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沈空冥都坐不住了。
只見沈空冥起身,在陸安的注視下來到了顧曉白的身旁,他壯着膽子坐在了顧曉白的身邊,沉聲說道:“顧曉白,你是不是應該趁這個機會去問問一些有用的問題?”
“啥?”顧曉白愣了愣,她萬分迷茫地看着一副忍無可忍表情的沈空冥,不禁陷入了沉思,隨後她起身偷偷在沈空冥耳旁低聲問道:“難道我們主要的任務不是儘量不惹陸安生氣嗎?”
“那你看他這樣子像是生氣的預兆嗎?”沈空冥聽到這話,一腔的火氣就熄滅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回問道。“被扯有的沒的了,抓緊問點正事,我們已經走了許久了,應該快抵達目的地了。”
“可是,我和陸安第一次遇見的時候,他前一秒還在微笑,下一秒就把我宰了,這個問題你怎麼看呢??”顧曉白一臉慎重地說道。
沈空冥聽到這話,啞口無言,這的確是真的不假,可是就算如此……現在也不是捧陸安臭腳的時候啊?
沈空冥嘆息了一聲,拍了拍顧曉白的肩膀,對着陸安說道:“換人,我來問。”
“……噥。”陸安噘嘴嘟噥了一聲,看着一臉遺憾的顧曉白半響,在沈空冥緊張的注視下,點了點頭。“那該你問了,問吧。”
——好。
沈空冥目光一凜,他探身過去,目不轉睛地看着陸安,一字一頓地問道:“你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爲誰麼?”
“白戰天入魔。”陸安一臉從容地回答道,這個問題完全在他的知識範圍內。“你爲什麼會知道顧曉白的地點?”
“顧曉白身旁的人目的都很明確,想知道她的去處並不難猜,找到一個問題最集中的地方,算一算時運,便可得知。”沈空冥也是實話實說。“況且之前我同葉傾寒是在一起的,你該知道這些……情報,並不是問題。”
陸安點點頭,對沈空冥點頭示意了一下。
沈空冥深吸一口氣,又問道:“方裘出世了,他會去找誰?”
陸安聽到這話,突然笑了出聲,他坐的也放鬆了,背靠着木板,揮了揮手說道:“必然是書無痕。”
沈空冥眉頭一皺,他並不滿意這個答案,但是等他想要去追問的時候,陸安又對着他揮揮手,指了指自己:“該我咯,你得遵守規則,不遵守規則的不是好傢伙,對吧?”
“……對。”沈空冥只能按下了焦急的心思,努力地讓自己安靜下來,去聆聽陸安的問題。
陸安的問題異常簡單:“沈空冥,你真的相信有仙界麼?”
——你相信有仙界麼?
沈空冥下意識的想要拒絕,但是他立刻回過了神,在這一系列非同一般的經歷之後,他相信仙界麼?
答案必定是不信的。
可是若是不相信的話,那麼未來豈不是完全的漆黑了?不如去假設一個光明的未來,至少還能夠向生而死。
所以沈空冥抿了抿嘴,卻字字鏗鏘的說道:“我信。”
陸安聞言,若有所思的笑了起來,對沈空冥擺了擺手,示意該到他了。
沈空冥深吸了一口氣,又繼續了方纔的問題:“方裘同書無痕一戰,最後會是誰的勝利?”
陸安情不自禁的又笑了起來,他瞧了瞧顧曉白,又瞧了瞧沈空冥,最後說道:“當然是我的勝利。”
“你的意思是說,方裘已經死了?”這個時候,顧曉白突然擡頭,目光灼灼地注視着陸安,如是問道。
陸安聽見這話的時候愣了一下,他眨了眨眼睛,完全沒有想到顧曉白突然能問出這種問題,他抿了抿嘴,有些困惑。“你怎麼突然智商上線了,顧曉白?這不符合設定啊?”
“別廢話,方裘已經死了麼?”顧曉白心中忐忑地說道。“告訴我,若水之境怎麼樣了?”
“如果書無痕夠聰明,他就會讓楊崢帶着若水之境全體學生離開東洲,去漂洋過海到另外一片大陸上去。”陸安如是說道,他一邊把玩着自己的髮絲,一邊琢磨着。“我尋思着,這個時候應該走到了一半了,畢竟這天火之災同你的世界‘嗙’的一下撞在了一起,楊崢要是不撒丫子跑,他估摸也就是太對不起他那天下第一的靈根了。”
“楊崢比你有天賦?”顧曉白愕然。
陸安彷彿很驚訝,他看着顧曉白,難以置信地問道:“你不知道你師父是天下無二的靈根?他本來早就可以踏破虛空成仙去了,只是因爲一直在意着蘇故夢的事情,才讓他得不到成仙最重要的‘空’,他悟不到這個‘空’,他也就沒辦法再進一層。”
“……蘇故夢嗎……。”顧曉白鬧鐘想起了那個蘇故夢,那個決定犧牲自己來換得方龍吟生存的女孩,最後一眼的面容顧曉白難以忘卻,那樣堅強,也那樣脆弱。
蘇故夢其實……是個好人吧?
