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夜,離歡,開門,放爺出去。”燕藜拍打着厚重的黑漆鑲金絲雕花木門,語氣中有微微的怒意。
昨日被魏王差人叫了回來,魏王如平常一樣,只同他用了晚膳,也沒問他什麼,燕藜心裡就知道他們已經想好對策應付日暮王子被毆一事。
今兒個本想同魏王一同去面聖,卻不想被反鎖在寢房裡,還派人將他看了起來,想想都知道他們的對策絕對不是萬全,自己惹了事,怎能讓他們去承受?
尋夜和離歡是燕藜六歲時外出遊玩,在販賣奴僕的市場上遇到的一對雙身兄弟,因爲家鄉水患,父母雙雙遇難,時年七歲的他們一路乞討到京城,以求賣身活命。
看見燕藜,兄弟倆瞪着一雙晶亮的眸子望着他,那眼神,有不符合年齡的剛毅。
他帶他們回了魏王府,賜名尋夜離歡。魏王覺得他們都是練武的料,於是乎便請人教習武藝,陪同燕藜一塊兒唸書識字。
兄弟倆頗是珍惜燕藜的知遇之恩,做事練功都是盡力做到最好,直到兩年前,經過一番考覈,兄弟倆雙雙做了燕藜的護衛。
“爺,你就安安心心的待在屋裡吧,最遲晌午就放你出來。”
離歡不改往日涎皮涎臉的調調,自顧自掏出一塊錦帕,擦着手中寶劍。
“就是,爺,老王爺吩咐了,萬萬不能放你出來,不然我們兩個屁股要開花了。”
尋夜亦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只見他靠在木門上,手上還抓着一枚杏仁糕往嘴裡送去。
“你們兩個傢伙,到底誰纔是你們主子?”
燕藜氣結,這兩傢伙,平日裡被自己慣壞了,沒大沒小也就罷了,現在居然罔顧他這主子的吩咐,看來等這事過後得好好的****,省得連誰是主子都分不清了。
“爺,當然是你了。”兩人異口同聲的說。
“那還不開門?”這兩傢伙,不知道老東西給了他們什麼好處,咋就吃裡扒外了呢?
“爺,老王爺的令,我們也不敢違逆啊。你就好好的呆着吧,要不我去找個美人來陪你?”
尋夜嘴裡含着杏仁糕,含混不清的說着。
“欠揍不是?你們兩個傢伙,難道就不怕爺打得你們屁股開花?”
燕藜氣得不行,恨恨的說:“看來今天不來硬的,爺是出不了這門了。你們給爺站開點,如若傷到了,爺可不負責。”
“不是吧,爺?你身子嬌貴,千萬不可動粗啊。”離歡嚇得不輕,知道他要破門而出。
爺的功夫不弱,可這門乃上等紅木所打,且厚度在三寸以上,爺的功力難道又提升了?
眼見天色越來越亮,那邊,早朝也快開始了吧?燕藜不由心急起來。“懶得和你們廢話,快讓開。”
尋夜與離歡對望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道:“爺,我還是給你開門吧,唉,我們真是命苦,夾在中間,裡外不是人。今兒個免不了老王爺一頓責罰了。”說着不情不願的開了門。
燕藜一個箭步跨出門外就欲往馬廄方向跑,想起什麼似的,說:
“你們不必跟來,爺不會有事的,回逍遙王府去等着,如若寧公子尋來,就說一切都解決了,讓他不要擔心。”
“爺,他害得你這般樣子,你爲何還記掛着他?哼,他若來了,我定打斷他的腿。”
離歡甚是不甘,是以語氣中有些賭氣的成分。
“別胡鬧,你們不明白箇中緣由。好了,記住爺的話,爺走了。”燕藜說完飛身朝馬廄掠去。
太和殿乃燕國專門接待使臣的大殿,雖不及大臣們平日早朝的景和殿來得壯觀雄渾,但也是不容忽視的金碧輝煌。
八根三丈高直抵屋頂的漢白玉雕龍玉柱矗立在大殿兩旁,上百盞八角宮燈高懸頂上,燭光搖曳生姿,將殿宇裡照得如同暖陽耀彩。御階左右,青銅仙鶴與壽龜薰爐嘴裡吐出寥寥的龍涎香薰,煞是好聞。
文武百官皆移步景和殿,恭恭敬敬的立在兩旁,大氣都不敢出。
日暮國的十餘個和親使節連同那日暮二皇子站在大殿中央,至於在說着什麼,卻是聽不真切。
燕藜站在殿外,堪堪只見到那高高在上的御座上一抹玄黑的影子。
執事小太監從偏門進去,將逍遙王到來之事稟明瞭總管太監李德海。
李德海蹙眉,俯耳將這事稟明瞭文景帝。文景帝直覺的朝外看了一眼,便將目光投向站在武官一列首位的魏王。
魏王轉頭望去,也是吃了一驚。好小子,連你爹的話都不聽了?看我下朝後怎麼收拾你。
文景帝本想讓李德海趕緊打發燕藜回去,卻不料太子依着皇帝的眼色,偷偷回頭瞧見了殿外的燕藜,與大司馬阮文淵對視一眼後,得阮文淵微微示意,太子便跨步出列,向着御座上的文景帝襝衽拜道:“稟父皇,逍遙王恭候在殿外呢。”
此話一出,百官及使節莫不是一致朝外看去。
頓時,朝堂之上一陣唏噓,而那使節中已是炸開了鍋,嘴裡嚷嚷着一定要討回公道。
文景帝瞪了太子一眼,對李德海吩咐道:“傳逍遙王。”
“傳逍遙王覲見——”李德海尖細的嗓音劃破長空,在空曠的殿宇內久久迴響。
燕藜頭頂雙龍金冠,一身玄黑的掐金絲滾邊團龍朝服,將他白皙的面龐映得更加風神俊朗、如若冠玉,只是那嘴角上,仍舊如往常一般,掛着一抹不羈的笑。右手一牽袍子下襬,跨過一尺高的大殿門檻,在衆人的注目禮下,筆挺着身子朝內殿走去,在太子身旁站定,睨了他一眼,嘴角泛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太子一愣,這逍遙王哪裡還如往常一般見着他便畏畏縮縮、害怕怯懦的樣子?平日裡莫不是都在裝呢?
燕藜恭恭敬敬的向上座的九五之尊行了個大禮,得帝允,起身後,站到了魏王旁邊。
魏王對着他拼命的擠眉弄眼,燕藜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再不理會他。
運用傳音入密的功夫道:“哼,老東西,還企圖把我關屋子裡,回去跟你算帳。”
“好啊,你老子活到四十歲,還沒人敢這樣對你老子的,你小子翅膀硬了是不是?回頭打個鐵籠子將你鎖起來。哼,臭小子。”
魏王氣得吹鬍子瞪眼,亦是傳音道:“老子我與你皇帝大伯已經做好了打算,你來攪什麼局?”
“你的打算好的話,何以將我關起來?”燕藜嗤之以鼻,“莫不是要把手上的兵權送出去?”
魏王愣了一下,心嘆,這小子平日裡看着嘻嘻哈哈,卻是什麼都瞞不過他啊。
“老東西,你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如今外戚當道,他們就想把事鬧大呢。進宮之前我得了消息,太子昨夜偷偷的和日暮的史官木鐸接觸過。”
“有這樣的事?”
“嗯,所以,收起你那餿主意。”
魏王看了燕藜一眼,低頭沉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