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安的確有過悔恨,可是他在這封遺言中卻是以一個似乎是知者的身份來闡述。
闡述他的一生,闡述他的死亡,闡述他的所作所爲——甚至他會將殺戮用榮耀來形容,只是爲了表達他曾經做到了一個怎樣的境界。
可當顧曉白看見陸安提到巴別塔的時候,卻又猛然想起了昨天自己同沈空冥解釋的語句——當陸安想要向更高的地方攀爬的時候,‘神’將之摧毀,並毀滅了所有的輝煌。
‘神’是誰?
陸安一直想要去找洛君塵一決高下,那是否意味着將陸安摧毀的‘神’是洛君塵?可是在隨後的比試中顧曉白看得出來,洛君塵同樣害怕陸安會將他殺死,而陸安也有着十分的信心去將洛君塵殺死。
那麼……這個神是誰呢?
顧曉白手中握着這本日記,她突然感到後脊一陣發涼,隨後她情不自禁地擡頭看向了天空,雖然視線被天花板隔斷,但是冥冥之中,顧曉白似乎感受到了另一種無法言說的力量在壓迫着她。
……這就是‘神’麼?陸安想要去看見的‘神’麼?
“顧姑娘?”
顧曉白正想着,門外傳來了陸符平的聲音,這個小男孩在門外怯生生地小聲喊道。“顧姑娘,你醒了嗎?我能進來嗎?”
顧曉白聽後一愣,陸符平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不過顧曉白轉念一想,無論如何她坐在這裡也都是想不清楚陸安遺言中所說的‘神’的,那就不如換個角度去看看別的事情。
就比如去了解一下眼前這個叫做陸符平的孩子,他看起來像是陸安的兒子,那麼他的母親是誰呢?
顧曉白這麼想着,揚聲便將陸符平喚了進來,隨後她就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門被暴力地推開,從外面衝進來了一個穿着短衣短褂的男孩,嗖的一下就撲向了顧曉白。
當陸符平壓在顧曉白身上的時候,顧曉白腦子裡唯一的想法不是什麼‘這孩子真活潑’或是‘這孩子真可愛’,而是‘這孩子真重,他怎麼這麼能藏肉?’
顧曉白感覺自己要被壓死了,她躺在陸符平的身下,幸虧有柔軟的牀墊撐着她,不然她真的感覺就是那一瞬間的衝擊力,將自己的脊椎完全壓斷是沒什麼問題的——縱然這也只是一個過度擔憂的念頭而已。
“陸符平啊,我想跟你……咳咳,說一件事情。”陸符平似乎十分享受壓倒顧曉白這件事,他壓在上面之後就一直在顧曉白的身上蹭來蹭去,顧曉白見勢不對,她必須得自救了。“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沉?我一個弱不禁風的瘦弱女子禁得住你這麼壓嗎?你能不能愛護一下祖國未來的花朵?能不能?我就問你能不能??”
“顧曉白女士,對不起,我覺得這個地方特別好,特別溫暖,尤其是你胸前這兩個雄偉的山峰,枕起來簡直像是上了天堂,所以不能,女士,我覺得你的肉體十分迷人,我可以給你爆燈。”
陸符平像模像樣地就抱着顧曉白,像一隻大貓一樣磨磨蹭蹭地嘟噥着,說着還把自己的腦袋埋在了顧曉白的胸前,十分幸福地自說自話,全然不管顧曉白已經黑的徹底的臉色。
“陸符平,給你三個數麻溜給我起來,你這麼會吃豆腐是誰教你的?你難道也這麼和自己的媽媽磨磨蹭蹭嗎?你媽媽是誰?我要打小報告了,快說,或者抓緊起來。”顧曉白在意識到自己正在被一個小鬼吃豆腐的時候,瞬間臉色就陰沉了下來,可隨後他看向陸符平的時候意識到了這也不過是個小男孩兒,沒準陸安的教育方式裡壓根沒有‘尊重女士,不能吃豆腐’這個說法呢?
所以想明白邏輯的顧曉白開始打陸符平母親的主意,不過話說回來從昨天到現在還沒有看見陸安的妻子過來看過她一眼?這就很奇怪了,難道陸安的妻子不在麼?不然怎麼可能沉得住氣呢?
還是說這個混小子昨天是來替自己老孃打前陣的,陸安他老婆安安靜靜等着這個小傳話官從顧曉白得到消息,然後自己一個人在小黑屋裡偷偷摸摸分析前因後果?
這就很奇怪的。顧曉白這麼想着,把陸符平的臉蛋從自己的胸前捧了起來,她認認真真地看着這個小男孩,又一次地問道:“陸符平,你娘在哪呢?”