顧曉白抿了抿嘴,縱然對於她自己來說,蘇故夢給她的印象並不是很好,甚至說是驚嚇大過於美好,可是她臨終的那股子決然,足夠讓顧曉白徹底扭轉對她的印象了。
那是一個怎樣溫柔的女子啊……。
不過,陸安似乎並不在意蘇故夢的生死——他又在意誰的生死?怕是連陸安自己也說不清楚吧——他看着窗外赤紅的天,呲笑了一聲:
“如今,他已經糾結好久了,不過也正好代替了書無痕成了若水之境的領導者,哇哦,你能想象得到嗎?楊崢這個肌肉漲到了腦子裡的人竟然成爲了若水之境的領導者,我想麒麟壇的那幫子小鬼現在得瘋了。”
“陸安啊。”顧曉白坐在沈空冥的身旁,她聽着陸安的這番言語,已經徹底的認識到了自己與對方的不同。“你在乎過誰麼?”
“我?”
陸安聞言並沒有愣神,反而是很嚴肅的思索了一番,顧曉白聚精會神的注視着,生怕錯過陸安此刻臉上變化的神色。
但很遺憾,陸安的臉上只有肅穆,這種表情完全可以裝的出來,只要是想一些令他遺憾的事情,他就完全可以無限放大到令自己都信以爲真的地步。
但是這一次的肅穆,卻好像是真的:
“我在乎過一個人,可她卻離開了我,理由可笑,其人荒唐。”
“那你一定是很喜歡她了。”顧曉白也被陸安的這股子悲傷感染了,她有些悵然地說道。
“是啊,我真的以爲我這輩子不會再愛上另外一個人了。”陸安苦笑道,他悵然若失的搖了搖頭,似乎想起了曾經真摯的情感。“當時我記得很清楚,我很喜歡她,用盡了一生去計劃未來,那種夢很小很小,沒有金錢與鮮血,也沒有權利與爭奪,我只想和她一起在山野間做個閒雲野鶴,做一對鴛鴦伴侶。”
“你如今的確沒有在愛上另外的人。”顧曉白聽着陸安的這種言語,心中卻是有些五味陳雜,她並不相信陸安真的能夠去放下權利與慾望前往桃園,但是她畢竟不認識曾經的陸安,也就沒權利去評判他曾經的夢想。
——誰還沒個不切實際的夢想不是?
陸安一邊回憶着曾經,一邊聽着顧曉白如此說道,他低頭瞧着顧曉白,從那份沉痛的回憶中走出來,奇怪的問道:“你爲什麼這麼肯定?”
顧曉白頗爲嚴肅的點了點頭:“畢竟你是基佬。”
“……滾。”
陸安話音落地,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車伕一聲吆喝,剎住了車。
“前面已經過去不去了。”車伕在外面如此說着,沈空冥在空氣中嗅到了一股物品燒灼的味道,便探身出了車艙,順着車伕所指,向前望去——
那是一片火海,似乎曾經是一個小小的村莊,可如今已經被火焰吞噬,熊熊地烈焰升騰,火蛇在其中翻滾,並化成了濃濃的黑煙升上了赤色的天空之中。
“很顯然,我們得步行了。”沈空冥嘆息一聲,其中對生命的逝去有些惋惜。“走吧,舒服也就到此爲止了。”
顧曉白跟着最後走下了馬車,聞着這硝煙甚至帶着些血腥的氣息,她有些厭惡地揮了揮手,想用原始之靈去創造一個口罩出來,但是當她調動體內的真氣時,才突然發現,那個一直默默支持着自己的人,已經不在了。
……
對啊,風不破死了,他已經死了,和龍澤不同,他不會再回來了。
顧曉白咬緊了嘴脣,跟隨着沈空冥的腳步,耳畔卻傳來了一個陌生的腔調:“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正是有了離別,才擁有歡聚,人生在世就是生離死別,你不要太沉積在乃過去,因爲與此同時你還在前行的。”
“……大叔,你誰啊?”顧曉白被這個聲音嚇了一跳,一瞬間就從緬懷中蹦了出來,她一個機靈就竄了出去,警惕的看着面前這一副車伕打扮的男人,抽了抽眉角。“何方妖孽,報上名來!”
“嗯,用你的話,叫做……什麼來着?”那車伕摸了摸下巴,隨後恍然大悟的一合掌,說道:“陸安他基友。”