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夢境

有白色的霧在眼前散開,我只覺得身體軟綿綿的,擡眸觀望四周,居然是在爺爺的家裡!

擡腳向我記憶中的方向走去,推開門,看見了一個微駝的背影。“爺爺?”我驚訝的往前走了幾步,“爺爺!”

只是老人似乎聽不見我的呼喊,他正捧着一本書,絮叨的念着。我走近了些,看見在他身前的躺椅上有一個已經睡着了的三歲小女孩。

“囡囡啊,這四國鼎立的時代其實危機四伏,稍有事端便會引暴戰亂。你還小,不明白這天下分久必合的道理。那些貪圖安逸的國民,害怕戰爭。卻不知道四國聯盟互相牽制的局面更容易讓當權者謀取暴利迫害百姓。這天下還是統一了,民生纔會安穩啊!”爺爺的低語纏繞在耳旁,我想走上前去告訴他,我就在他故事裡的那個時空裡,甚至進駐了一名懦弱公主的身體。可是,周邊漸漸有云霧裊繞,我的視線開始模糊,腳下的地似乎在慢慢下陷。內心涌出巨大的恐慌,我張嘴大聲呼叫——————

“爺爺!”胡亂揮舞的雙手被什麼人給抓住,我睜開眼,有一絲茫然。白翳正擔心的看着我,而我的手被握在慕容梓虞的手裡。

“你在做噩夢?”梓虞淡然的面孔上並沒有浮現出多餘的情緒,可是我卻從他緊握着的雙手知道他在擔心。

“不算是美夢,”神志漸漸恢復清明,我微笑着回答。梓虞被我的笑容一震,不動聲色的放開我的手。

他站起身走到白翳身邊低聲吩咐了幾句,又回頭對我頷首,說了句:“等會兒我再和梓倫來看你。”便走了出去。

只是——我眯着眼看向他離去的方向,脣邊的笑意已經變冷——他平穩的步伐似乎比平日快了些嘛。

“擦擦臉吧。”白翳遞來一塊帕子,眼神中透露出切實的關心,“夢見什麼了把你嚇成這樣?”

“我看見爺爺了。”我沒有接那塊帕子,將臉仰起閉上眼,“你幫我擦吧。”

白翳似乎猶豫了一下,卻沒有讓我等太久,柔軟的帕輕緩的擦上我的臉龐。我的思緒開始飛速運轉,夢中爺爺說的話還在腦海裡迴盪,四國鼎立卻又因爲聯盟而互相牽制?白翳輕輕拍了拍我的肩,睜開眼他已經遞來一杯熱茶。

“雲,金,炎,水四國之間互有聯盟關係嗎?”我擡着疑惑的眸子看着他收拾桌上邊散落的書籍,“從來就沒有哪個國家的王想要吞併另外三個國家,統一這片天下嗎?”

白翳的身影僵住,手中的書無聲的滑落一旁,他側過臉看着我,面色上有絲我看不懂的情緒閃過。

“從來沒有,”他搖搖頭,緩緩坐在了椅子上,“雲國和水國都是四季如春,土地肥沃的國家。這兩個國家的百姓擅長耕種,個性恬淡,不喜爭鬥。而金國與炎國四季分明,且多是山嶺丘地,可以用來耕種的土地少之又少,可是這兩個國家的百姓卻身材高大,驍勇善戰。炎國與水國之間因着聯姻關係而成了聯盟國,雲國與金國因着你的關係也促就了聯盟關係。自此,聯盟國之間互相提供糧食和兵力,各取所需,沒有任何一個國家透露出要統一這天下的念頭。畢竟,一旦站出來表明逐鹿天下的意圖,就意味着與另三個國家爲敵,只會被羣起而攻之,落得慘敗的下場。”

腦子把他話裡透露出來的信息迅速吸收,並飛速運轉出屬於我的思路。看來這四個國家,有戰鬥力的卻沒有糧食,有糧食的卻沒有戰鬥力,一旦被其它三國孤立,不是被侵佔就是被餓死。難怪一直到現在都沒有人想統一天下。

“白翳,你覺得這個天下應該統一嗎?”我不由得問出口,內心對他的答案有些期待。

“公主,雲國沒有統一天下的資本。”白翳深沉的看着我,“或許,這天下只有統一了纔會停止紛擾。可是,我等絕不做亡國奴!”

意思是我只要保雲國周全就好,是吧?意興闌珊的回了聲“哦”,我套上衣裙和鞋子,走出了未合閉的房門。

清晨的陽光帶着朝露的清香灑在我身上,讓繁雜的思緒瞬間消匿。我踮起腳尖,沿着一束光投下的陰影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身後就傳來慕容梓倫的呼喚:“東琴!早晨露水重不要穿紗裙在外面走!”

