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大致上分爲東南西北中,其中東南西北四城屬於外城,京城正中心是皇城,皇城裡面是紫禁城。賈府坐落於西城,五城兵馬司衙門與西城、內城之間的宣武門不算遠。
賈寶玉一離開衙門,隨意遊蕩到了宣武門外面的菜市場,他倒是知道,這個地方是非常有名的,內城南方的三道門:宣武門、正陽門、崇文門,宣武門常常是歷代執刑的地方,那位吟出了“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文天祥就是在此被殺頭的,還有他前世耳聞的“戊戌六君子”之一的譚嗣同也在此說出了“有心殺賊,無力迴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正在陶醉於歷史名人的風骨,太醫院吏目楊靈車一離開衙門便跟了賈寶玉出來,別人不懂醫學猶可,楊靈車是知道賈芹斷無生理的,因此賈寶玉那一手起死回生委實震撼了他,以致於他對醫學都有些動搖了,楊靈車抱拳道:“仁兄勿要生氣,在下太醫院吏目楊靈車,出來之時,師父再三告誡,要秉公處理。只是師父有一事相拖,希望仁兄府下以後買辦的藥材,儘量賣給太醫院或者惠民藥局,那些藥材實在與別家的不同,功效大增……如果仁兄知道品種產地,告知在下的話,我們願意高價收購。”
“賈府有人給你們買辦了藥材嗎?噢!也不是什麼大事,那些藥材品種繁多,興許是海外銷來的,我們賈府不過是轉手江南給你們,回去我打聽打聽便是。楊大人不用擔心,倘若你們的價格一直合理,我們是不會斷了財路的。”賈寶玉站在菜市口閒聊,他非常聰明地一筆帶過,賈府的人也不外傳會芳園的驚世駭俗,因爲外傳人家也不信,他沒想到尤氏挺會理家的,這麼快就拉上了太醫院,這是一個大主顧啊!
“如此在下也不便多問。”楊靈車一身太醫院官服,說了幾句,倒也和藹可親,極盡拉攏,然後坦然告辭,賈寶玉說了“楊大人好走”,生意場上的事情,說來說去一個利字,他可不想自己出了血的品種被人採盜,所以絕口不提家有寶貝。
“公子,在下已經辦妥了事情,賈薔、張華、來旺從今天起,徹底消失了!”玉北冥輕聲來到身邊,他現在變成了除卻焦大倪二,武力最強的一個,心性狠辣,手段果決,玉北冥比了比脖子,舔了舔舌頭,眼神嗜血,在他看來,賈寶玉是他的主子,他的一生都綁在上面,他認爲替主子掃清障礙是理所應當的,那些告狀的人,玉北冥早就看着不爽了。
“你把他們全殺了?”賈寶玉吃了一驚,應該是吃了兩驚,玉北冥外功早已地級巔峰,窮文富武,窮學文,富學武,武道一事,和一般人是沒什麼關係的,有錢還不行,還要有機緣,各門各派傳承看得甚重,玉北冥有了他的幫助,大有進展,他驚訝而又欣慰。賈薔、來旺是王熙鳳心腹,對他欲除之而後快,死了並沒有什麼負罪感,但是張華完全是無辜的,他驚訝玉北冥的狠辣,同時不贊成這種殘害無辜。
“公子,屬下還留着賈芹,屬下曾經看過賈誼《過秦論》的一句話: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賈芹原本投靠王熙鳳,現在卻被王熙鳳毒害,正好利用他打擊王熙鳳的名聲,此之謂不戰而屈人之兵!”玉北冥摩拳擦掌,似乎還不過癮,他是底層的滾刀肉出身,天生不怕死,第一次見賈寶玉虐待毛斯坑時,他覺得大有快感,因此有樣學樣了。
“張華你不該殺的,玉北冥,你殺心太重了。”賈寶玉頗爲不悅,心裡有點複雜,但又想到他全是爲了自己,有了如此忠誠能幹的心腹,不該寒了他心纔是,想了想賈寶玉無奈道:“可留下了什麼蛛絲馬跡?不要落人口舌。”
