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不過就是找個人一起過日子,平平淡淡的,沒什麼出奇。
那也就沒什麼必要去追求了,陸安自己一人也能過的風生水起,還要什麼愛情這等高檔的調味品呢?
陸安背對着所有人,苦笑了起來,他所察覺到的氣息越來越近,可是他的腳步卻越發的緩慢,是什麼原因呢?他不願意面對真相?還是擔心面對他真正的、最原始的恐懼?
即便那恐懼與現在相比,已經無關緊要了。
不過,還是應了那句話吧,若無相欠,又怎麼相戀,他的因果大抵是發生了顛倒,纔會有如今這番的折磨。
陸安需要這副美人骨,無論如何他是不會將這骨頭交給顧曉白的,更不要提什麼去拯救龍澤——他巴不得顧曉白瘋魔,然後逼得洛君塵臨世纔好。
他之所以找到了顧曉白,去幫助她找到美人骨,也不過是葉傾寒的陰差陽錯之過,若不是餘未了臨死前仍惦記着傷他一筆,若不是葉傾寒沒能熬住餘未了的發問,怕是如今他已經遠離了顧曉白十萬八千里。
想到這裡,陸安似乎明白了爲何去找餘未了的時候,葉傾寒早就在那裡等待了——葉傾寒知道作古墨這個事情,或許餘未了正是用作古墨做代價來換的了這個消息,可是葉傾寒沒有想到的是,餘未了已經不在乎什麼爽約了,因爲他已經死了。
誰又能拿一個死人做些什麼呢?
陸安頓了頓,停下了腳步,他擡頭看了看天色已經向晚,赤紅的顏色卻稍稍退了去,變成了陰沉的模樣,風也變得急促了,和這黃沙掛着人臉面生疼。
“看上去是要下雨了。”沈空冥跟了上來,站在了陸安的身旁,他擡頭也看了看天色,如此說道。“上蒼還是不忍心的,這場暴雨下後,也當是能緩解些疾苦了。”
“……這不是上蒼的憐憫。”陸安擡頭看着天,沉默半響纔開口說道。“這絕不是憐憫,這是警告。”
“嗯?”
“我曾不止一次遇見這種天氣了。”陸安將目光從天色上移開,落在了腳下的土地上,這裡隱約還能看得出來是一條羊腸小道,他順着小道綿延向裡望過去,好似看見了一個模糊的人影。
那是一個老朽的身影,他啐着煙,佝僂着背靠着樹幹,似是在等什麼人。
老朽在等陸安。
陸安注視着那老朽的幻影,彷彿回到了多年前那一次的拜訪,那天裡他也尋到這裡,天也陰沉了下來,暴雨將至,而那老朽在最後攔住了他,只用了一句話,便叫陸安放棄了前進。
——陰陽自有和諧處,何苦尋得道造人?
這句話至今仍盤旋在陸安的心頭,此時此刻依然清晰,阻擋他前行的也是因爲這句話,可是此刻,當陸安又看見那抹殘影的時候,那殘影卻突然變淡直至消失不見了。
“陰陽自有和諧處,何苦尋得道造人。”陸安看着眼前的景色,又闊步走上了前去,他說着這話,腳步堅定。
“你在說什麼?”沈空冥不解地問道,同時也自然是跟着陸安一起進了這山巒之間,他聽不懂陸安的言語時,突然有一種危機感蔓延上了心頭,下意識地他扭頭看了看一旁的顧曉白,卻……發現對方更加的迷茫。
顧曉白的確感到一陣的迷茫,自她踏進了這山巒的範圍內,就總有一個聲音在呼喚着她,並隨着越發的向內而越來越清晰。
顧曉白。
顧曉白。
顧曉白。
離開。
——離開?離開去哪裡?
顧曉白沒有心思去觀察陸安的心情,此刻的她被這種疊疊重重的聲音鬧得甚是煩躁,她反反覆覆的搖頭,想要把這種聲音搖出腦海,可是卻毫無效果。
“怎麼了?”沈空冥關切地問道。“哪裡不舒服?”
“我……。”
“她哪裡都不舒服。”
還沒等顧曉白回話,面洽的陸安便搶先一步代替顧曉白回了話,只見他側身看向身後衆人,嘴角噙笑:“她都到了這裡,怎麼可能會感覺到舒服呢?”
陸安話音落地,顧曉白睜大了雙眼,直勾勾地看向了他:“你是說……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你可別把我當成萬用的背鍋大俠啊。”陸安搖了搖頭,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我只是知道一些……嘖,不爲人知的秘密而已,你怎麼就順水推舟地就推到我身上來了呢?這鍋我不背,我不背。”
陸安搖了搖頭,故意露出了慌張的神色,他摸了摸鼻子,自嘲的笑道:“沒準你可以去稿一些副業,我看陰陽師特別適合你,不過在這種情況下,‘救世主’更能體現你身份的尊貴……啊!疼!”
