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顧曉白,是的。”沈空冥艱難地說道,他還是不想要在最後的時間裡去當着顧曉白的面去承認這個,但是……是的,是的。他必須爲了顧曉白的失敗做打算,畢竟這是他的故土,不是顧曉白的。
顧曉白從來都沒有把這個世界的人命放在眼裡,最快看出來的人是刑毅,可惜他已經在陸安的破壞下命喪黃泉,而後看出來的人是史叢生,可是他卻同時也成了一個背叛者,陸安不會饒恕背叛者的,從來都不會。
顧曉白坐在那裡,伸手第一次發自真心地握住了沈空冥的手掌,雖然她內心還是對自己是否能夠撐得起這項使命而滿是懷疑,但是至少在這個時候……她一定要表態的。
她必須表態。
“沒問題的,沈空冥,沒問題的,我會找到洛君塵,並超越他,我一定會的。”顧曉白誠懇地說着,卻越說心裡越發的空虛,冥冥之中她似乎看見了一個虛影從沈空冥的身上飄蕩而出,然後漸漸散去。
“沈空冥,你還好吧?”下意識的,顧曉白問了出聲,但是隨後她卻發現她的視野正在漸漸走向漆黑——全視之眼的能力又一次回到了她的身上。
她看見了一具屍體,就在沈空冥的位置上。
顧曉白心中一突,她立刻站了起來,慌亂地握住了沈空冥的手,然後,她發現自己啞口無言了。
沈空冥則通過顧曉白的行爲看出了蹊蹺,那一瞬間他便知曉了全視之眼又回到了她的身上,那麼此刻她慌亂也並非沒有緣由,只不過這是一件好事。
沈空冥如是想着,將顧曉白又攙扶着坐下了,他拍了拍顧曉白的肩膀,親暱地揉了揉顧曉白的腦袋,輕聲卻輕快地說道:“顧曉白,你要加油啊,我先走了,等你出世的時候,我就會看見一個嶄新的世界,對嗎?”
“……對。”
顧曉白擡頭注視着面前的這具屍骨,她抿了抿嘴,將這個事情吞下了肚子裡去,轉而點了點頭,異常堅定地應了下來。
沈空冥見狀也是放心了,他後退一步,又後退一步,這纔將顧曉白所處的山洞增加了數層防護,不讓外面的人進來,也不讓裡面的人輕易的走出去。
沈空冥這便沒有猶豫地走了,消失在了顧曉白的視野之中,隨着史叢生一起離開了原地,又一次將顧曉白一個人留在了空虛之中。
顧曉白徹徹底底地看不見當下了,但她的目光卻一直停留在正前方,因爲她知道,那就是沈空冥離開的地方。
或許有一天,或許這一天很近,又或許很遠,沈空冥會再一次的出現在哪裡,將她接回家。
就像剛剛來的時候那樣,顧曉白在黑暗中轉醒,看見的人一如既往的是沈空冥——就像她剛剛來到的時候那樣。
若是能夠重來的話,她也許會跟着沈空冥一起去老實本分的修煉,然後不去任何地方探險,最後乖乖地同沈空冥一起在武林大會上打敗葉傾寒,最後平安無事的度過每一天。
雖然這個夢想在顧曉白看來也是十分遙不可及的,但是顧曉白大概是知道的,如果時光能夠重來一遍,她願意這麼幹,和沈空冥一起去周遊世界,仗着沈空冥的勢力去當一回大小姐,遛遛狗遊遊街,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成爲這片大陸最後的希望。
“這聽上去實在太難受了。”顧曉白低聲呢喃着,她還是不知道該從何修煉,她只是枯燥乏味地坐在原地,目光注視着面前的這一片風景秀麗的平原,卻沒有感受到任何清涼的風。
“是啊,這的確聽上去很難受的,顧曉白。”
正當顧曉白無望的時候,她再一次聽見了洛君塵的聲音。
“可是你看啊,這片土地的未來是多麼的美好,它註定會成爲這樣,所以你別擔心,你會成功的。”
顧曉白聞聲望過去,洛君塵赫然出現在了她的視野之中,他坐在那裡,悠哉的像是一個養老的幹部,手中甚至還拿着一杆旱菸,吞吐着笑道:“好久不見,顧曉白,你終於要走向你該走的命運了。”
“我不知道這是否是正確的……。”顧曉白有些猶豫,她看見洛君塵的時候並沒有想象中的激動,而是猶豫萬分。
這一點洛君塵也看出來了,所以他‘飄’到了顧曉白的身旁,落座下去,對着這個姑娘笑了笑:“你知道爲什麼我會默許陸安把你弄到了這個世界麼?”