玉北冥搖了搖頭,焦大等人也過來了,焦大對王熙鳳恨急,那婆娘不止一次說過要打殺他出去,可憐他拼死拼活爲了賈府,到頭來遇到了白眼狼,所以玉北冥的做法他大是快意,倪二進言道:“公子,雖然說小不忍則亂大謀,但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你們先各司其職,我自有主意,再過不久,我若身爲武將,你們做我的親兵吧!”賈寶玉擺了擺手,幾人識趣退下,喜笑顏開,若能入朝爲官,幾人自然是千肯萬肯。
唉,想不到我也會淪落到這一天,賈寶玉厭倦了這種鬥來鬥去的生活,只是無可奈何罷了。王熙鳳經此挫折,應該會有所收斂了,來旺、賈薔死於非命,好比斷了她的手腳,再加上賈芹的謠言,她的所有手段,都無濟於事。
“寶二爺好本事!果然什麼事都沒有,我奉大奶奶之命,來迎接二爺回家。”來升騎着馬過來,遇到了半路的賈寶玉,他後面還有一行奴僕擡着轎子。
“你們奶奶有心了!”賈寶玉笑了笑,坐上了車子,來升爲尤氏的心腹,這個女人當真會辦事,面面俱到。
初秋的樹葉還不見凋落,只有知了在聒噪,吱吱的惹人厭煩,賈寶玉衙門一行毫髮無損,賈母王夫人等大氣一鬆,隨之而來的是,東西兩府充滿了關於王熙鳳的流言蜚語。
“喂!聽說了嗎?璉奶奶放印子錢呢!太市儈了,那種事情是我們府裡能做的嗎?拖欠月錢不說,還陷入了商賈之流!爲人所鄙視!”
“商賈之流倒是沒什麼的,沒看見親戚家的薛家是皇商嗎?只是拖欠月錢忒也可惡!還讓不讓人活了?”
“感覺不能愉快地玩耍了……你們的消息太閉塞了,那個賈芹知道吧?幫璉奶奶做事的,他說璉奶奶設毒陷害他,害怕東窗事發,企圖殺人滅口!”
“我知道的又比你多了,賈芹在外做事,突然抱病死了……你說說是誰做的?他臨死之前大肆宣揚璉奶奶,說:青竹蛇兒口,黃蜂尾後針,兩般皆不毒,最毒婦人心!”
“那潑婦最歹毒了!聽說了吧?來旺一家也死了,賈薔也死了,全部死絕了,乖乖,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啊!這是活脫脫的武則天在世啊!”
“哼!一介寡婦……”
“噓!小聲點……”
王熙鳳聽了平兒收集的所有議論後,先是茫然不解,接着柳葉眉一擰緊,丹鳳眼噴出憤怒的火光,一堆賬本被推得撒了一地,平兒閉嘴無言,王熙鳳氣得七竅生煙,流言可畏啊!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游龍戲鳳的結果,其一失去了來旺一家、賈薔、賈芹的心腹助力,誰還會爲她賣命?其二重要目的賈寶玉活得好好的,其三不能得到東府的財富,其四印子錢暴露,千夫所指,百口莫辯,其五聲名掃地,乏善可陳,有何面目去見高層?其六待下苛刻,仁義不施,多少人怨聲載道,子曰:苛政猛於虎也!
憤怒、晦氣、不甘心、恨……種種負面情緒積壓了王熙鳳的胸口,在堅挺有力地起伏着,後來還是理智戰勝了一切,王熙鳳立馬想到賈芹起死回生之後,自己根本沒有下手,難道又是賈寶玉栽贓陷害?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反咬了自己一口?其實這些事情都是玉北冥暗中策劃的,可是王熙鳳意識到了深深的危機感和無力感,尤其是身邊人接二連三的死去,更爲恐怖,腦海心裡掙扎了一番,王熙鳳嘆氣道:“明兒我親自去向他坦白,明言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