顧曉白沉默的上前,一擡腳,就毫不猶豫地踩上了陸安的腳面——她本想扇他一巴掌來着,但是臨陣磨槍,還是沒有鼓起勇氣。
於是乎,這本該是非常霸道的一巴掌,也就變成哐當一腳。
當然,陸安也是十分配合的選手,當顧曉白一腳踩上去的時候,陸安便嗷的一聲跳了起來,抱腳來回在原地蹦躂,一臉肉疼的表情:“你你你輕點!哎呦……哎喲我的腳啊……。”
顧曉白看着這樣的陸安,只想翻個白眼,並且十分後悔方纔爲何沒有去扇他一巴掌——這種突然出現的慫到底是從何而來的?
後來顧曉白尋思了一下,估計是這貨翻臉太快的原因。
不過這並沒有什麼卵用,陸安在蹦躂夠後還是站穩了,他左看看、右看看,摸了摸下巴對顧曉白說道:“噥,我們到了。”
啥?
顧曉白楞了一下,隨後他走上了前去,低頭看了看,又擡頭看了看,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這就到了?”
“不然你還能以爲難找到哪去?”陸安翻了個白眼,他又瞥了一眼顧曉白,頓了頓,頗爲猶豫地問道:“那個……那個聲音,沒有再煩你吧?”
“你似乎對這個聲音很在意厚。”顧曉白摸了摸下巴,笑嘻嘻地說道。“說罷,那個聲音和你有啥關係?啊??”
陸安有些嫌棄地瞅了一眼滿臉八卦像的顧曉白,一扭頭也就沒有搭理她,奈何顧曉白纏的緊,陸安耐不住煩,就搖了搖頭,開口說道:
“有些事情,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是很重要的,如權柄,如美酒,又如女人。”只聽陸安如是說道。“龍枯鳳如生,這是這個世界欠我的東西,如今我終於下定了決心去要回來,那麼誰還能攔得住我呢?”
“可誰又能攔得住你呢?”顧曉白眨了眨眼睛,怪異地反問道。“你如今已經做了多少的事情,有哪一樣曾真真正正地被人攔下來過呢?你且看看這天地間一片苦難的模樣,我若不問,你真的會告訴我這便是你想要的結局嗎?”
這話像是一擊重錘,落進了陸安的耳中,擊打着他的神經,叫他難以置信的瞪圓了雙目,扭頭看向了顧曉白,張了張嘴,似乎是無從開口一般。
最後,他仍是開了口,繞了一圈後還是回到了顧曉白最初的問題上去,也連帶着說出了其他的實話:“我……和那女人的關係,沒你想的那麼複雜。我對於這個世界的設想,也沒你想的那麼宏達。”
——陸安這輩子很少公開表達自己這種念頭,這可算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了。
因爲就三十陸安自己,也不是很確定,洛君塵若是真的臨世了,那麼他該擁有怎樣的未來。
顧曉白見狀,便也是笑着搖了搖頭,她雙肩聳聳,便無所謂地說道:“其實我都知道,身旁的人誰有能力做到什麼樣,雖然我自認爲腦子不夠用,玩不起你們的後宮甄嬛傳,但是這點事情我還是能看出來的。”
——誰能做到什麼程度,我都是看在眼裡的。縱然我不知道、也沒能力去阻攔這一切的發生,但是至少我還是知道誰在欺騙我,誰有再利用我的。
陸安久久地注視着顧曉白,最後也笑了起來,他走到一處山坡上便蹲了下去,對着顧曉白揮了揮手,示意對方也跟着過來。“你來,我給你看個東西,就在這裡。”
顧曉白瞅瞅,也跟着蹲了下去,抱着雙膝蹲在陸安的身旁,看着他像個小孩一樣搓起一點泥土,放在指尖摩擦:“這裡便是方寸之墓了,你知道方寸之墓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麼?”
“不知道,那是啥?”顧曉白十分誠懇地搖了搖頭,沒有絲毫愧疚之意的看着陸安問道。
“方寸之墓是一種大型的陵墓,但是他之所以叫做‘方寸’,是因爲其中埋葬的人地位異常微妙,皇家國戚是不可能被葬在方寸之墓中的,但是一些……有威望卻並非全然正面的人卻會被埋葬其中,且,往往伴隨着一些……令人眼饞的聖器。”
陸安如此說着,顧曉白聽後摸了摸下巴,有些狐疑地開口:“那這個的隱藏意識不就是,鼓勵大家來開棺驗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