹然的放下手中的刀。或許這對他來說是最好的結局吧?!
鄧志召一手握着劍柄,一手捂着肚腹,臉上是難掩的痛楚之色。
他緩緩的跪了下去,對着文景帝,氣若游絲的道:“皇上……對不起……我愛蕊兒……從年少時便愛她了……”
“志召——”阮文蕊淒厲的叫聲在這皇家點兵場上,顯得格外的大聲,隱約還能聽見回聲。
跌跌撞撞的跑下臺階,頹然的坐在地上,將已然歪倒在一側的鄧志召摟進自己的懷中,淚水嘩啦啦的流着,那精緻的妝容早已花去。悽絕的叫道:“志召,你不要死啊,你死了,就沒有人疼蕊兒了。你快給我活過來,活過來啊……”
“好一對苦命的鴛鴦!”
衆人循聲望去,一些不明所以的人不由愣住。
但見那高階之上,又一個一身玄黑、頭戴十二毓金冠的文景帝在魏王及一衆宮人的簇擁下,緩緩步下臺階。
阮文蕊止住哭,側過頭,望向那高階之上的文景帝,再回頭望向跟前不遠處的文景帝,心下已是瞭然。
頓時大笑起來:“哈哈哈,我就說怎麼沒見着燕藜那小雜種,原來一直都在跟前。”
阮紅俏身後的“文景帝”淡然一笑,伸手撕去面上的僞裝,露出燕藜那張俊美非凡的年輕容顏。
“阮文蕊,你真是朕的好皇后啊!”文景帝語氣中不帶一絲感情,慢慢踱到阮文蕊跟前,睥睨着她。
阮文蕊眼中閃過一抹怨毒的光芒,也只是一閃即逝而已。一把抹去臉上的淚水,仰望着文景帝,笑道:“你是指的哪一樁呢?”
文景帝一甩袍袖,哼道:“真是不知廉恥!”
“呵,我是不知廉恥,可這一切又是誰造成的?自從你認識那個程紫鴛後,你都不曾與我同房,你還想指望我對你守身如玉麼?”阮文蕊毫無懼色的望着文景帝凌厲的雙目,得意的道:“有件事或許你更有興趣聽。”
文景帝睨了她一眼,道:“你能有什麼好事?”
“我是沒什麼好事,但是卻是關於程紫鴛的事!”阮文蕊頓了頓,道:“你想知道程紫鴛是怎麼死的嗎?”
阮文蕊此話一出,燕藜、魏王、文景帝與阮紅俏面色俱是一凜。
紫鴛不是病死的麼?她爲什麼會有這麼一問?看她如此得意的表情,莫非紫鴛的死真有蹊蹺?
想到這,文景帝兩道劍眉凝結在一起,逼視着阮文蕊,厲聲道:“快說,紫鴛是不是你害死的?”
阮文蕊混不在意他的感受,巧笑倩兮的道:“想知道啊?你叫他們通通退開三丈之外!”
這女人一定有什麼陰謀!燕藜當即叫道:“父皇,母妃不是病死的嗎?不要相信她。”
文景帝着了魔一般,側頭對燕藜道:“藜兒,你們退開!量她也翻不起什麼浪。”
“皇兄……”魏王吶吶的叫道。
文景帝無力的擺了擺手,定定的立在原地。
衆人終是無奈的退至三丈外。
阮文蕊忽地嫵媚一笑,勾了勾右手食指,柔柔的道:“辳哥哥,過來,來我身邊,我告訴你。”
“父皇——”燕藜與阮紅俏同時叫出聲,心裡隱約有些不祥的預感。
文景帝擺了擺手,緩緩的邁了過去。
阮文蕊再道:“蹲下來。”
文景帝依言蹲在阮文蕊的身前。
阮文蕊附耳在文景帝跟前,以只有文景帝能聽見的聲音道:“程紫鴛其實是中毒死的,她求我放過燕藜那小雜種,她願意以她自己的命來抵。”
文景帝一聽這話,愣在當場,然而就在這當口,阮文蕊一把拔出鄧志召身上的斷劍,大力的刺向了文景帝的心臟。
因着兩人距離太近,想補救已是來不及了。
面對着突如其來的變故,衆人莫不是傻了眼。
“志召,我殺了他了,我殺了燕景辳了,你快活過來啊!”
