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 在景文帝滿是脅迫的目光下,王自全逐漸噤聲。
看着安安靜靜跪在下頭的小豆丁,景文帝只覺得頭痛又棘手,不知道從何處教起。
他如今筷子拿穩了嗎, 就學會了打牌?
回想起自己今日來時, 他在那裡吆五喝六的樣子, 景文帝不由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氣氛一下子陷入了凝滯。
同時, 葉朔也覺得很冤枉啊, 就打個牌而已, 便宜爹都要管。
之前也就算了, 小小的娛樂一下都不成。
葉朔覺得當皇子真的是件很累人的事,尤其自己還事這麼個身份跟背景, 太聰明瞭便宜爹不高興, 不學無術便宜爹也不高興,必須得優秀,對得起他龍子鳳孫的身份, 得讓便宜爹面上有光, 但又不能太優秀,太優秀了又容易埋下禍根。
不愧是當皇帝的人, 真難伺候。
就在葉朔胡亂想着什麼的時候,景文帝那邊也強行改了口:“…馬吊牌,終究乃小道爾,上不得檯面, 即便是登峰造極,亦不過爾爾。”
是是是, 反正不能幫忙建設美好大周的都是無用的東西,就算能建設美好大周, 聽起來不高大上的估計在便宜爹看來也沒用。
但在現代生活了葉朔卻是覺得,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人只要有一樣特長,就足夠安身立命了。
馬吊牌打的好了同樣可以吃喝不愁,別說馬吊牌了,泥巴捏得好了也是門手藝啊,葉朔原本還想繼續發展發展的,結果事業剛開了個頭,就被迫中止了。
身爲封建帝王的景文帝壓根不會去參考自己兒子有關於未來發展的意見,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很快,景文帝就做出了決定:“武一。”
景文帝算是看出來了,尋常人壓根奈何不了他,指不定就被他帶溝裡去了,這種事,還是要交給更爲可靠的人來辦。
起先在看到便宜爹對着空氣喊的時候,葉朔還有些困惑,尋思便宜爹別不是被氣糊塗了,那裡哪兒有人吶。
結果…
話音未落,一道人影“嗖”的一下竄了出來,然後迅速站定,單膝跪地。
“主子。”
這一幕,着實讓葉朔這個現代人看的目瞪口呆,三觀都震的稀碎。
這個人,他他他會飛!!
這不科學!
“…母、母妃,母妃!”下意識的,葉朔連滾帶爬去抓容貴妃的衣服,結果一扭頭,就看到他娘似乎是見怪不怪,彷彿對這樣的場景已經相當熟悉了一樣。
容貴妃自然熟悉,畢竟在家中的時候她見她父親、兄弟已經見的太多了。
故而容貴妃有些不解:“怎麼了,朔兒?”
葉朔:“!!!”
葉朔此刻終於反應過來,原來這個世界上是有功夫存在的。
這還是景文帝頭一回見自己小兒子被嚇成這個樣子,景文帝以爲他是害怕武一,心下就更是滿意,越發堅定了讓武一去幫忙看管他的決心。
“武一,從此刻起你便代朕,時刻看管好小皇子,不准他再做多餘的事。”至於什麼是多餘的事,不用想指的就是打馬吊一類的。
景文帝爲了幫他戒賭癮,也算是煞費苦心了。
葉朔先是一愣,繼而心裡頭樂開了花。
是的,葉朔非但不覺得被監視失去了自由,反而相當的興奮。
試問,哪一個現代人對武功這種東西不感到好奇呢?
葉朔記得上輩子小的時候他也對武功產生過深深的嚮往,到了後來,長大了發現這些都是虛構的,這才漸漸歇了心思。
這東西跟智商高不高沒關係,純粹就是對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而產生嚮往之情。
但葉朔又怕被便宜爹給看出來,萬一便宜爹反悔了可就麻煩了,於是趕緊趁着他望過來之前深深的埋下了頭。
然而這畫面落在景文帝眼裡,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小豆丁肩膀一抖一抖的,彷彿是怕極了,使得景文帝痛快的長舒了一口氣。
知道怕就行,省得他日後繼續這樣無法無天。
皇帝有令,身爲暗衛的武一不敢不從,愣怔了一瞬,武一毫不猶豫的應了下來:“是,聖上,奴才定然會代聖上看管好小皇子的。”
景文帝瞥了小豆丁一眼,既然是皇帝養的暗衛,自然就只聽皇帝一個人的話,這回小東西就算是說出花兒來,也是白搭。
就是自己專門讓內務府那邊送來的兩根湖筆算是白瞎了。
又略坐了一會兒後,景文帝並未留在此處過夜,到了吃晚飯的時間,看到六皇子從上書房回來,景文帝心裡頭總算是舒坦了許多。
好在,這秋吾宮中還有一個在幹正事兒的人。
景文帝不由得對六皇子大肆誇獎了一番,誇的六皇子雀躍不已,最後景文帝終於心情頗好的離開了。
等景文帝的身影徹底消失後,葉朔忍不住,笑出聲來。
“嘿嘿嘿嘿……”
武一一愣,下意識的看了過去,然而幾乎是他看過去的瞬間,笑聲便消失了,快的讓武一差點認爲那是錯覺。
皇帝豢養暗衛似乎並不是什麼秘密,只有暗衛的部署、輪值、訓練、功法、分屬、負責的方向、以及隊伍的數量等等這些纔算是機密。
之前葉朔從來沒問過,所以就沒人提起過。
就連六皇子,也是頭一回知道。
看着不遠處站着跟木樁子似的男人,六皇子的心情有些複雜。
雖說能得到父皇的關注是一件好事,也着實令人嫉妒,但如果是以這種方式的話,六皇子想想,覺得還是算了吧……
哪兒有人把監視當成是榮耀的,也只有小皇弟做的出來。
看着沒事兒人似的小皇弟,六皇子不由得扯了扯嘴角:“早就跟你說過,不要碰那些東西,父皇會不高興的。”
同樣住在秋吾宮,整整兩個月,六皇子怎麼可能不知道貴妃和小皇弟在做什麼?