“啥……??”陸符平本來沒想着回答顧曉白的問話,以爲他壓根聽不懂顧曉白在說啥,不過在自己的臉蛋被人捧起來的時候陸符平突然意識到,這似乎是一個很莊重的問題。
於是陸符平就立刻眨了眨眼睛,腦中思索着這個問題的答案,可是經過一番苦苦搜尋也沒有結果,便開口問道:“什麼我娘?我娘是什麼東西?”
“……什麼鬼??”
顧曉白當聽見陸符平這種神回覆的時候,登時腦子就短路了,她立刻察覺到了目前形勢的嚴峻程度,難道陸安壓根沒結婚?成爲了一屆渣男隨便逮到了某個春姑就開始一夜情,啪啪啪後生了陸符平這麼個孩子?
然後就把那個可憐的春姑始亂終棄地扔掉,帶着陸符平來到了這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地方並開始告訴陸符平他是從石頭裡蹦出來了??天啦嚕,這很刺激。
爲了驗證自己的猜想,顧曉白開口問道:“陸符平,陸安和你說孩子都是怎麼來的嗎?”
“我爹沒和我說過這個事情啊,孩子是怎麼來的?不是像我史叢生叔叔那樣轉世輪迴投胎來的嗎??”陸符平當真是對這個問題保持困惑,他萬分困擾地眨了眨眼睛,十分納悶。“難道不是嗎?”
果然!
顧曉白眯起了雙眼,她察覺到了八卦的味道,陸符平的親媽到底是誰?她是不是已經在洪水裡命喪黃泉?想到這裡,顧曉白眼睛一轉,開始旁敲側擊:“那陸安有沒有告訴你,他之前有沒有愛過誰?”
“他跟我說他很愛很愛那個和你同名同姓的姑娘,也叫顧曉白,但是後來死掉了,我爹一直很遺憾這件事的,時不時喝多了的時候就會耍酒瘋,然後就開始……回憶過去。”陸符平說到最後面色有些詭異,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顧曉白眼前一亮,看起來她還是有排查對象的,如果陸安真的是一個癡情種,那麼陸符平的親媽是顧曉白的可能性就很高……不是,等等?
顧曉白想到這裡,突然愣了起來——不對啊?她這具身體就是顧曉白的?可是不對啊……陸安之前抱着的那個美人骨纔是顧曉白?那麼她這具身體是誰的???
一瞬間,顧曉白陷入了凌亂之中,如果說陸安喜歡的那個顧曉白已經變成了美人骨被陸安找到,那麼自己的這副能讓陸安回憶起曾經的臉孔是誰的呢??
難道說這還有什麼說法嗎??
顧曉白越想越亂,最後乾脆猛地搖了搖頭,暫時先將這個問題放下,又提起了一個嶄新的問題:“那你知道一般小孩子都是怎麼出生的嗎?”
“不知道。”陸符平一聽這話題有好像沒什麼嚴肅性了,一低頭就又把自己的腦袋埋在了顧曉白的胸前,舒舒服服地哼唧道。“我不知道這種東西,我該知道嗎?我爹說這種東西我知道沒什麼用處,我一點都不好奇的。”
“你這真是在五星紅旗的照耀下光輝成長的一代,這要是放在我們生活的年代,你肯定是一個清新脫俗的人,電腦裡一點黃片都沒有,思想純潔,懶得墮落。”顧曉白情不自禁地感慨起來。
看起來陸安對於陸符平在這方面的教育還是很成功的,至少陸符平沒像正常小孩子那樣對自己‘怎麼來的’有濃厚的興趣,不過這就對現在的顧曉白有些歧視了——顧曉白現在十分想知道陸符平是怎麼來的。
不過看起來在陸符平這是得不到什麼有用的情報了,不如去找一找沈空冥?
顧曉白這麼想着,拍了拍陸符平的小腦袋。“嘿,小子,我現在要起牀去吃早飯了,你要不要一起去?或者說,你能不能把你的腦袋從我的胸前擡起來?這樣很不禮貌,知道嗎?”
“爲什麼很不禮貌?”陸符平有些鬱悶地擡起頭,在顧曉白的怒目而視下十萬個不情願地從她身上爬起來,鬱悶地問道。“我以前這麼和我爸爸磨蹭他都很喜歡的,和史叢生叔叔也是,雖然他表現的很僵硬,爲啥你就不行?我爹說這是兩個人感情好的動作,應該和朋友分享。”
“是的,你要記住,這可以和男性朋友分享,而且有些女性朋友甚至會爲了你的這個動作對你好感度滿值,但是不要和女性朋友這麼做,不然他們會以爲你是一個長不大的吃奶娃娃。”
“吃奶娃娃是什麼?”
顧曉白頓了頓,開始覺得和這個陸符平沒什麼交流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