“因爲我是唯一的希望了?”顧曉白莫名其妙地回答道。“老實講我現在都不清楚爲什麼我回來這裡,從陸安的言語中看來我就像是一個美麗的意外,而且還是十分美麗的那一款。”
“是因爲你從來都不會太被外界所左右,顧曉白。”洛君塵笑眯眯地說道,他伸手用旱菸杆敲了顧曉白的腦袋,口氣裡帶有了一絲很有鐵不成鋼的味道。“可我沒想到你竟然能讓事態發展到這種地步,陸安傳承了我的所有,包括我毀滅世界的命運,我對不起他……所以給了他一切能夠拯救這個世界的東西,可是他太過於叛逆,一步錯、步步錯,走到了如今的局面,恐怕是再難回頭了。”
“我必須殺死陸安麼?”顧曉白聽着洛君塵的話,心中的一塊石頭已經落了地,但是與此同時,另一塊大石頭卻懸了起來。“我必須殺死陸安麼?我怎麼能殺死他呢,連你都沒有殺死的人,我怎麼能夠……。”
“你不需要殺死他,顧曉白。”洛君塵笑眯眯地回道。“你根本不需要殺死他,這個世界的業障已經快要拖累死他的,你所要做的只是讓他多出一分的力氣來對付你,只要一分就夠了。”
“……這就是他要躲避楊崢的原因麼?”顧曉白訝異道。“難道楊崢比你還要厲害?”
“楊崢是一個武學的奇才。”洛君塵點了點頭,緩緩說道。“雖然我不是很想承認這點,但是……是的,楊崢若是以命相抵的去同陸安戰鬥,陸安就一定會多出那麼一分的力氣,隨後他會面向徹徹底底的毀滅,與永生永世的消亡。”
“所以說如果我沒有成功,楊崢一定是會找陸安算賬的,那麼此刻陸安也並不是安全的……這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不用修煉了???”顧曉白掰着手指頭如是問道,算到後來的時候,她眼中泛着精光。“是不是這樣??這樣沈空冥就能自己救自己了,等陸安一死,他就能回來接我,然後我將那個無名客的夢境投入到這片大陸之上,創造一個新世界,過上美好的生活?!”
“理想很美好的,顧曉白。”洛君塵很認真地聽完了顧曉白的這通美好展望,誠懇地說道,同時他也無情地熄滅了顧曉白的這股夢想之火。“但是這些都有一個前提——我給陸安的力量沒有一個是用來破壞的,可是他現在要去找一件稱手的兵器了,比如帝王槍。”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陸安一下子得到了攻擊加成,在原來就很牛逼的基礎上變的更加牛逼了?那宰了他豈不是難上加難??”顧曉白眼前一黑。“葉傾寒不是有獵天書麼?難道葉傾寒+楊崢+莫道衝的這種豪華陣營都KO不了陸安?那我還有啥戲唱啊?”
“沒關係,雖然陸安身上的裝備很厲害,但是他身上的債也不少。”洛君塵安撫着顧曉白,眼神閃爍。“陸安現在身上揹負着不僅僅是整個大陸拋給他的業障了,還有作古墨的詛咒,雖然他毀滅了不夜城與刑毅,但是作古墨的效力依然存在,他現在要比之前更加虛弱,因爲他要花更多的力氣去抵擋死神的腳步,所以……雖然我覺得這不是一個好的寄託,但是也沒準,葉傾寒已經完全掌握了獵天書,他在上面就能直接將陸安殺死了。”
“你看,多幫的未來。”顧曉白甚至鼓起了手。“所以我還是能偷懶的對吧?”
“不能,因爲就算是我,也並不瞭解舊約神紋還有什麼令人意想不到的能力,當初這本舊約神紋的使用者是我的對頭,他當時嗜血且好戰——同陸安一樣,他將這本救人的功法硬生生地變成了制裁的工具,我從來都摸不透這本功法的底線在哪裡,所以……你一定要修煉。”
“那你當初打過了那個人嗎?”
“沒有。”
隨着洛君塵的搖頭,顧曉白感覺天都要黑了……不,準確的說,她眼前的這一片天已經黑了。
當初的洛君塵都沒有打敗當初舊約神紋的使用者,那怎麼能把這個美好的願望交給她呢?這不是癡人說夢一樣嗎?顧曉白吧唧吧唧嘴巴,一臉不爽地坐在原地,看着眼前這片遼闊的草原,突然想起了那具屍體。
沈空冥會死。
顧曉白突然瞳孔一縮,她立刻坐了起來,努力眨了眨眼睛,看向了身旁的洛君塵,只見對方還是在優哉遊哉的嗦着旱菸,彷彿這些都和他沒什麼關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