六皇子自然也勸過,但是沒一個人聽他的,兩次三番之後,六皇子最終無奈放棄了。
葉朔聞言,卻是忍不住對着屋頂翻了個白眼。
他管便宜爹高興不高興,反正他高興了不就成了?
便宜爹看不慣的事情那麼多,總不可能每一種都精準規避,那不得把人累死。所以不如索性放開,只要不觸及原則,相信便宜爹能成爲皇帝自然有他的過人之處,他早晚能接受的。
葉朔忍不住感嘆:“小明啊,你顧慮的事情也太多了,小心未老先衰。”
“叫六哥!”六皇子忍不住,伸手敲了敲弟弟的腦殼。
隨即,六皇子心下悵然。
他也想像小皇弟這樣無所顧忌、自由自在,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可是現實時刻提醒着他,他不能。
他沒有小皇弟生來就尊貴的身份,所以就更需要付出百倍的努力,才能在衆兄弟之中站穩腳跟。
而如今,自己的努力總算是被父皇看在了眼裡。
回想到晚膳時間父皇對自己的誇讚,六皇子越發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葉朔捂着頭,穿着明顯帶着泥巴痕跡的衣服徹底癱倒在六皇子的牀上。
回過神來,六皇子忍無可忍:“你起來!”
“我不我不,我就不。”
此時正值盛夏,夜晚星子如屑,洋洋灑灑的落在天幕上,月光溫柔,跨過窗櫺,散落牀頭,門外蟬鳴陣陣,更襯夏夜靜謐,照應兩小兒此刻的閒適與自在。
戍時剛過,武一不得不出聲:“小殿下,該歇息了。”
這傢伙,連自己吃飯睡覺也要管的麼?
無視六皇子明顯看樂子的目光,葉朔面色一肅,拍拍屁股,二話不說就坐了起來。
六皇子的笑容戛然而止。
不對勁,小皇弟今天怎麼這麼聽話?
然而還不等六皇子想明白,兩人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
回到偏殿,如今已經是兩個月過去,偏殿已經重新裝修過了,葉朔特意吩咐過,不準用硃砂。
雖然不太相信小皇子說硃砂有害,叫他們以後也不要再用了,但既然小皇子開了這個口,內務府就只管按照吩咐辦事兒。
新的偏殿極其簡單,幾乎沒有用到什麼塗料,所以葉朔早就已經入住進來了。
他還特意讓他娘添了一些錢,弄了個稍微大一些的牀,就算是葉朔在上面打滾都沒關係。
花了一刻鐘左右洗漱,捯飭乾淨後葉朔不需要武一提醒,自己就主動爬上了牀,然後蓋上了被子。
武一見狀,心想,小皇子似乎也沒主子說的那麼頑劣,這不是挺乖巧的麼?
待眼前的小人兒躺下之後,武一剛想跳上房樑也去休息,忽地就聽他說:“等一下。”
武一回頭,略顯困惑的望着他:“小殿下有何吩咐?”
“我平日裡基本都是亥時才睡,今天這麼早,我有些睡不着。”葉朔可沒有撒謊,他一個現代人,晚上十點多能睡就不錯了。
所以?
武一靜靜等待下文,並且心生警惕,防止小皇子突然開始作妖。
“所以,你能不能講幾個故事給我聽?”
原來是這個。
武一鬆了口氣,隨後拒絕:“對不住小皇子,奴才不擅長這個,您若是真想聽,奴才可以幫你把嬤嬤叫來。”
“不拘什麼都好。”葉朔眨巴着眼睛,一副本殿下很貼心,很好講話的樣子。
“既然你不擅長講故事,那就選你擅長的,隨便什麼都可以。”
他擅長的,就只有刺探、潛伏、暗殺等等這些,可關鍵是,這裡頭都是機密,一樣都不能講給小皇子聽。
武一眼中泛起了爲難之色,就在他決定不予理會,打算直接消失的時候,葉朔又一次開了口。
“要不,你就給我講講武功的事兒?這些應該沒關係的吧?”
如果是單論武功的話,確實沒有。
武一思來想去,也沒發現有什麼忌諱的地方,於是便在葉朔的盛情邀請之下,就這樣坐在了他的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