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章氏聽了她這麼不知羞恥的話,當下一巴掌就拍了過去。
賈璐看着更是目瞪口呆了,這章氏再她心中一直都是貴婦人的形象,尤其是在她母親面前,更是溫婉可親,對她這個小姑子也是輕聲細語,再小心不過的,別說是她這麼親自下手打人了,便是平日裡都沒怎麼見她教訓過下人,賈璐覺得有些被刷新了以往的觀念了。
其實,賈璐哪裡知道,她雖然再這封建的社會待了十來年,但她起初認識世界,她的三觀卻是在不現代塑造的,在她看來,靈脩只是表達出了自己的感情而已,雖然和她平時的表現不符,瞧着震撼了些,但賈蓉、靈脩兩個人男未婚,女未嫁,互有好感,勇敢表達出來,雖然不符合社情,但符合人情。
只是章氏這個土生土長的人面前,沈靈脩這一番大膽的言論,是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挑釁,想到賈蓉對她的癡情,想到一向乖巧懂事的賈蓉竟然爲了她忤逆了賈珍,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賈蓉是她的兒子,是她後半輩子的依靠,對賈蓉還有一兩分的容忍,對於這個外人來說,剛剛沒有直接將她趕出去已經是好的了,她竟然還敢頂嘴狡辯!
“你死了這條心吧!我們蓉兒出身國公府邸,年紀輕輕又是二甲科舉出身,將來前程似錦,不說公主縣主,就是那些個閣老世家的公子都能娶得?怎麼會要你一個丫頭出身的人呢?”
沈靈脩捂住了一邊的臉,似乎被打得不輕,跪在地上的身子搖搖欲墜,原先那段話已經是透支了她所有的勇氣了,在章氏這般諷刺下來有些支撐不下去了。
賈璐有些瞧不下去了,她還從來都不知道章氏是這麼一個心氣之高的人,論理這不是她一個姑娘家該管的事情,但章氏也太過了一些了。
當即便要將沈靈脩給扶了起來,對章氏道,
“嫂子,你的話說得也太過了些吧?蓉哥兒確實優秀,大康王朝承平百年,你這口中的閣老世家,往上數個五代,有哪個不是地裡刨土的,便是咱們家,當年也不過是金陵的土財主罷了,如今富貴了,你倒是瞧不起旁人來了!”
李嬤嬤原是跟着賈璐進來的,聽着賈璐這話,臉色一變,似乎想說些什麼,但這樣的場合還輪不到她一個下人說話,只瞪着眼,試圖示意賈璐什麼。
章氏被賈璐說中了自己心中隱隱的念頭,漲紅了臉。
章氏出身的章家是學士府邸,當年是賈敬親自派人再三求娶而來的,一嫁進來就得了公婆喜愛,便是賈珍好色庸碌,對她也是十分尊敬的,年紀輕輕又生下了賈蓉,該是生活美滿了。
但她總有一兩分的不忿,她自認才情學識並不差,年輕的時候對於心目中的良人也有過一兩分的幻想,應該是個風度翩翩的讀書人,但自己的父親出於家族長遠的發展,將自己嫁入了寧國府,不說賈珍爲人臃腫好色,完全不是她心目中的人物。
她是讀書人家出來的姑娘,而賈家呢?就像賈璐所說,往上數個幾輩還是金陵的土財主,與之世代交好王家,到了如今,年輕的姑奶奶王熙鳳還大字不識一籮筐呢?她與賈家和賈家的世交姻親格格不入,即使是數十年之後,韓氏去世的時候還需要求助年輕王熙鳳的幫助,單單這一件事情對於她這個賈家宗婦,板上釘聽的下一任族長夫人的威望有着很大的損傷。
再一個,當年賈家名聲不大好,當年的小姐妹們不是嘲諷她嫁入了這樣一個武夫人家,就是礙於名聲與她漸漸疏遠開來,那個時候章氏便暗下決心要比她們任何人都要過的好,賈珍她是放棄了,她在乎得唯有賈蓉了,可惜賈蓉天資有限,又時運不濟,要不是他在科考前特意去了莊子,知道些農事,加上有個甄家的小子擋在他前頭,他還不一定能取得這般的好成績呢!
扯遠了,總之賈家逐漸擺脫了青黃不接和不好的名聲,加上賈蓉又取得這般的成就,章氏更加心高氣傲了些,對於自己的兒媳婦千挑萬選的,可不是公主縣主都有嫌棄的了。
賈璐的一番話似乎是打在了她的臉上,強忍着怒氣,心中不停告誡自己,她是小姑子,她是嬌客,還有賈敬在呢,這樣才稍稍平和下來,勸道,
“璐姐兒,你還小,有些事情原不是你該說的,再過兩年你就要出去走動了,也是要說人家的人了,那個時候你就知道,若是你被人說你的侄子娶了一個當丫鬟的人,你又該如何?”
賈璐攙着沈靈脩的手一緊,就見沈靈脩擡起頭,直直看向章氏,道,
“太太,靈脩從來沒有當過奴婢,也不是個丫鬟。”
章氏不屑,道,“可是你娘在外頭說的就是你們母女兩都給藏書齋主人當了家人了啊!”
沈靈脩身子一抖,知道這是實情,母親年輕守寡,早年吃過不少苦,受到了藏書齋主人的關心,便感恩戴德,做了些不大妥當的事情來,但子不嫌母醜,母親也是爲了感恩來的,她並不覺得羞恥,一個字一個字地鄭重道來,
“我的母親原是感恩藏書齋主人,我們家當年身無長物,唯有自賣自身以報其恩情,靈脩也是自願伺候照顧老夫人的,藏書齋主人心善,不曾接受我們的賣身契,母親雖然做事有些不妥當,但靈脩並不覺得有什麼過錯,將來便是出嫁也是以沈家的孩子,母親的女兒的身份!”
“好!”只見賈敬帶着賈珍等人大步跨來,臉上還掛着滿意的笑容,顯然對沈靈脩的一番話十分滿意。
章氏、賈璐趕緊上前請安,衆人之中突然跑出來一個年親的公子哥兒,瞧着陌生,卻與沈靈脩有兩分相似,他上前扶着沈靈脩,瞧見她的模樣十分心疼,輕聲安慰,又對賈敬等人道,
“賈公府邸自然高貴非常,但學生自認不是沒有能耐之人,也並不認爲學生妹妹是個嫁不出去的,今日此事就當做是學生不自量力。
賈弟如今正在相看,吾妹年紀也不小了,只希望我們兩府謹言慎行,在下就此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