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一套簡樸的青色衣服,正了正衣冠,沒有金簪,沒有撒花紅袍,沒有鑲玉腰帶,也沒有什麼高級的靴子,賈寶玉對衣食一向很隨意,他羨慕鋪張浪費,但他不喜歡鋪張浪費,俗話說得好,人間自有真情在,能省一塊是一塊。
“我爲什麼這麼帥呢?沒天理啊!”賈寶玉對着穿衣鏡,無奈地聳了聳肩,這張臉,一直讓他百看不厭,唉!誰叫咱現在是大衆情人呢。從星辰體升級爲冥月體,皮膚細嫩光滑還在其次,關鍵是他身上的氣質,多了一股聖潔縹緲的味道,那是太陰月火的味道。
到了偏殿,賈敬和秦可卿明顯被這股氣質驚了一下,不過賈寶玉更清楚,兩人更多的是驚奇他的武道進境,從外功天級初期到內功開靈境初期,等閒人不知要吃多少苦頭,而賈寶玉只在一夜之間就完成了。
他吃的苦頭,也是一般人無法想象的,那是用命換來的。
三人在房裡吃飯,是由秦可卿親自下廚的,飯菜也清淡樸素,倒適合自己的口味,賈寶玉對賈敬謝了禮,賈敬並非有意害他,他是猜測得出來的。賈敬看向他的眼神,欣慰和興奮之情溢於言表,而秦可卿,一直低着頭上菜,行禮,入座,看不出任何心思。
“侄兒不必拘禮!”賈敬道:“昔日我爺爺曾經留下話,日後若有人銜玉而生,成,則吾族大興,敗,則吾族必亡!爺爺寧公又道,九耀星雷和太陰月火,乃絕世神物,人人想得到,卻不得其門,吾族後輩若有人挺身而出,收服兩物,參軍入伍,舞槍弄棒,那……”
賈敬目光灼灼,指着賈寶玉道:“此子必成絕世人傑!”
賈寶玉津津有味地吃着青菜豆腐,座上的人,剛好齊集了賈府的第三代、第四代和第五代,他並沒有爲賈敬的話而飄飄然,奇怪的是,寧公怎麼這麼厲害?難道古人真有未卜先知?
能夠把天雷天火收爲己用,賈敬的震驚不低於當初在雷鳴山的焦大,見賈寶玉不爲所動,賈敬哼道:“我先前對你的文武考驗,一是看你有無能力,二是治你目無尊長之罪,你還心有芥蒂麼?”
“哪裡,哪裡!”賈寶玉笑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大老爺既然是有心幫我的,我便不介意任何手段,就像當時我有心幫大老爺一樣!”
“如此便好!”賈敬沒有吃一口飯菜,想了會兒道:“你可知我爲何要隱居於玄真觀中?”
“並不知道!”賈寶玉搖了搖頭道:“大老爺有話直說,侄兒洗耳恭聽!”
“唉……”賈敬長嘆道:“此事說來話長,還要從你太爺爺榮寧二公說起,一百年前,北方荒漠草原的冰雪王朝,欲馬踏中原!南方蠻荒之族的南疆帝國,起兵八十萬,討伐中原!而此時,適逢羣雄割據,中原並無明主,你太爺爺榮公賈源、寧公賈演,投入先皇麾下,南征北戰!”
“賈演擁兵二十五萬,與冰雪王朝五十萬大軍決戰於雁蕩山,奇兵突出,大獲全勝,使草原民族退兵三千里!割地求和!”
“賈源擁兵三十萬,配合先皇的諸位將領,平定了南方蠻荒!你太爺爺兩人愛民如子,一舉奠定了中原南北的太平!威名之隆盛,天下無人不知!遠遠不是後起之秀‘鎮理齊治’四位國公牛清、柳彪、陳翼、馬魁所能比擬的!”
當說到南疆帝國時,秦可卿手上的筷子微微停頓,兩人沒有發現這個細節,賈寶玉靜靜聽着,果然,這個世界只是和華夏相似而已,它並不是華夏,否則哪來的什麼冰雪王朝?南疆帝國?他前世歷史上也沒有這些勢力。
賈敬意氣風發:“當時比得上你兩位太爺爺功勞的,唯有北靜郡王一人!於是先皇分封他們爲榮國公、寧國公,下轄無數人口,食邑萬戶!先皇與他們親如兄弟,並且說了,只要百里家爲皇一天,則賈家不倒!賈府一門兩國公,煌煌如天日!後來手下兵卒達六十五萬!那是我賈家最鼎盛的時期!”
“修國公、繕國公爭相交好,東平王、南安王、西寧王、北靜王皆不敢與之爭鋒,忠靖侯、平原侯、定城侯、襄陽侯、景田侯等皆畢恭畢敬!朝野上下,無人不曉榮寧二公!”
賈敬站起來之後,忽而坐了下來,頹然道:“可惜!一朝天子一朝臣!先皇老來得四子,四位皇子自相殘殺,直到先皇去世了,太子慘死在神武門,二皇子成了當今聖上。他一上位,進行了大刀闊斧、雷厲風行的改革,賈府樹大招風、功高震主,歷來爲皇子們所忌憚。聖上也不例外,第一步,削了賈府第二代的國公爵位,第二步,層層降低爵位,第二代還有一等將軍,第三代也有,第四代卻只是一個三等,而且沒有兵權。第三步,保留了國公的待遇和俸祿,是爲了不落人口舌,遵守先皇的諾言!”
“但如今的賈府已經是牆倒衆人推了!”賈敬痛心疾首:“我本來天資聰穎,入了武道,卻被人屢次刺殺!不得已而爲之,纔拿了爺爺留下的丹方,進了玄真觀,不問世事!”
“究竟是何人所爲?”賈寶玉疑惑道,自己也被刺殺了一次,難道出自同一人的手筆?聽賈敬所說,賈府現在危難重重啊!
“不知!”賈敬指着秦可卿道:“總而言之,賈府到了危急存亡之秋!可謂內外交困!你知道你侄媳爲什麼來這裡嗎?”
賈寶玉驚愕,好好的,怎麼又說到秦可卿了?賈敬發瘋似的狂笑:“你那個喪盡天良的好大哥、我的親兒子賈珍,還有你的侄兒、我的親孫子賈蓉,竟然要讓她來侍奉我!說她鍾靈毓秀,千古難見!要我消遣消遣!”
彷彿是沒有聽見似的,賈寶玉飲了一杯酒,譏諷道:“那又如何呢?這就是賈家現在的狀況,別人不救他們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們自己也不相信自己,天天擺出自以爲是的嘴臉,能有今天,大老爺作爲長輩,也有你的一份功勞!”
秦可卿面色蒼白,倔強地咬着牙,賈寶玉知道她在裝,她必定樂意產生這種輿論,以她的能耐,賈蓉、賈薔、賈珍、賈敬,一個也佔不到她的便宜。但是,換一個角度,秦可卿真地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語嗎?未必!賈寶玉可以想到,秦可卿身爲一個女人,這樣一個時代,女人的清白名聲比性命還重要,她怎能不在乎?怎會不在乎?怎可不在乎?
寧國府的人,人性已經泯滅到這種程度了,賈寶玉淡淡瞥着賈敬,他看得這麼明白,如此清楚,對自己說了那麼多,肯定有後文,不得不讓賈寶玉感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從遇到賈敬那一刻起,賈寶玉看不出他有這樣的一面,是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