“父皇——”
“皇兄——”
燕藜、魏王、阮紅俏同時趕過去。
“哈哈哈哈。”阮文蕊發狂的大笑着,不待衆人趕到跟前,阮文蕊快速的拔出文景帝身上的斷劍,抹向自己的脖子,歪倒在鄧志召的身上。
雲澤亦飛快的奔過去,扶住文景帝搖搖欲墜的身體,迅速點了他傷處的要脈,將他平放在地上,取出金針,施起針來。
文景帝哂然一笑,虛弱的道:“沒用的,不過還真是遺憾,讓她得手了……”
燕藜早是淚流滿面,雙膝跪了下去,雙手有力的抓住文景帝的手,悽然的道:
“父皇,您不要說話,讓雲澤爲您醫治,您一定會好起來的,一定會……”
阮紅俏與魏王立在燕藜身後,臉上是無盡的痛楚。
“藜兒,父皇有話要說,你讓父皇把話說完。”文景帝面帶懇求的說。
望着心口那經過施針還汩汩流出的鮮血,燕藜緊咬着嘴脣,無力的點了點頭。
“藜兒,不要哭。”文景帝氣虛的道:“父皇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帝,每日起的最早,睡得最晚,實在是太累了,現在終於可以好好的休息了,你應該爲父皇高興纔對。”
“父皇……”
“父皇好想你的母妃,答應父皇,父皇薨後,不要葬在皇陵,將父皇與你母妃合葬在一起,了卻父皇一生的夙願……父皇欠你母妃太多了,這次,我定要好好的彌補她。”
“父皇,您不要說傻話,您一定會好起來的。”
“呵,你這纔是在說傻話呢!”文景帝頓了頓,道:“紫鴛一個人在地下肯定很孤獨,這下子父皇終於可以無礙的和她在地下做一對無拘無束的夫妻了。”
文景帝說着,就要閉上眼睛。
燕藜猛搖着他的手臂,大聲喚道:“父皇,你不要睡着,你要保持清醒啊。”
文景帝睜開眼,扯出一抹笑,調侃道:“你這傻孩子,搖的父皇頭都暈了。父皇事情還沒交待完是不會睡去的。”
說着望向阮紅俏道:“寧兒,過來。”
“父皇……”阮紅俏吸着鼻子,跨到文景帝跟前半跪下。
“寧兒,答應父皇一件事可好?”
文景帝乞求的望着她,囁嚅着道:“父皇知道說出來你或許不會答應,藜兒也不會願意,但是我還是得求你答應。”
文景帝此話一出,阮紅俏便猜到他要說什麼了。可是此刻,她怎好拒絕,怎能拒絕?望了望燕藜,遂點頭道:“父皇您說。”
文景帝感激的笑了笑,接着道:“放眼整個王室,有能力坐上那位置的,除了藜兒,再無旁人了。所以父王求你,在沒有爲大燕找到明主之前,答應讓藜兒代爲打理朝政。”
呵,還是要讓燕藜坐上那位置麼?阮紅俏想着,決然的道:“好。”
他就知道這個兒媳婦是識大體的人,只是可惜看不見他們成婚生子了。
“寧兒,答應父皇,你們成婚之日,到父皇和母妃的墳前敬一杯酒。”
阮紅俏側頭望了燕藜一眼,再也不能抑制住內心的悽惶,抽泣着道了聲“好”。
文景帝再將目光轉向魏王,道:“奉城,藜兒就交給你了,你要替皇兄照顧好他啊。”
“皇兄,你就放心養傷吧。”
“嗯。”文景帝徐徐的道:“藜兒,叫李德海過來。”
李德海就在文景帝身側,胡亂的抹了把老淚,當即跪了下去,道:“皇上,奴才在你身邊呢。”
“李德海,你要好好的督促藜兒做個好皇帝。”
“是,皇上。”李德海滿不迭的點頭。
“謝謝你,李德海。現在寫聖旨已是來不及了,傳朕聖諭,朕現在就闡位於七皇子燕藜。”
“是。”李德海答着,站起身來,帶着哭腔,尖聲道:“皇上聖諭。”
衆人一致跪了下去。
“景和二十二年九月初十,傳位於七皇子燕藜。欽此。”
“新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呵,萬歲?誰又能逃得過世事的變化無常?如是想着,燕藜緩緩的站起身,接受着衆人的膜拜。
在衆人的膜拜聲中,文景帝滿足的扯着一抹微笑,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