有些無奈的皺皺眉頭,我止住腳步卻不回頭。就那樣固執的站着,任朝陽的光輝撫摸我柔嫩的面頰。

有嘆息聲在耳旁擦過,還沒來得及擡頭,我便被擁進了一個溫暖的胸膛。

“早上大哥送你要的筆墨過去,才發現你在做噩夢。他說,是我們逼得你連睡覺都不得安生,”我的臉被他雙手捧起擡高,看見那雙藍色的眼眸裡透露出悲傷,我的心止不住的輕顫了一下,“東琴,我只是不懂得等待,不懂得掩藏,並不是失去理智,失去教養。請不要害怕,在這個世上,我是唯一會用生命來保護你的人。”

多麼俊美的男人!多麼感人肺腑的獨白!只可惜我是司徒藍蘇,一個早就被衆多男人寵愛慣了的女人。他的這些話我早已經聽過N多個同意不同句的版本,用力扯下他的手,我努力微笑:“難道讓我十歲離開雲國,被當成禮物貢獻給金國就是你保護我的方式?”

實在是不想說出這麼尖銳的話,可一看見他藍色眼瞳中那個十五歲的我,就忍不住要捋虎鬚。

“東琴!!”慕容梓倫眼中的悲傷瞬間轉化成暴怒的火焰,他用力掐住我的肩,神色危險,“原來你一直都在記恨着當初!“

“怎麼?我已經沒有了反抗的能力,就連恨這樣的情緒也要放棄嗎?”我忽略肩頭傳來的疼痛,壓抑住心頭的恐懼,冷冷瞪視着他,“慕容梓倫,你到底是想要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還是想要一個會笑會哭,會愛會恨的司徒東琴!”

他在我冰冷的目光裡沉默了下來,藍色眼眸裡的風暴漸漸平息。我的心在肩頭的疼痛消失的那一刻,緩緩鬆懈了下來。

忽然,他彎腰將我打橫抱起,僵硬的說,“先回去用餐吧。”

無言的朝他翻白眼,我再次痛恨自己的嬌小。暗自鄙視他以強欺弱的無恥行徑,卻不敢出聲抗議。

畢竟,剛纔我已經被他眼中的暴戾嚇個半死,實在是不想再惹他了!

天一城,城樓。

“白翳,炎國的軍隊已經回去了嗎?”我極目遠眺,看着遠方的地平線,狀似不經意的問起。

“恩,”身邊的人看着我,“公主也要隨慕容梓倫回金國了。”

“你也會跟着來的吧?”我低低嘆息,“雖然,你不肯送我回去,卻是在這個世界唯一真正知道我是誰的人。面對你,我總覺得輕鬆。”

“因爲完全不需要隱藏自己嗎?”

這個聲音!我驚訝的轉身,看見慕容梓倫手拿着一件衣服站在樓門口,神色複雜的看着我。

“慕容王子。”白翳悄然站在了我身前,擋住了他充滿侵略性的目光。

“一個奴僕有資格替主子答話嗎?”慕容梓倫的話音裡有蔑視也有不滿,考慮到白翳上次捱過他一拳頭,我明智的從白翳身後走了出來。

“你怎麼來了?”轉移話題吧!不要在有關我的問題上打轉了。我走近他,保持面上的微笑,儘量讓自己看上去神色自然。

“這裡風大,”慕容梓倫嚴厲的目光掃向白翳,揚臂把手中的衣服給我套上,“我擔心你會冷。”

“哦,”我任他繫好衣服腰上的絲帶,垂下眼簾看着他的腳,“梓倫,我們要回金國了嗎?”

“明天動身,我已經命人替你收拾好一切,金國要比這裡冷些,你需要多添點衣物。”慕容梓倫伸手摟我入懷,“我來陪你去城裡挑些喜歡的衣服。”

逛街?還是個極品男陪我逛古代的街!心裡不由得興奮了一把,我回頭對杵在一邊發呆的白翳說,“走吧,今天有冤大頭,我們要以花光他的錢爲目的,逛遍天一城!”

“冤大頭?”慕容梓倫詢問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讓我頭大。如果他知道是什麼意思,額上的青筋一定會暴出來的吧?

“恩……”我低頭努力思考半天,才揚起燦爛的笑容對他說,“是誇出錢的人大方的意思,呵呵。”

“好了,什麼時候學會溜鬚拍馬這一套了!”梓倫的藍眸中閃過一抹笑意,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頂,愛憐的神情一覽無疑。

“呵呵,人家說的是實話嘛!”撒嬌的衝他撅撅嘴,心裡其實冷汗滴答。

“走吧!”慕容梓倫顯然心情大好,對白翳拋下一句,“你也跟上來。”轉而摟着我走下城樓。

明天就要走了嗎……我暗暗思慮,回金國以後要面對的是欲置我於死地的王后,還有欲責問我逃出金國的國王,這麼遭的處境到底值不值得我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